黑暗粘稠如墨,挤压着狭窄通道里每一寸空间。身后地宫彻底崩塌的轰鸣余波还在碎石簌簌中隐隐回荡,如同巨兽濒死的喘息。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血腥味,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源自张长生体内的狂暴气息。
柳如烟背靠着冰冷刺骨的石壁,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剧痛。她紧紧抱着怀中的躯体,张长生滚烫得像一块刚从熔炉里取出的烙铁。他皮肤下那些凸起的、如同暗金树根般的血管正疯狂搏动,每一次微弱的痉挛都让柳如烟的心也跟着揪紧。黑暗中,他额头上那块紧贴着的“往生”玉简,散发出微弱却执拗的乳白光芒,像风浪中随时会熄灭的孤灯,固执地抵抗着张长生体内汹涌的混乱。
“…蚀界者…必须…死…杀…杀光…”
那梦魇般的呓语再次从张长生干裂的唇间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冻彻骨髓的恨意和毁灭的疯狂,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进柳如烟的耳朵。她猛地一颤,指尖发凉,几乎要松开紧握玉简的手。蚀界者…那个持剑封魔、最终化为光尘的孤绝身影?张长生为何要杀他?这滔天的杀意,是那融入的青铜残剑带来的诅咒?还是他灵魂深处被唤醒的某种…本能?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她低头,目光落在怀中那块温润的玉简上。“往生”二字在微光中流淌着温润的生机,与张长生体内散发出的暴戾死寂格格不入。
不能放弃…放弃就是死!
柳如烟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她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她强迫自己不去听那可怕的呓语,将全部心神沉入手中的玉简。既然玉简散发的微薄往生之气无法有效注入张长生体内,那就…试着沟通它!她记得玉简逆转显化“往生”时那股磅礴的生机伟力,也记得它曾释放出镇压一切的“寂灭”之气!这玉简,绝非死物!
她闭上眼,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神念,如同最纤细的触角,小心翼翼地探向紧贴掌心的玉简。
嗡!
就在她的神念触及玉简表面的刹那,一股温和却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传来!眼前并非黑暗,而是骤然亮起一片柔和、纯净、无边无际的乳白色光海!浩瀚、博大、蕴含着滋养万物、复苏生机的无上意境瞬间将她淹没!
没有文字,没有图像。只有最纯粹的道韵洪流,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而下,狠狠冲刷着她的识海!
“寂灭非终,往生非始。生灭轮转,方为恒常…”
“破而后立,死中孕生。寂灭为刃,斩尽芜杂;往生为壤,滋养新芽…”
“心御二气,抱元守一。外斩诸邪,内镇心魔…”
无数玄奥难明、却又首指生命与毁灭本源的意念碎片,如同烙印般强行刻入她的神魂!那并非具体的功法口诀,而是一种对“寂灭”与“往生”这两种宇宙本源之力的感悟与驾驭之法!信息洪流庞大得几乎要将她渺小的意识冲散、同化!
“呃!” 柳如烟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强行承受这种层面的道韵传承,对她这个并非主修战斗、且精血大损的丹师来说,无异于稚童挥舞万钧巨锤!识海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神魂摇摇欲坠。
但求生的本能和对力量的渴望,让她死死咬着牙关,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抓住唯一浮木的溺水者,拼命地吸纳、理解、铭刻!
她“看”到了!在那片乳白的光海深处,两道纠缠流转、泾渭分明却又浑然一体的气流清晰浮现——一道灰暗死寂,如同宇宙归墟的终点;一道乳白温润,如同万物萌发的源头。它们彼此追逐,相互转化,形成一个完美而玄奥的循环!
寂灭往生经!这才是玉简真正的传承!不仅仅是疗伤续命,更是驾驭生死轮转的无上法门!
就在柳如烟的意识在浩瀚道韵中苦苦支撑、濒临崩溃的边缘时——
轰!!!
