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惊魂未定地度过一夜。
一夜惊魂未定,加上对那碗毒药的警惕和蚀灵孢的阴影,林暖暖几乎没怎么合眼。天色刚蒙蒙亮,她便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强打精神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小桃给她梳头。镜子里的少女依旧圆润,脸色略显苍白,但那双眼睛深处,却多了一丝昨夜之前不曾有的警惕和冰冷。
就在小桃刚给她绾好一个简单的发髻时,门外传来了丫鬟的通报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大小姐,柳姨娘和二小姐来看您了。”
来了!
林暖暖心下一凛,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她深吸一口气,脸上迅速堆起几分恰到好处的虚弱和……懵懂?仿佛还是那个被养得有些迟钝的“嫡小姐”。
门被推开,一阵香风先飘了进来。不是那种刺鼻的脂粉香,而是清雅宜人的兰花香。紧接着,一个穿着素雅却不失华贵、面容温婉柔美的妇人走了进来,看起来三十许人,保养得极好,眉宇间带着一股天然的亲和力。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鹅黄色撒花襦裙的少女,约莫十西五岁,容貌继承了其母的柔美,更添几分青春娇俏,此刻正捧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脸上带着甜美又带着点担忧的笑容。
正是柳姨娘柳如烟,和她的女儿,将军府二小姐林淑淑。
“暖暖!” 柳姨娘一进门,便快步走到林暖暖身边,脸上写满了真切的焦急和心疼,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的儿!你可算醒了!听说你昨夜又惊着了?可把姨娘担心坏了!” 她伸出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抚上林暖暖的额头,动作自然又亲昵,仿佛真的是关怀备至的长辈,“嗯,还有些凉,定是落水伤了元气,还没好利索。李大夫开的药可按时喝了?”
那份自然而然的关切,那眼神里流露的担忧,让林暖暖有一瞬间的恍惚。如果不是那碗散发着甜香的毒药,如果不是系统冰冷的分析,她几乎要被这完美的演技骗过去了!这柳如烟,简首是奥斯卡影后级别的!
“姨娘……” 林暖暖低下头,声音细弱蚊蝇,带着点委屈和后怕,“我……我没事了,就是……就是还有点怕。”
“不怕不怕,有姨娘在呢。” 柳姨娘顺势坐在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手背,温言软语地安慰,“你这孩子,打小就胆小。这次落水,真是遭了大罪了。以后可千万小心些,别再让姨娘担心了,啊?”
这时,林淑淑也捧着食盒走上前来,声音清脆如黄鹂,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暖暖姐姐!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她献宝似的打开食盒盖子,里面是几块做成梅花形状、晶莹剔透、散发着甜香的糕点。“这是你最喜欢的桂花水晶糕!我特意起了个大早,亲手给你做的!用的是今早刚摘的金桂,可香了!你快尝尝,压压惊!”
林淑淑的笑容甜美真诚,眼神清澈见底,看向林暖暖时充满了“姐妹情深”的依恋和关心。她甚至拿起一块糕点,作势要喂到林暖暖嘴边。
这母女俩,一个温婉慈爱,一个娇俏贴心,配合得天衣无缝。那份无微不至的“关怀”,营造出的温馨氛围,几乎要将人溺毙其中。她们看向林暖暖的眼神里,找不到一丝一毫的鄙夷、算计,只有纯粹的担忧和爱护。
太真了!
真得让林暖暖后背发凉,心头发冷!
如果不是矮几上还放着昨晚那碗凉透、散发着同样诡异甜香的毒药(小桃还没来得及收走),如果不是系统揭示的蚀灵孢阴谋,如果不是她亲耳听到小桃说柳姨娘掌家后自己才“变废变胖”……她真的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疑心病太重,错怪了这对“善良”的母女?
这演技,这心机,这温水煮青蛙的毒辣手段……难怪原主会被养废!难怪府中上下都觉得柳姨娘贤良淑德,二小姐天真可爱!她们把自己完美地包装成了“受害者”和“救赎者”的角色!
林暖暖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和翻涌的恶心感,脸上挤出一个受宠若惊又带着点羞涩的笑容,接过了林淑淑递过来的糕点:“谢谢淑淑妹妹,你真好。” 她拿起糕点,象征性地小口咬了一下,立刻做出被甜到的幸福表情:“嗯!真好吃!淑淑的手艺真好!” 心里却在疯狂吐槽:妈的,这甜味跟那毒药一个路子!谁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料!
柳姨娘看着姐妹“和睦”的场景,满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她端起小桃刚刚重新热好送来的那碗药(新熬的,依旧散发着那股奇异的甜香),亲自试了试温度,然后温柔地递到林暖暖面前:“暖暖乖,药还是要按时喝的。这药是姨娘特意让李大夫开的,最能补气血、安心神。喝了它,好好睡一觉,身子才能好得快。”
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在柳姨娘白皙的手中,像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甜香再次钻入林暖暖的鼻腔。
来了!真正的杀招!
林暖暖看着柳姨娘那“殷切”关怀的目光,看着林淑淑“鼓励”的笑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知道,这碗药,她必须“喝”下去!不喝,立刻就会引起怀疑!柳姨娘的手段,绝不会只下毒这么简单,她肯定还有后招!
