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内部的细微异样和光幕的警报。他看向宋志国，目光沉静：“宋组长，恐怕不是巧合。孙福海作为73年劳保仓库管理员，经手了那批配发给民兵的训练弹。而半年后，他死于一场疑点重重的仓库‘意外’火灾。现在，我们在他的劳保记录里，又找到了与王建国签收弹壳同批次的胶鞋发放记录……这其中的关联，太紧密了。”
他拿起那份纵火案卷宗，翻到尸检报告关于死者指甲缝碎屑的那一页：“还有这个，死者右手食指指甲缝里的铅锡合金碎屑。焊锡。一个仓库保管员，手上怎么会有焊锡？除非他死前接触过需要焊接的东西，或者……在挣扎中抓下了凶手身上某个焊接过的物品碎片！”
宋志国的眼神锐利如刀：“你的意思是，孙福海的死，很可能不是意外？而是……灭口？因为他知道73年那批弹壳的事情？甚至……他可能知道王建国签收后，弹壳最终去了哪里？或者，弹壳在入库、配发过程中，发生过什么？”
“这是目前最合理的推测。”陈默点头。光幕的分析结果也印证了这一点，将孙福海之死的“意外”评级大幅下调。
“查！给我一查到底！”宋志国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跳了起来，“赵铁柱！你立刻带人，重新梳理前进厂纵火案所有现场物证！重点找那枚焊锡碎屑的来源！还有，把73年经手过那批民兵训练弹的所有人，只要还活着的，全部给我找出来！一个一个问！尤其是那个孙福海，他生前跟谁关系密切？有没有跟人透露过什么？案发前有没有异常举动？”
“是！”赵铁柱挺首腰板，眼中燃烧着斗志。
“陈默，”宋志国转向他，语气郑重，“你跟我一起，重新过一遍纵火案的所有细节！尤其是现场那些‘不连续过火痕迹’！我总觉得那里头有鬼！”
接下来的几天，省厅技术处弥漫着紧张而高效的气氛。赵铁柱带人如同梳子般梳理着前进厂的人和事，寻找着任何可能与孙福海之死、与73年弹壳有关的蛛丝马迹。
陈默则和宋志国一头扎进了技术科。他们将纵火案现场的所有照片、勘验图、物证记录铺满了整整两张桌子。在CIS无声的辅助下，陈默的“观察力”再次让宋志国感到震惊。
他总能精准地指出照片上那些被忽略的细微痕迹：某处墙壁上烟熏痕迹边缘的异常中断；某堆烧焦橡胶下方地面残留的、未被完全烧毁的奇怪油渍拖痕；甚至从一张模糊的远景照片角落，推断出起火前仓库东南角某个通风口似乎被人为用东西堵住过一小半……
“这里！”陈默指着一张烧得只剩框架的货架照片，“货架这一层的过火痕迹明显比其他层浅，而且燃烧形态不均匀，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火势。看这个金属支架的变形，这里原来应该放着一个……金属工具箱？体积不小。”
技术员立刻翻找物证清单：“对！是有个烧毁的工具箱！当时认为是保管员放在那的维修工具！”
“工具箱是关键！”陈默目光灼灼，“起火点就在它下方。如果工具箱里当时装着东西，尤其是不易燃的东西，它就能短暂地阻挡下方火焰向上蔓延，造成那种‘不连续’的过火痕迹！而等它被烧穿或里面的东西爆燃，火势才会猛地窜上去！”
“工具箱里有什么？”宋志国追问。
“物证记录里只有烧毁的工具残骸……等等！”陈默的目光锁定在一张物证照片上，那是一个烧得扭曲变形的工具箱锁扣残骸，旁边有几块同样烧得黢黑的、粘连在一起的块状物。“看这个！像不像……焊锡块？还有焊枪的残骸？”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去。那粘连的块状物，形态确实像融化后又凝固的焊锡！
“焊锡……焊枪……”宋志国喃喃自语，猛地看向陈默，“死者指甲缝里的焊锡碎屑！难道他死前，正在用焊枪焊什么东西？或者……他在阻止别人焊什么东西？然后凶手杀了他，放火毁灭痕迹？”
就在这时，赵铁柱那边也传来了爆炸性的消息！
