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她昨晚偷偷摸摸溜进来！就跟做贼似的！趁蝶衣那骚狐狸喝汤打盹的时候，鬼鬼祟祟往汤碗里弹东西！指甲缝里藏的白粉！我趴梁上看得真真儿的！白的！跟死人骨头灰差不多！」
「吱？！毒粉？！她下毒？！为啥啊？」
「吱！还能为啥！嫉妒蝶衣比她红呗！抢了她的恩客呗！这楼里的娘们儿，心比蝎子还毒！」
「吱吱！那后来呢？」
「吱！更吓人的还在后头！她弄完汤还不算！看见蝶衣吃剩的半条松鼠鳜鱼在桌上，眼珠子一转，端起那鱼就溜到后院！把鱼塞给那只馋嘴的大胖狸花了！你们猜怎么着？！」
「吱吱！快说快说！」
「嗤嗤嗤！」肥老鼠发出恶意又惊恐的尖笑，「那胖猫吃完还没半盏茶功夫！就在院子里抽抽上了！西脚朝天！蹬得那叫一个欢实！然后就……嘎！挺了！梆硬！死得透透的！那粉绝对是剧毒！沾上就毙命！吱吱吱！吓死老纸了！一宿没敢合眼！」
苏闲闲正把最后一块桃花糕塞进嘴里，指尖还残留着甜腻的触感。梁上老鼠的“八卦”像背景噪音一样钻进脑子，尤其是“汤”、“鱼”、“白粉”、“猫死了”这几个词儿嗡嗡作响，吵得她太阳穴突突跳。
真烦！影响她回味点心的美妙！
她不耐烦地皱了皱鼻子，想把那些声音屏蔽掉。
恰在此时，方多病正皱着眉头踱步到她藏身的梳妆台附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梳妆台光滑的红木桌面。
“猫……鱼……”苏闲闲被脑中的噪音和方多病敲桌子的声音双重骚扰，烦不胜烦。她下意识地梦游般站起身，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方多病那绣着银线云纹的月白锦袍袖子！
“嗯？！”方多病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拽吓了一跳，思绪瞬间被打断。他猛地回头，就看到苏闲闲那张沾着点心渣子眼神迷迷瞪瞪如同没睡醒一样的脸。
“苏姑娘？”方多病一头雾水，“你……？”
苏闲闲根本没看他，眼神还处于点心带来的梦幻余韵和老鼠噪音的烦扰中，她抬手指了指头顶的房梁，纯粹是噪音来源，又含含糊糊地吐出几个词儿，像是梦呓：
“猫……鱼……有毒……” 她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老鼠话里的重点，慢吞吞补充道，“……粉……指甲缝里……” 然后又用力强调了一下，“……死了……”
声音不大，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和含糊。
但这几个字，像几颗烧红的铁弹子，“噼里啪啦”砸进了寂静的房间里！
“噗通！”一声闷响！
站在方多病斜后方不远处一个穿着艳丽桃红撒花软烟罗裙十指蔻丹染得鲜红欲滴正用手帕掩着嘴假作担忧的美艳女子，瞬间脸色惨白如纸！
脸上的脂粉都盖不住那股死灰！
她正是芍药！
她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砸中了脚面，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踉跄了一下，撞到了旁边的多宝格架子！一个青玉花瓶摇摇欲坠！
更致命的是，她因为极度惊恐，下意识地就把那涂抹得鲜红的双手死死攥紧，拼命往宽大的袖子里缩！
这做贼心虚的反应！瞎子都看得出来了！
方多病虽然觉得苏闲闲这话前言不搭后语，荒谬绝伦，像是中了邪的呓语，但芍药这惊弓之鸟般的反应他看得真切！
再联想到刚才春桃提到昨日申时三刻是芍药来过！还有“指甲缝”、“粉”、“猫鱼死了”这些碎片词！
一道惊雷在他脑中炸开！把所有线索瞬间贯通！
“抓住她！！”方多病猛地爆喝一声，如同平地惊雷！他反应快如闪电，反手一把攥住了芍药正欲缩回的手腕！力气之大，捏得芍药腕骨咯咯作响！
“啊——！”芍药发出凄厉的尖叫！
旁边的百川院衙役也反应过来，如狼似虎地扑上，立刻将芍药双臂反剪，死死扭住！芍药拼命挣扎尖叫，状若疯癫：“放开我！不是我！她胡说！她污蔑我！”
方多病眼神冰冷，毫不怜香惜玉，掰开芍药那只被他死死攥住的手！
那精心修剪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缝里，赫然残留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极其细微的白色粉末！
“这是什么？！”方多病厉声质问！
人证，物证俱在！
芍药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她在地，嚎啕大哭，语无伦次地承认了一切——嫉妒蝶衣花魁之位，买来剧毒“七步断肠散”藏于指甲，趁其不备下在汤羹之中，事后又将蝶衣碰过的鱼喂猫灭口…………
老鸨吓得魂飞魄散，随即又对破案的方少侠千恩万谢。老大夫赶紧拿出对症解药给蝶衣灌下。房间内一片混乱嘈杂。
混乱中，方多病意气风发，被众人簇拥着，听着“方少侠明察秋毫”、“少年神探”、“为民除害”的赞誉，感觉人生达到了巅峰！他激动地寻找那个歪打正着给了他关键提醒的“福星”，想好好分享这份喜悦和功劳——
角落那张圆凳上，早己空空如也。
只有那个描金红漆食盒，盖子被完全打开了。原本码放得满满当当的点心，此刻只剩下几粒可怜的芝麻碎屑，粘在铺底的油纸上。还有圆凳脚边，掉落着一小块没啃干净的桃花糕渣。
苏闲闲早在芍药被抓住场面开始鬼哭狼嚎时，就揣着她那件灰袍子（里面鼓鼓囊囊，显然是兜满了“战利品”），跟条滑不留手的泥鳅似的，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房间，溜下了华丽的楼梯，溜出了金碧辉煌的百花楼大门。
外面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晒在身上。她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嘴里还残留着杏仁酥和桃花糕的甜香。至于破案？蝶衣姑娘？方神探？芍药毒妇？那是什么？能吃吗？
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慢悠悠地晃回她那辆停在城墙根阴影里的咸鱼号，往破草席上一瘫，幸福地眯起了眼。
百花楼三楼，方多病站在窗边，看着远处城墙根下那辆不起眼的破车，再看看自己手中那从芍药指甲缝里刮下来的白色毒粉，眼神复杂。耳边是众人的恭维声和老鸨的感激涕零。
“方少侠真是神机妙算！慧眼如炬！”
“多亏了少侠！蝶衣才能得救啊！”
方多病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略带尴尬又难掩得意的笑容：“咳咳……侥幸……侥幸罢了……”
他心里默默补充：全靠某个只知道点心的“福星”歪打正着。耳边仿佛又响起那句迷迷糊糊的“猫……鱼……有毒……”
他摇摇头，把那点不切实际的念头甩开。管他怎么破的案，反正案子是他方多病破的！功劳是他方少侠的！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挺起胸膛，准备接受更多的赞誉。至于那个灰扑扑的身影？就让她在她的破车里，抱着她的点心渣子做梦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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