喝!必须喝!而且要当着她们的面,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嗯!暖暖听姨娘的!” 林暖暖脸上露出乖巧又信赖的笑容,仿佛对柳姨娘的话深信不疑。她接过药碗,入手微烫。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然后闭上眼睛,仰起头——
“咕咚!咕咚!咕咚!”
她竟然真的像喝水一样,将那碗散发着诡异甜香的毒药,一口气灌了下去!动作干脆利落,甚至因为喝得太快,嘴角还溢出了一点黑色的药汁。
“咳咳……” 放下空碗,林暖暖被呛得咳嗽了几声,小脸皱成一团,吐了吐舌头,“好苦……还有点怪怪的味道。” 她抱怨着,语气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柳姨娘和林淑淑对视一眼,眼底深处都掠过一丝满意的光芒。柳姨娘立刻拿出丝帕,温柔地替她擦拭嘴角:“良药苦口嘛,暖暖真乖!快躺下休息吧。” 那语气,充满了“慈爱”。
又假意关怀了几句,看着林暖暖“乖乖”躺下,柳姨娘才带着心满意足的林淑淑,袅袅婷婷地离开了揽月阁。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小桃“好好伺候小姐,药要按时熬”。
房门关上,确认脚步声远去。
刚才还一脸乖巧虚弱的林暖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脸色煞白,胃里翻江倒海!
“呕……” 强烈的恶心感再也压制不住!她连鞋都顾不上穿,捂着嘴,像离弦之箭一样冲向房间角落屏风后的净房(古代卫生间)!
“噗——咳咳咳!”
她趴在马桶边,用尽全身力气,将手指狠狠伸进喉咙深处!
“呕——哇——!”
刚刚灌下去没多久的药汁,混合着胃液和早上勉强吃下的一点清粥,被她剧烈地呕吐了出来!黑乎乎的药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溅落在马桶里。
她吐得昏天黑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胃部痉挛带来的剧痛让她浑身颤抖。首到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只剩下酸涩的苦水,她才虚脱地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妈的……柳如烟……林淑淑……你们给我等着……” 她抹去嘴角的污渍,眼神冰冷刺骨,带着劫后余生的狠戾,“这吐药的日子……不会太久!”
稍微缓过一口气,林暖暖只觉得浑身黏腻,嘴里那股甜腻混合着酸腐的味道让她几欲作呕。她需要新鲜空气!
她挣扎着爬起来,用清水漱了漱口,勉强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和头发,避开可能有人经过的路径,踉踉跄跄地推开了揽月阁的后门,朝着府邸后面那个相对僻静的小花园走去。此刻她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吹吹冷风,平复一下翻腾的胃和更翻腾的心绪。
清晨的花园带着露水的湿气,空气清新了许多。林暖暖靠在一棵开得正盛的玉兰树下,闭着眼睛,感受着微凉的晨风拂过脸颊,试图驱散身体的不适和心中的郁结。
“生活……太难了……” 她低声喃喃,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无力,“穿越过来没金手指大开,没美男环绕,开局就是地狱模式,还摊上这么一对影后级的恶毒母女……系统商城穷得叮当响,还有个不知道封印着什么鬼东西的老宅子……攻略魔尊?我现在连自己院里的毒药都搞不定……”
她越想越憋屈,忍不住对着空气小声吐槽:“贼老天,你是不是玩我?给我个痛快行不行?非得让我吐着毒药去攻略大魔头?”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悲愤小剧场里时,一个清朗悦耳、带着几分少年意气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突然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哦?吐着毒药去攻略大魔头?这位……嗯,姑娘,你这志向倒是颇为……独特啊?”
林暖暖吓得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循声抬头望去!
只见在她倚靠的那棵高大玉兰树的粗壮枝桠上,不知何时竟悠闲地坐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比她略小一两岁的样子。他穿着一身看似简单、实则用料极其考究、剪裁合体的月白色锦袍,腰间束着同色云纹腰带,缀着一块温润剔透的羊脂玉佩。晨光透过玉兰花的缝隙,洒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精致得近乎完美的侧脸轮廓——鼻梁高挺,下颌线条流畅,薄唇微抿,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是极其清透干净的琥珀色,像盛着阳光的蜜糖,此刻正饶有兴致地俯视着她,眼神清澈明亮,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灵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与玩味。
他姿态闲适地坐在树上,一条腿随意垂下,轻轻晃荡着。晨风吹拂起他额前几缕墨黑的碎发,整个人仿佛融入了这片晨光花影之中,贵气逼人,又带着几分不羁的慵懒。
好一个俊俏得不像话、贵气又神秘的少年郎!
然而,林暖暖在惊艳了不到半秒后,心头猛地一跳!
这少年……
这张脸……这双琥珀色的眼睛……
为什么……会让她产生一种极其强烈的、难以言喻的……似曾相识感?!
她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无论是现代还是在这个世界。但这种“仿佛在哪里见过”的感觉,却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让她一时之间怔在原地,忘了反应,只是呆呆地望着树上那个如同谪仙般的少年。
少年见她傻愣愣的样子,唇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琥珀色的眼眸在晨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彩。他微微歪了歪头,声音清越:
“喂,看傻了?还是……被我撞破了秘密,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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