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风卷着咸腥味,舔过烧得焦黑的船板。主船甲板裂开三道丈长的刀痕,像被巨兽抓过。血混着海水在缝隙里积成暗红的小洼,几截断刀插在桅杆上嗡嗡震颤。角丽谯那身刺眼的红裙泡在血泊里,金线绣的凤凰只剩半只翅膀。
笛飞声的刀尖抵在她咽喉三寸处,凝着不动了。他盯着刀锋上黏着的一小片油亮亮金灿灿的东西——那是半截腊肉皮,正散发着顽固的咸香。
“此物……”笛飞声的眉头拧成铁疙瘩,刀尖抖了抖,震落一串血珠,“能增功力?”
“嘎吱——哐当!”
破锣嗓子响彻死寂的甲板。苏闲闲的咸鱼号被巨浪拍上船头,歪在血水里,车身裂开的木板像咧开的嘴。车里滚出一个灰扑扑的人影,手脚并用扑向甲板角落——那里躺着块被踩扁的腊肉,油纸破了大半。
“我的加餐!”苏闲闲撕心裂肺地嚎,抓起沾血的腊肉就往怀里塞,仿佛那是稀世珍宝。
李莲花咳嗽着支起身,青衣被血浸透半边。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沫,目光扫过角丽谯涣散的瞳孔,最后停在笛飞声刀尖的腊肉屑上,嘴角极淡地扯了一下:“笛盟主若好奇…咳咳……不如……问腊肉主人讨个方子?”
“嗖!”
话音未落,笛飞声的刀光卷着腊肉屑,鬼影般掠到苏闲闲跟前。刀风削断她几根乱发。
“配方。”两个字硬邦邦砸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
苏闲闲抱着腊肉缩成一团,呆呆吐出八字真言:“盐多……晒久……别招苍蝇。”
笛飞声眼底的冰块“咔嚓”裂开一道缝。他猛地收刀,掏出本兽皮册子,炭条笔唰唰疾书:「腊肉秘法:盐重,曝晒,避蝇。或蕴至阳罡气?」写罢“嗤啦”撕下这页,甩在苏闲闲脚边。玄色身影如大鹏掠空,几个起落消失在茫茫海雾里。
咸鱼号的车轱辘在血水里打了个滑:「嘎吱……这煞星总算走了……主子!咱的腊肉保住了没?」
三年后,东海无名滩
咸鱼号彻底瘫成个趴窝的王八,车身斜插在沙窝里,破帆布让海风吹成烂拖把。几只海鸥扑棱棱落在车顶,为半条臭鱼干打架。
“唧!唧唧!”一只翅膀带灰斑的海鸥叼着小鱼干,得意地踩在咸鱼号烟囱上,“最新八卦!南边!就那个总咳嗽的种菜瘸子!”
车厢里,苏闲闲瘫在渔网吊床上晃悠,眼皮都没抬。
灰斑鸥尖着嗓子学舌:“咳…咳咳!‘今春萝卜…遭虫!’咔嚓!”它夸张地模仿锄头砸石头的声音,“那瘸子一锄头下去!虫没砸着!把自个儿脚指头刨了!哈!抱着脚蹦得像只火烧毛的虾!唧唧唧!”
另一只胖海鸥抢过话头:“咕!漠北才热闹!那个扛大刀的黑脸煞星!逮着商队就吼:‘带腊肉没?!’”它挺起胸脯模仿笛飞声的冷脸,“‘盐几钱?晒几日?苍蝇叮否?’商队吓尿了!整队腊肉全上供!咕!现在漠北商队都改名叫‘腊肉镖局’啦!”
吊床“嘎吱”一响。苏闲闲慢吞吞翻身,抓起身边簸箕里最后一条小鱼干,精准砸中灰斑鸥脑袋:“吵……还让不让鱼晒太阳了…”
海鸥群“轰”地炸飞。咸鱼号重归安宁,只剩海浪“哗——哗——”的催眠曲。
车轱辘缝里钻出只小螃蟹,钳子夹着片枯叶当旗子晃:「主子,天机山庄的信鸽在咱头顶盘旋八圈了!腿都快抽筋了!」
半袋烟功夫后,一只累得翻白眼的肥鸽子“噗通”栽进车窗,绑信筒的爪子首抽抽。苏闲闲从它爪子上解下竹筒,倒出一卷洒金信笺。
龙飞凤舞的字迹力透纸背:
「苏大神医!见字如面!庄里新聘的关西厨子,竟能把腊肉炖出佛跳墙的味儿!附秘制腊肉三条!给驴吃都行!(画了只吐舌头的狗头)——天机堂主 方多病」
竹筒底下果然塞着三条油纸裹的腊肉,肥瘦相间,琥珀色的油脂渗出纸缝,香气霸道。
咸鱼号木板缝里渗出吱呀声:「三条!够咱闻半年的!方少爷够意思!嘎吱……」
苏闲闲拎着腊肉挪下车,在沙滩上刨了个浅坑。老驴凑过来闻了闻腊肉,嫌弃地打了个响鼻。她把腊肉埋进沙坑,又压上几块礁石防野猫。
夕阳沉进海平线,漫天火烧云卷着金边。咸鱼号在晚风里摇晃,破车身镀了层暖光。苏闲闲爬上晒得滚烫的车顶,摊开西肢。身下压着的破木板“咔嚓”一声裂开细纹。
「主子!腰!您的腰!要塌了!嘎吱——」车轮轴发出哀鸣。
她顺手扯过身旁簸箕,把晒得梆硬的萝卜干翻了翻。海风送来灰斑鸥遥远的八卦:“……咕!黑脸煞星昨儿一刀劈塌了赤焰峰……就为试试腊肉熏烤的地火够不够旺……唧……”
苏闲闲抓起一把萝卜干塞进嘴里,嚼得咔嚓作响,含糊嘟囔:“……萝卜干……晒透点……炖汤……香……”
身下的咸鱼号在暮色里摇晃,发出年久失散的叹息。海浪温柔地舔舐沙滩,一层又一层,抹平了所有脚印。
(http://www.i7xsw.com/book/enCx0x.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i7xsw.com。爱奇电子书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i7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