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卷着雪粉,如同无数把冰冷的砂纸,抽打在陈岩覆盖着冰晶的脸上。厚重的防爆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哐当”声,隔绝了气象站内部的血腥与喧嚣,却将他推向了另一片更加冰冷、更加致命的杀场。
门外,两辆如同钢铁巨兽般的改装雪地车,履带深陷积雪,车身覆盖着厚厚的冰壳和锈迹。车前,八名身着统一制式、厚实白色防寒服的身影如同冰冷的雕塑,手中的制式突击步枪闪烁着金属的寒光,黑洞洞的枪口如同毒蛇的獠牙,稳稳地锁定着他和他肩头昏迷的苏映雪。
空气仿佛凝固了。风雪呼啸的尖啸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为首的高大身影缓缓抬起戴着战术手套的手,动作沉稳得像一块移动的冻岩。全覆盖式呼吸面罩下,那双透过防弹玻璃镜片的眼睛,冰冷、锐利、如同扫描仪般精准地切割着陈岩的身体——那覆盖着诡异冰晶、如同异形肢体的左臂,那双在昏暗天光下闪烁着非人幽蓝的瞳孔,以及肩头那个生死不明的女人。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通过头盔内置的扬声器,在寒风中清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在冻土上:
“发现高价值目标X-7载体。目标伴生体呈现异常能量反应。执行A级回收协议。”
“放下货物。举起双手。”
“反抗,即处决。”
货物?伴生体?回收协议?
冰冷的术语如同子弹,射入陈岩混乱而剧痛的意识。X-7载体?是指苏映雪?还是……他背包里那个冰冷的金属盒子?A级回收?处决?
一股混杂着荒谬、暴怒和冰冷杀意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液态氮,瞬间在他胸腔里沸腾、炸裂!他刚刚从地狱爬出,刚刚获得了这剧毒的力量,不是为了成为别人眼中的“货物”和“伴生体”!
左臂冰晶包裹下的神经疯狂抽搐,混乱的意志洪流如同挣脱锁链的凶兽,在脑海中掀起滔天巨浪,疯狂撕扯着那点守护的金光!父母的笑脸在冰冷的毁灭尖啸中剧烈晃动、濒临破碎!同时,一股源自这异化之躯的、对鲜血和毁灭的冰冷渴望,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着剧痛和暴戾的低吼,从陈岩紧咬的牙关中挤出。覆盖冰晶的皮肤下,冰蓝色的血管纹路骤然亮起!指尖,几缕细小却极度危险的冰蓝色电弧猛地跳跃起来,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噼啪”声!周围的空气温度瞬间又下降了几度!他脚下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坚硬的冰壳!
“警告!目标能量反应急剧升高!威胁等级提升!”小队中一人头盔内传来急促的电子提示音,端着枪的手明显更加绷紧,手指稳稳搭在扳机护圈上。
“最后警告!放下货物!举起双手!”为首的高大身影声音依旧冰冷刻板,但陈岩那冰蓝色的、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瞳孔,清晰地捕捉到了对方微微后撤半步的细微动作,以及握枪手指关节瞬间的收紧!
他们在忌惮!忌惮他这身刚刚获得、却无法掌控的剧毒力量!
一个疯狂而冰冷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乱的杀意!
**力量……需要控制……更需要……筹码!**
他不能硬拼!苏映雪还在他肩上!这具残破的身体也承受不住全力爆发的反噬!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更需要……能压制这具异化之躯、能让他活下去的东西!
“货物……”陈岩的声音响起,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着冰面,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的腥气和冰碴的寒意,“可以给你们……”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肩头昏迷的苏映雪放了下来,让她瘫坐在冰冷的雪地上。这个动作牵动着左臂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强撑着,没有倒下,冰蓝色的瞳孔死死盯着为首的队长。
“但是……”他喘息着,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凶狠和不容置疑的谈判意志,“我的‘伴生体’……需要‘圣所’的……‘冰髓’和‘净血针剂’!还有……三天份的‘高能压缩口粮’!一支‘碳纤维复合弩’!三百支‘低温淬火弩箭’!一套‘零度恒温睡袋系统’!”他报出的名称,一部分来自乔纳森博士零星的癫狂呓语(“冰髓”),一部分来自金融分析师对高端军用物资的本能认知(净血针剂、复合弩),剩下的则是基于生存本能的精准索求!
“现在!立刻!放到……那辆车旁边!”陈岩用还能动的右手,指向左侧那辆雪地车旁一片相对平整的雪地,冰蓝色的瞳孔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东西放下……人……你们带走!”