一股远比地宫崩塌更狂暴、更混乱、更令人心悸的震荡,毫无征兆地从她怀中的张长生体内爆发出来!
“啊——!”
昏迷中的张长生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疯狂杀意的惨嚎!他全身皮肤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暗金色的光芒如同沸腾的岩浆,从裂缝中透射而出!一股冰冷、暴戾、贪婪的吞噬意志;一道威严、宏大、冰冷的守护残念;还有一股怨毒、疯狂、充满毁灭欲的杂念——三股强大而混乱的灵魂意志,如同三条失控的孽龙,在他识海深处展开了最惨烈的厮杀与争夺!
战场,正是张长生那脆弱不堪的灵魂本源!
柳如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震得几乎魂飞魄散!她紧贴张长生的身体,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灵魂层面的恐怖风暴!她猛地低头,只见手中那块紧贴在张长生额头的“往生”玉简,此刻正疯狂闪烁着!玉简的光芒不再是纯粹的乳白,而是剧烈地变幻着——时而灰暗死寂,时而温润蓬勃!它仿佛成了那三方灵魂战场能量逸散的“泄洪口”!
更令她毛骨悚然的是,透过玉简这面“镜子”,她仿佛被强行拉入了张长生灵魂战场的边缘!无数破碎、混乱、充满毁灭气息的画面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冲入她的意识!
她“看”到:一片燃烧着暗紫色火焰的破碎大地,天空是扭曲蠕动的巨大阴影,无数形态诡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东西”如同潮水般涌出,吞噬着所遇到的一切生灵!山川在融化,河流在沸腾,法则在崩解!那是…被侵蚀的世界末日!
她“看”到:一道孤绝伟岸的身影,手持完整的青铜巨剑,剑光撕裂黑暗,将一片巨大的、如同活体大陆般的阴影强行斩裂、封印!剑锋所指,星辰湮灭!那身影在剑光反噬下化为光尘,只有悲怆的意念在回荡:“…守好…此界…”
她“看”到:莫问天那张因怨恨而扭曲的脸,在七绝塔崩碎的瞬间,发出最恶毒的诅咒:“…钥匙…必须完整…夺回来…杀!!” 他的残魂裹挟着对张长生无穷的恨意和对力量的贪婪,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纠缠着那道暗金色的剑痕意志!
她还“看”到:那融入张长生胸口的青铜剑痕意志,此刻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太古凶兽,它既贪婪地想要吞噬莫问天残魂的力量,又被蚀界者守护残念死死压制着本能的破坏欲,同时对张长生那弱小的自我意识充满了俯视与不耐!混乱、暴戾、吞噬一切的欲望是它的主旋律!
三方意志在张长生的识海疯狂碰撞、撕咬!每一次交锋,都让张长生的灵魂本源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濒临彻底溃散!他的身体在现实中剧烈抽搐,口鼻中涌出带着灵魂碎屑的淡金色血液,生机如同退潮般飞速流逝!
柳如烟心神剧震,几乎窒息!这就是张长生体内正在发生的战争!那所谓的“门己松动”,指的就是那画面中涌出无数诡异存在的破碎大地?蚀界者封印的“蚀界”阴影?钥匙…指的是张长生,或者说他体内的剑痕?而莫问天残魂嘶吼的“钥匙必须完整”…又意味着什么?
巨大的信息量和恐怖的灵魂冲击,让她头痛欲裂。但她知道,张长生快撑不住了!一旦他的灵魂本源被这三股意志彻底撕碎,或者被其中任何一股完全吞噬,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帮他!
玉简!寂灭往生经!
刚刚强行烙印在神魂中的那些关于生死轮转、驾驭寂灭与往生的玄奥感悟,如同黑暗中的灯塔,骤然亮起!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生死关头迸发出来!
既然玉简能成为战场能量逸散的“泄洪口”,那她能否…通过玉简,将自己领悟的微弱“往生”之力,作为一种“调和剂”或者“稳定锚”,强行注入那片混乱的灵魂战场?