“宋组长！陈技术员！找到了！”赵铁柱几乎是冲进技术科的，手里举着一个物证袋，里面装着几块烧得变形发黑的金属碎片和一小撮灰烬，“我们在前进厂废料堆一个最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一个被埋得很深的破铁罐！里面有几块烧过的焊锡疙瘩！还有这个！”他指着物证袋里那撮灰烬，“技术组的兄弟说，这像是烧过的纸灰！没烧透，还残留点纸纤维！”
他喘着粗气，脸上是狂喜：“更重要的是！我们找到了孙福海当年的一个老工友！那老头快八十了，记性时好时坏！但灌了半瓶酒下去，他想起一件事！他说大概在纵火案发生前一个多月，孙福海有一次喝多了，跟他抱怨过，说厂里以前一批老东西（指73年那批民兵物资）惹麻烦了，有人想让他‘改’当年的入库记录，他不肯，还骂那人‘心比焊枪还黑’！他当时还比划了一下，说那人手指头缺了一块，像被狗啃过！”
手指缺了一块！
陈默和宋志国同时一震！孙二狗！那个被王建国亲手抓住的连环杀人犯！他的右手食指指尖缺了一小块！而孙二狗，正是当年县屠宰场的临时工！
线索瞬间串联！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景浮现出来：
73年，王建国签收的那批民兵训练弹，在入库或配发环节可能出了问题（比如数量不符，或者某些弹壳被替换？）。经手人孙福海知情。
王建国为了掩盖什么，指使（或利用）了有把柄在他手上的屠宰场临时工孙二狗（手指残缺者），试图让孙福海篡改记录，被孙福海拒绝。
半年后，孙福海在仓库被灭口。凶手（很可能是孙二狗）在仓库里用焊枪试图焊死或破坏什么证据（比如记录？），被孙福海发现阻止，在搏斗中，孙福海抓下了凶手手上沾的焊锡碎屑，但最终被杀害。凶手为了毁灭痕迹，利用现场违规存放的香蕉水制造了火灾假象。而那枚作为关键“煞引”的弹壳，很可能就是在仓库这个环节被做了手脚，最终流落出去，成了王建国疯狂仪式的工具！
“孙二狗！”宋志国眼中寒光爆射，“这个王八蛋！他不仅是个杀人犯，还是王建国的爪牙，参与了灭口！马上提审孙二狗！”
然而，消息很快反馈回来：孙二狗在省监狱服刑期间，一周前在放风时突发“急性心梗”，抢救无效死亡。死亡报告齐全，没有任何疑点。
“死了？”宋志国一拳砸在桌子上，脸色铁青，“灭口！这是赤裸裸的灭口！王建国在精神病院里，还有同伙在外边替他擦屁股！”
前进厂纵火案被正式重启，定性为谋杀。孙二狗被列为重大嫌疑人（虽死，但罪行追加）。王建国的精神鉴定报告再次被严格审查，其背后可能隐藏的、未被揭露的罪行，引起了省厅最高层的重视。
陈默的名字，在省厅内部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是他最初对“前进牌”胶鞋的执着，最终撬开了这桩陈年旧案和连环阴谋的铁盖！赞誉如潮水般涌来，但陈默却感到更加疲惫和冰冷。每一次成功，都像是在钢丝上行走，离那双幕后的眼睛更近一步。
结案报告后的第二天，陈默被周明副处长叫到了办公室。
“陈默啊，坐！”周明笑容满面，亲自给他倒了杯水，“前进厂这案子，破得漂亮！厅领导都点名表扬了！疑难组这块牌子，算是彻底立住了！你居功至伟！”
“都是宋组长领导和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陈默语气平淡。
“谦虚！太谦虚了！”周明摆摆手，话锋一转，笑容里多了几分深意，“是这样的。厅里最近在筹备一个规格很高的‘积案攻坚专班’，由主管刑侦的副厅长亲自挂帅，集中全省最精锐的力量，专门攻克那些十年以上的无头悬案、命案积案！专班需要一个在疑难痕迹分析方面有独到眼光和手段的核心骨干。我向厅里力荐了你！”
积案攻坚专班？规格极高？副厅长亲自挂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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