空气死寂。
只有风雪呼啸。八名白色死神般的战士如同凝固的冰雕,只有枪口纹丝不动。面罩后的眼睛,透过镜片,冰冷地审视着陈岩。那眼神里,有惊愕,有评估,更有一种被冒犯的、居高临下的冰冷杀意。
“你……在讲条件?”队长的声音透过面罩,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金属摩擦般的冰冷嘲讽。
“不……”陈岩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剧痛、疯狂和冰冷算计的扭曲笑容,冰蓝色的血液从嘴角渗出,瞬间冻结成暗红的冰晶,“是……交易!”
他猛地抬起那只覆盖冰晶、电弧跳跃的右手!目标,并非指向任何战士,而是首指瘫坐在雪地中、昏迷不醒的苏映雪!
“A级回收协议……对吧?”陈岩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冰,“她死了……或者……我引爆她体内的‘X-7’载体能量……”他纯粹是在虚张声势,赌对方对“X-7载体”的重视程度!“你们……还能回收什么?一堆……烂肉?还是……一场……能量风暴?!”
他的指尖,冰蓝色的电弧疯狂跳跃,发出刺耳的“噼啪”爆响!一股肉眼可见的、极度不稳定的冰蓝色能量场,瞬间笼罩了苏映雪!她身下的积雪以惊人的速度凝结、加厚,形成一层厚厚的、散发着森森寒气的冰棺雏形!她苍白的面颊上,甚至瞬间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住手!”小队中有人失声低吼,枪口微微晃动!
为首的队长面罩下的眼神剧烈波动!陈岩精准地戳中了他们的软肋!活着的、完整的“X-7载体”价值无可估量!而眼前这个“伴生体”展现出的、能瞬间冻结活人的恐怖力量,以及那疯狂的眼神,让他们毫不怀疑他引爆载体的决心!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僵持。
“给他。”队长的声音终于响起,冰冷、刻板,听不出情绪,“按清单,速取。”
“队长!这……”旁边一人急切道。
“执行命令!”队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他透过面罩,死死盯着陈岩那双冰蓝色的、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睛,“东西放下,人交给我们。别耍花样。‘圣所’的怒火,你承受不起。”
陈岩没有回答,只是维持着指尖跳跃的电弧和笼罩苏映雪的冰寒力场,冰蓝色的瞳孔如同猎鹰般锐利。
很快,两名战士迅速从雪地车的厚重储物箱中取出物品。
一个巴掌大小、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圆柱形恒温罐(冰髓)。
一个装有淡蓝色液体的、带有精密注射装置的金属管(净血针剂)。
三块压缩得如同金属砖块、印着复杂能量标识的灰白色块状物(高能压缩口粮)。
一把线条流畅、结构精密、闪烁着哑光黑色的碳纤维复合弩。
三筒码放整齐、箭头闪烁着幽蓝寒光的淬火弩箭。
还有一个叠放整齐、如同银色软甲般的睡袋系统。
所有物品被迅速堆放在左侧雪地车旁指定的雪地上。
“东西在这里。”队长冰冷的声音响起,“放人。”
陈岩冰蓝色的瞳孔扫过那堆物品,意念微动,笼罩苏映雪的冰寒力场瞬间消散。他指尖跳跃的电弧也收敛了几分,但并未消失。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向那堆物资。每一步都牵动着剧痛,在雪地上留下染血的脚印,瞬间被新的雪粉覆盖。他无视了那八支随时可能开火的枪口,眼中只有那些维系生存和力量的冰冷筹码。
走到物资旁,他艰难地弯下腰。左手被冰晶固定无法动弹,只能用还能动的右手,粗暴地将那堆东西塞进自己那个早己破旧不堪、沾满血污冰碴的背包里。碳纤维弩和弩箭筒用背包带捆扎固定在背包外侧。零度恒温睡袋系统被他胡乱地卷起,夹在腋下。
沉重的背包和睡袋压在他重伤的身体上,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混乱的意志洪流在得到“冰髓”和“净血针剂”信息的瞬间变得更加狂暴,疯狂冲击着那点摇摇欲坠的金光!父母的影像在冰冷的尖啸中濒临破碎!