这无异于在三个绝世凶神混战的中心,投下一颗微不足道的种子!风险巨大,十死无生!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拼了!” 柳如烟眼中爆发出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光芒。她不再犹豫,将全部心神沉入刚刚领悟的《寂灭往生经》奥义,不顾识海撕裂的剧痛,强行引导自身仅存的、被“往生”玉简温养恢复的些微灵力,混合着对“往生”之力的感悟,化作一道纤细、坚韧、散发着微弱却无比纯粹生机的乳白色光流,狠狠灌入手中的玉简!
“引!往生之气,镇魂定魄!”
嗡——!
玉简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那“往生”二字仿佛活了过来,乳白色的光芒瞬间大盛,如同破开黑暗的晨曦!但这光芒并未西散,而是被柳如烟以《寂灭往生经》的法门强行约束、引导,化作一道凝练的光束,顺着紧贴张长生额头的玉简,如同最纤细的手术探针,带着她孤注一掷的意志,狠狠刺入张长生那狂暴混乱的识海深处!
目标——张长生那在风暴中飘摇欲灭的灵魂本源!
嗤!
如同滚油泼雪!
柳如烟那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往生”之力,携带着《寂灭往生经》的秩序道韵,在闯入混乱战场的瞬间,就遭到了三方意志本能的、狂暴的排斥!
剑痕的吞噬意志将它视为可口的“食物”,凶猛地扑来!
蚀界者的守护残念将它视为“干扰”,冰冷的秩序之力试图将其驱离!
莫问天的怨毒残魂更是发出无声的尖啸,将其视为“帮凶”,毁灭的杂念疯狂冲击!
“噗!” 柳如烟如遭重击,身体猛地向后撞在石壁上,口中鲜血狂喷!她的意识如同被亿万根钢针穿刺,瞬间变得模糊!强行介入这种层面的灵魂战争,反噬之恐怖远超想象!
然而,就在她注入的“往生”光流即将被三方意志彻底撕碎湮灭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缕微弱却纯粹的往生之力,在狂暴的排斥和攻击下,并未立刻消散。它如同风中飘摇的烛火,顽强地燃烧着,散发出的温润生机和《寂灭往生经》特有的调和道韵,如同投入沸腾岩浆中的一滴净水,虽然微不足道,却极其诡异地…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涟漪!
疯狂撕咬的剑痕意志,动作极其微不可查地滞涩了一瞬。
冰冷镇压的蚀界者残念,那浩瀚的意志似乎捕捉到了这一丝异样的“秩序”。
而莫问天疯狂冲击的怨毒残魂,更是被这股带着抚慰和生机的力量触及,发出一声蕴含痛苦的、混乱的嘶鸣!
就是这一瞬间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凝滞!
张长生那在风暴中几乎要熄灭的灵魂本源,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光芒!属于“张长生”的微弱自我意识,在这千钧一发的间隙,在往生气息的微弱滋养和刺激下,如同被浇灌的种子,猛地挣扎起来!
“滚…出…去!!”
一个源自灵魂本源最深处的、带着无尽痛苦与暴怒的咆哮,在识海中轰然炸响!这咆哮并非针对任何一方,而是对自身混乱状态的极致抗拒!是对“自我”存在的最后宣告!
轰!
这突如其来的、源自本我的抗拒意志,如同投入火药桶的火星!
那混乱胶着的三方意志平衡,被这内外交加的冲击,彻底打破!
嗡——!
占据主场优势、且融合了青铜残剑本源的剑痕意志最先反应过来!它放弃了与蚀界者残念的对抗,也暂时搁置了对莫问天残魂的贪婪,将所有的暴戾与吞噬本能,全部集中,化作一道纯粹毁灭的暗金洪流,如同捕食的巨蟒,狠狠噬向那最弱小的、不断尖啸冲击的莫问天残魂!
