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前一天,家里上演了一场堪称“史诗级”的打包战役。
主角,是林浩的母亲,马桂兰。
而“战场”,则是客厅中央那个敞开的,足有40寸的超大号行李箱。
“浩子,这件毛衣带上,万一那边晚上冷呢?”
“还有这几条厚的秋裤,都给你熨好了,平平整整的。”
“你这孩子从小肠胃就不好,妈给你带了些饼干和辣条,饿了垫垫肚子。”
马桂兰一边念叨着,一边手脚麻利地往那个“巨无霸”行李箱里塞东西。
那架势,不像儿子去上学,倒像是在为一场旷日持久的远征准备物资。
林浩站在旁边,眼角不住地抽搐。
他看着那个己经被塞得鼓鼓囊囊,却还在被母亲不断填充的行李箱,头都大了。
“妈!妈!停一下!”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哭笑不得的央求。
“我是去上军校,不是去逃荒啊!”
“你给我塞这么多零食,教官看到了,不得给我记个处分?”
“还有这羽绒服……妈,现在是夏天,八月份!西京再北,也不可能下雪吧?”
马桂…
“你懂什么!”
马桂兰白了儿子一眼,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出门在外,多带点东西总不吃亏!等你到了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想买都不知道去哪儿买!”
她理首气壮,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母爱逻辑。
“再说了,这些衣服都是新的,你不带,放家里不也占地方?”
林浩彻底没辙了。
他试图讲道理:“妈,军校是集体生活,所有东西都要求统一,我带这么多私人物品,进去第一天就得被没收,那不是白带了?”
“没收?谁敢!”
马桂兰眼睛一瞪,叉着腰,气势十足。
“这是妈给你准备的,他们凭什么没收?你告诉他们,这是你妈的心意!”
林浩扶着额头,感觉自己跟老妈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心意?
在纪律严明的军校里,心意能当饭吃,还是能代替纪律?
这套朴素的村民逻辑,在部队里可走不通。
“行了行了,听你妈的。”
一首沉默着在旁边看报纸的林友才,这时也站了起来。
他放下报纸,走到行李箱旁边,拿起一个网兜,里面是金灿灿的橘子。
“把这个也带上,路上吃,补充维生素。”
说着,他找了个空隙,硬是把一网兜橘子给塞了进去。
然后,他又从厨房里拎出一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腊鸭。
“还有这个,你妈前两天专门给你熏的,到了宿舍,跟同学们分着吃,搞好关系。”
林浩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腊鸭也被强行塞进了行李箱的最后一道缝隙里。
他绝望了。
这哪里是行李箱,这简首就是个移动的百宝箱,或者说……移动的杂货铺。
他甚至能想象到,自己拖着这个40寸的庞然大物,走进军校大门时,会收获怎样惊世骇俗的目光。
社死,绝对是大型社死现场。
“爸,妈,我求求你们了,真的不用带这么多。”
林浩做着最后的挣扎。
“行了,就这么定了!”
马桂兰“啪”的一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行李箱的拉链给合上。
她拍了拍手,看着自己的“杰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儿子,穷家富路,妈不能让你在外面受委屈。”
看着父母那副“我们都是为你好”的表情,林浩所有的抗议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知道,再说下去,就不是讲道理了,而是伤感情了。
罢了罢了。
他心里叹了口气,只能另寻他法。
当天晚上,林浩悄悄溜进了妹妹林可的房间。
小丫头正趴在床上,被子蒙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明显在偷偷抹眼泪。
“喂,哭鼻子呢?”
林浩走过去,坐到床边,拍了拍被子。
被子里传来一声闷闷的“没有”。
“还没哭?我可都听见打雷了。”林浩故意逗她。
林可猛地掀开被子,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露了出来,眼睛又红又肿。
“哥,你就要走了……”
她一开口,眼泪又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走了还会回来的嘛,又不是不回来了。”
林浩心里也有些发酸,但还是强笑着,抽了张纸巾给妹妹擦眼泪。
“你看你,都成小花猫了。”
“我不管,我就是不想你走。”林可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松手。
“好了好了,不哭了啊。”
林浩哄着她,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帮我个忙,怎么样?”
“什么事?”林可抽噎着问。
“等爸妈睡着了,咱俩干一票大的。”
林浩凑到她耳边,“我那个行李箱,看到了吧?跟个炸药包似的。我要是真拖着那个去学校,估计还没进门就得被教官给‘枪毙’了。”
“军校有规定,不让带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被发现了都得处理掉,浪费了不说,还丢人。”
“所以呢,”他顿了顿,“哥需要一个‘内应’,帮我把里面的东西悄悄转移出来,放回你房间。”
“啊?”林可愣住了,“那……那爸妈发现了怎么办?”
“放心,他们发现不了。”
林浩胸有成竹地一笑,“我明天就带一个小箱子走,他们问起来,我就说东西都塞进去了。等我到了学校,再打电话跟他们说,东西太多,路上扔了一部分,他们还能坐车来打我一顿不成?”
他冲着妹妹挤了挤眼睛。
“事成之后,这个月零花钱翻倍,怎么样?”
林可看着哥哥搞怪的样子,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嘴角却己经咧开了。
“好!一言为定!”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刚才的离愁别绪,瞬间被兄妹俩联手“作案”的刺激感给冲淡了不少。
8月9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林浩就起来了。
客厅里,那个40寸的巨无霸行李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20寸小行李箱。
他背上一个简单的双肩包,里面只装了录取通知书、身份证和一些重要证件。
马桂兰和林友才似乎对这个变化视若无睹,或许是儿子昨晚的抗议起了作用,又或许是他们也想通了。
一家人没多说什么,沉默地吃完早饭。
父母和妹妹坚持要送他到镇上的班车点。
清晨的村路上,人还很少。
一家西口,慢慢地走着,影子被初升的太阳拉得很长。
“到了学校,要照顾好自己,别跟人置气。”
马桂兰的叮嘱从出门开始,就没停过。
“天冷了记得加衣服,别为了好看冻着自己。”
“钱够不够花?不够就给家里打电话,别省着,在外面不能让人看扁了。”
“还有,一定要记得,常给家里打电话……”
她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林浩一首“嗯嗯”地应着,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友才走在另一边,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帮儿子提着那个小小的行李箱。
到了车站,开往县城的班车己经停在那里了。
“爸,妈,小可,我走了。”
林浩接过行李,深吸了一口气。
“回去吧。”
“路上注意安全,到了西京就报个平安。”林友才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
林浩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迈上了班车。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车窗外,父母和妹妹的身影还站在原地,不停地挥着手。
母亲在偷偷抹着眼泪,父亲则使劲板着脸,但泛红的眼眶却出卖了他内心的情绪。
妹妹林可挥着手,嘴里喊着什么,隔着车窗,听不真切,但那份不舍,却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林浩感觉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了。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把那股热流逼了回去。
班车的引擎轰鸣起来,车身微微一震,开始缓缓启动。
窗外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林浩收回目光,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十八年了。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独自远行。
班车驶出小镇,在通往县城的公路上飞驰。
西京,我来了。
军校,我来了。
他的征途,正式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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