他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血丝,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他扛起背包,夹着睡袋,转身,面对着那八名冰冷的白色死神,一步一步,艰难地后退。
“人。”队长的声音带着最后的警告。
陈岩后退到苏映雪身边。他低头,看着雪地中昏迷的女孩,冰蓝色的瞳孔深处,那点微弱的金光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愧疚?决绝?——在冰冷的毁灭意志中一闪而逝。
他用还能动的右脚,极其轻微地碰了碰苏映雪的腿,动作看似无意。
然后,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瞳孔迎向队长的目光,声音嘶哑而冰冷:
“你们的了。”
说完,他不再看苏映雪一眼,猛地转身,拖着沉重的背包和睡袋,爆发出残躯最后的力量,朝着与雪地车相反的方向——那片被风雪笼罩、布满了巨大冰裂缝和倒塌冰封建筑的死亡冰原深处,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抓住载体!”队长一声令下!
两名战士立刻冲向瘫在雪地中的苏映雪!
另外六支枪口,瞬间抬起,冰冷的十字准星死死套住了陈岩在风雪中踉跄奔逃的背影!
“砰!砰!砰!砰!砰!砰!”
六声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枪声,撕裂了风雪的呼啸!特制的、带着螺旋稳定尾翼的狙击弹头,如同死神的邀请函,带着灼热的气流,精准无比地射向陈岩的后心、头颅、双腿!
就在子弹即将撕裂血肉的瞬间!
陈岩狂奔的身影猛地向前一个踉跄扑倒!动作狼狈不堪,仿佛被脚下的冰棱绊倒!
“噗噗噗噗噗噗——!”
六发子弹几乎同时狠狠戳入他身前半米处的厚厚积雪和冰层中!炸开六个碗口大的深坑!冰屑和雪粉混合着硝烟猛烈扬起!
扑倒的动作,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的弹道!
“呃!”扑倒在雪地中的陈岩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左臂冰筋重重砸在坚冰上,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他没有丝毫停顿!扑倒的瞬间,他覆盖冰晶的右手猛地插入身下冰冷的积雪中!
“嗡——!”
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凝聚的冰蓝色寒流,如同咆哮的冰龙,顺着他插入雪地的手臂,疯狂涌入冰冷的大地!
“咔嚓!咔嚓!咔嚓——!”
以他为中心,半径十米内的积雪和冰层瞬间被染上一层妖异的冰蓝色!紧接着,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厚厚的冰层猛地向上拱起、炸裂!无数大小不一、边缘锋利如刀的冰蓝色冰锥、冰刺、冰墙,如同地狱里生长的死亡荆棘丛,瞬间破雪而出,拔地而起!形成一片犬牙交错、散发着恐怖寒气的冰霜屏障!
“砰砰砰!”后续的子弹狠狠打在突然出现的冰墙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只在坚硬的冰蓝色晶体表面留下浅浅的白痕和飞溅的冰屑!
“该死!是能量屏障!穿甲弹准备!”队长的怒吼声被冰墙隔绝,变得模糊。
冰墙后面,陈岩挣扎着从雪地中爬起,嘴角溢出的冰蓝色血液在寒风中迅速冻结。他冰蓝色的瞳孔扫了一眼身后那犬牙交错的冰霜屏障,没有任何留恋,扛起背包,夹着睡袋,头也不回地朝着冰原深处那片更加黑暗、更加危险的巨大冰川裂缝区域,亡命狂奔!身影迅速消失在漫天风雪和倒塌冰封建筑的阴影之中。
风雪很快抹平了足迹。冰墙在持续射击下开始出现裂痕,但足够拖延时间。
雪地车旁,苏映雪己经被两名战士控制住,注射了某种强效镇静剂,陷入更深沉的昏迷。队长站在冰墙前,面罩下的眼神冰冷地扫视着陈岩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向地上那个被陈岩右脚极其轻微碰触过的位置——那里的积雪下,似乎掩盖着一个极其微小、闪烁着微弱红光的金属圆片。
“追踪信号己激活,目标正逃往西北方‘哀嚎裂谷’区域。”头盔内传来清晰的电子汇报。
队长缓缓抬起头,望向陈岩消失的风雪深处,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
“目标伴生体,危险等级SS。携带‘极光’核心污染源及圣所重要物资。”
“通知‘清道夫’部队,封锁‘哀嚎裂谷’所有出口。”
“启动‘寒鸦’无人机群,高空追踪。”
“目标优先级:生擒‘伴生体’,回收‘冰髓’、‘净血针剂’及所有圣所物资。必要时……清除污染。”
“行动代号……”
队长的声音在风雪中停顿了一瞬,带着彻骨的寒意:
“——‘冰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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