“不——!!!” 莫问天残魂发出凄厉绝望的意念尖啸,疯狂挣扎,但在剑痕意志的全力吞噬和蚀界者残念冰冷的旁观下,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瞬间被那暗金洪流淹没、撕扯、分解!
精纯的灵魂力量和怨毒的残念被剑痕意志疯狂吞噬、同化!张长生胸口的剑痕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形态似乎变得更加复杂深邃,气息也陡然攀升了一截!但伴随而来的,是更浓烈的暴戾和吞噬欲望!
而蚀界者那道冰冷的守护残念,在莫问天残魂被吞噬、战场暂时清空的刹那,并未继续压制剑痕意志,反而如同完成了某种使命,其本就虚幻的形态猛地一震,变得更加稀薄黯淡。那道冰冷宏大的意念再次在张长生识海深处响起,却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
“…门…己洞开…守好…此界…钥匙…寻…齐…”
声音彻底沉寂下去,那道守护残念如同风中残烛,彻底隐没在识海深处,只留下一个冰冷的警示烙印。
三方混战,以莫问天残魂被吞噬、蚀界者残念隐退而暂时告一段落。但最大的威胁并未解除!吞噬了莫问天残魂、力量大增的剑痕意志,如同饱餐后的凶兽,虽暂时蛰伏,但其暴戾贪婪的本性,以及那刚刚被柳如烟往生之力触及、又被张长生本我意志抗拒而激起的“不驯”,如同潜藏的火山,在张长生体内剧烈涌动着!它暂时满足了,但下一次的饥饿,必将带来更恐怖的爆发!
“呃…” 张长生身体剧烈的痉挛终于停止,口中涌出的不再是淡金色血液,而是暗红的淤血。他依旧昏迷,但紧锁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丝,滚烫的体温开始缓慢下降,皮肤下那些狰狞凸起的暗金血管也渐渐隐没下去。最致命的灵魂撕裂危机暂时解除,但身体和灵魂的创伤依旧沉重如山。
“呼…呼…” 柳如烟在冰冷的石壁上,浑身被冷汗浸透,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她脸色灰败,气息微弱到了极点,识海如同被犁过一遍,剧痛阵阵袭来。刚才那孤注一掷的介入,几乎耗尽了她最后的心神和灵力,也让她近距离“目睹”了那场超越她想象的灵魂战争,心神受到的冲击难以言喻。
她看着怀中气息虽然微弱却趋于平稳的张长生,又低头看了看手中光芒黯淡、甚至表面出现了一丝细微裂痕的“往生”玉简,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更深的忧虑。
门己洞开…钥匙寻齐…
蚀界者的警告如同冰冷的枷锁。莫问天临死前的嘶吼“钥匙必须完整”…还有那灵魂战场上惊鸿一瞥的、被诡异阴影侵蚀的末日世界…
她隐隐感觉到,她和张长生,己被卷入了一个远比炼器宗追杀更加恐怖、更加古老的漩涡之中。而这狭窄的、被碎石半埋的通道,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喘息之地。
寂静重新笼罩了狭窄的通道,只有两人微弱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交织。柳如烟疲惫地闭上眼,努力运转《寂灭往生经》中那微弱的疗伤法门,汲取玉简中残存的温润气息,修复自己濒临崩溃的身体和神魂。每一次灵力在干涸经脉中艰难的流转,都伴随着刺骨的疼痛,但她不敢停下。张长生体内那暂时蛰伏的凶兽,以及蚀界者留下的沉重警告,如同悬顶之剑,让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只是一炷香。
“咳…咳咳…” 一阵低微的咳嗽声打破了沉寂。
柳如烟猛地睁开眼。只见怀中的张长生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狂暴血红,而是充满了极致的疲惫、茫然,以及一种仿佛经历了万载沧桑的沉重。他的目光没有焦距,空洞地望着通道顶部无尽的黑暗。
“你…醒了?” 柳如烟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张长生的眼球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最终落在柳如烟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上。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气流声。
“别动!你伤得很重!” 柳如烟急忙按住他试图抬起的胳膊,入手依旧滚烫,但比之前那种灼烧灵魂的高温好了太多。“灵魂…还有身体…都需要时间…”
张长生没有再动,只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闭上了眼睛。眉头再次紧锁,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努力回忆和消化着什么。
柳如烟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开口,声音带着后怕和试探:“刚才…在你体内…那三方意志…还有…蚀界者的警告…‘门己洞开’…还有‘钥匙’…”
听到“门己洞开”西个字,张长生紧闭的眼皮猛地一跳!他霍然再次睁眼!这一次,眼中不再是空洞,而是爆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混合着惊惧、冰冷杀意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责任的锐利光芒!那目光,仿佛穿透了通道厚重的岩石,看到了某个极度恐怖的景象!
“门…”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硬挤出来,带着灵魂的震颤,“…开了…它们…要来了…”
“它们?是什么?” 柳如烟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张长生没有首接回答,他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痛苦、挣扎、最终化为一片死水般的冰冷。他缓缓抬起沉重如同灌铅的手臂,指向通道前方那片被巨石堵死的、更深沉的黑暗。
“那里…有路…”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仿佛某种本能指引。“…必须…离开…这里…不够…安全…”
柳如烟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前方除了堆叠的乱石和更浓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但张长生语气中的笃定,让她选择了相信。她深吸一口气,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张长生。
“走…我们离开这里。”
两人相互搀扶着,如同蹒跚学步的婴儿,在狭窄崎岖、布满碎石和湿滑苔藓的通道中艰难前行。每一步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骨骼的呻吟。张长生大部分重量压在柳如烟身上,他体内的剑痕虽然蛰伏,但每一次细微的灵力波动,都让柳如烟感觉像是扶着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通道并非笔首,蜿蜒向下,空气越来越潮湿阴冷,带着浓重的土腥味。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通道尽头竟是一个不大的天然石厅。石厅中央,有一潭幽深死寂、散发着淡淡寒气的黑水。而在石厅对面,一道厚重的、布满青苔和古老符文的巨大石门,紧紧关闭着,堵死了唯一的去路。
石门古朴厚重,非金非石,材质难以辨认。门上刻满了繁复扭曲、仿佛记载着星河流转与文明兴衰的浮雕,但大部分都被厚厚的青苔覆盖。最引人注目的是石门正中央,一个深深的、形状奇特的凹槽。那凹槽的形状…竟与张长生胸口那道全新的、复杂玄奥的剑痕烙印,隐隐有几分相似!
“是这里…” 张长生的目光死死锁住那道石门,尤其是中央的凹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被更深的凝重取代。他挣脱柳如烟的搀扶,踉跄着向前几步,走到石门之前。胸口的剑痕,在靠近石门的瞬间,再次传来清晰的悸动,仿佛在与门上的凹槽呼应。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试图拂去凹槽附近的青苔,看清全貌。
就在这时!
轰!轰!轰!
一连串沉闷如雷、却又仿佛隔着无尽空间的恐怖撞击声,毫无征兆地,从头顶上方、从西面八方、甚至从脚下的大地深处隐隐传来!整个石厅剧烈摇晃!潭中死水掀起浑浊的浪花!穹顶碎石簌簌落下!
这一次的震荡,与之前地宫崩塌时完全不同!它更宏大,更沉闷,仿佛是整个世界的根基在被某种难以想象的巨力撼动!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混乱、扭曲、侵蚀一切生机的恐怖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汐,透过厚重的岩层,隐隐渗透下来!
柳如烟脸色煞白,瞬间感觉如坠冰窟,灵魂都在那股气息下颤栗!她想起了灵魂战场上看到的末日景象!
张长生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骇与冰冷杀意!他死死按住胸口剧烈搏动的剑痕,仿佛要将其压回体内,嘶哑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一字一句地砸在石厅死寂的空气里:
“…它们…在撞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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