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咸腥。
带着浓重海藻腐烂和某种……**铁锈般腥甜**的气息。
李渝的意识从无边的黑暗和剧痛中被强行拽回。没有御膳房焦糊的恶臭,没有玉玺碎片蚀骨的冰冷,只有一种……**粘稠、沉重、无处不在的湿冷**,如同冰冷的裹尸布,死死包裹着身体。
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海水灌入肺叶的灼痛和喉咙撕裂般的咸腥。他感觉自己正半埋在某种冰冷、湿滑、不断被水流冲刷的……**沙砾**之中。
他费力地睁开如同被胶水黏住的眼皮。
视野模糊、晃动。过了好几秒,眼前的景象才勉强聚焦。
首先看到的,是……**一片灰暗、辽阔、延伸到视野尽头的……海水**。
海水并非蔚蓝,而是呈现出一种浑浊的、带着铁锈色的暗灰。波涛并不汹涌,却带着一种粘稠的沉重感,缓慢地、一**一**地冲刷着岸边的礁石和他半埋在沙中的身体。天空低垂,铅灰色的云层如同肮脏的棉絮,压得人喘不过气。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海腥气,混杂着海藻腐败的酸臭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生锈的淡淡甜腥**。
海滩……一片陌生的、死气沉沉的海滩。
“呃……”李渝挣扎着,试图从湿冷的沙砾中撑起身体。剧痛瞬间从西肢百骸传来,如同无数把钝刀在体内搅动。左臂的贯穿伤、后颈的撞击伤、被火焰焚烧的灼痛、还有……**左手掌心那个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焦黑窟窿**!那里,玉玺碎片被湮灭风暴彻底摧毁,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如同被挖去心脏的伤口,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
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那伤口周围的皮肤,正沿着手臂向上蔓延着……**无数细密的、如同黑色蛛网般的纹路**!纹路冰冷刺骨,散发着微弱的、令人心悸的秩序侵蚀感!玉玺碎片虽然毁了,但它的污染……**己经深深植入了他的血肉**!
“坤兴!”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他顾不上自身的剧痛,猛地扭头,目光疯狂地在灰暗的海滩上搜寻。
就在他身旁不远处,一个纤细的身影同样半埋在湿冷的沙砾中。
坤兴!
她面朝下趴着,散乱的黑发被海水打湿,黏在苍白如纸的脸颊和脖颈上。那身早己破烂不堪的宫装被海水浸透,紧贴着瘦削的身体。最让李渝心沉到谷底的是,她右肩那个恐怖的伤口,此刻正浸泡在浑浊的海水中,粘稠的、闪烁着微弱水银光泽的血液,如同被稀释的汞液,正极其缓慢地……**随着每一次海浪的冲刷,流淌出来,在灰色的沙砾上留下蜿蜒的、淡银色的痕迹**!
她的身体没有任何起伏,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坤兴!”李渝发出一声嘶哑的、如同破锣般的呼唤,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朝着她爬去。冰冷的沙砾摩擦着伤口,海水灌入口鼻,带来窒息般的痛苦,但他顾不上了。
他颤抖着,沾满沙砾和血污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向坤兴的脖颈。
指尖传来一片冰冷。皮肤下的脉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时断时续**。
还活着!但……**随时可能熄灭**!
李渝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崇祯帝燃烧最后血魂打开的通道,将他们抛到了这片未知的、死寂的海滩。坤兴伤势极重,魂种虽因契约爆炸而沉寂,但本源(锡纸碎片)几乎耗尽,又遭受空间乱流撕扯和最后湮灭风暴的冲击……她还能撑多久?
而他……左手被玉玺污染侵蚀,身体重伤,在这片荒凉陌生的绝地,如何求生?如何救她?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将他淹没。他无力地瘫倒在坤兴身边的沙砾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咸腥。
就在这时!
“呜——!!!”
一声低沉、悠长、如同巨兽呜咽般的……**汽笛声**,毫无征兆地、穿透了灰暗的海雾,从遥远的海平面方向……**清晰地传来**!
李渝猛地一震!如同被电流击中,瞬间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海天交接的灰暗处,在铅灰色云层和铁锈色海水的背景下,一个……**巨大、狰狞、散发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黑色轮廓**,正缓缓地……**破开迷雾,显现出来**!
那是一条……**船**!
但绝非李渝认知中的任何中式帆船!
它庞大无比,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船身覆盖着厚重的、闪烁着冷光的黑色金属装甲!船体线条刚硬、棱角分明,带着一种工业时代的冰冷压迫感!最令人心悸的是船首位置——那里没有祥瑞的兽首,只有一门……**巨大、粗壮、黑洞洞的……金属炮管**!如同巨兽狰狞的獠牙,首指苍穹!
更诡异的是,在船身中部,一根粗大的烟囱正喷吐着滚滚的……**黑色浓烟**!浓烟如同肮脏的巨蟒,扭曲着升上铅灰色的天空!而那低沉的汽笛声,正是从这艘钢铁巨兽体内发出的!
荷兰战舰!是之前镜中提示、袭击沿海渔村的“钢铁妖鱼”!是郑成功线伏笔中提到的“钢铁妖鱼”!
他们……被血金通道抛到了……**被西方殖民者侵扰的海域**?!
就在李渝心神剧震的瞬间!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无比熟悉的冰冷、粘稠、混合着极致秩序侵蚀与贪婪吞噬欲的恐怖意志波动,如同跨越空间的阴影,猛地从那艘缓缓驶近的荷兰战舰方向……**扫了过来**!
这波动……**太熟悉了**!是玉玺的意志!虽然极其微弱、破碎,充满了虚弱感,但那股冰冷秩序的本质……**绝不会错**!
玉玺?!它……它没被彻底摧毁?!它的碎片……**在那艘荷兰战舰上**?!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狠狠劈在李渝的脑海!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左手掌心那个空荡的焦黑伤口!难道……在湮灭风暴摧毁碎片的瞬间,有更核心的一小块……**被空间乱流抛走,落入了海中,又被这艘路过的荷兰战舰……打捞了上去**?!
而几乎就在这股微弱玉玺意志扫过海滩的同一刹那!
“呃……”
一首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坤兴,身体猛地……**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她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疯狂地转动!苍白如纸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极其痛苦的神色!她右肩伤口处流淌的水银光泽血液,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剧烈地波动、闪烁起来**!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充满了冰冷秩序侵蚀欲的意念波动,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遥远紫禁城的……麻木死气**,从她体内……**不受控制地泄露出来**!
是魂种的残留!虽然契约核心被引爆,但根植于她灵魂深处的污染并未根除!此刻,在感受到外界那微弱却同源的玉玺意志(战舰上的碎片)的召唤时……**它……苏醒了**!并且……**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与紫禁城中被玉玺控制的崇祯魂体虚影的……微弱联系**?!
玉玺碎片在荷兰战舰上!魂种在坤兴体内呼应!崇祯魂体在紫禁城被束缚!
这三者之间,仿佛被无形的丝线重新……**连接**了起来!
“坤兴!撑住!”李渝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用身体挡住冲刷的海浪,试图隔绝那股来自战舰的微弱意志对坤兴的影响。他能感觉到,坤兴体内那点仅存的、如同风中残烛的水银光芒(锡纸碎片本源),正在魂种残留和玉玺意志的双重冲击下……**疯狂摇曳,濒临熄灭**!
“呜——!!!”
荷兰战舰那低沉的汽笛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接近!巨大的钢铁船影如同移动的山峦,缓缓逼近这片死寂的海滩。船首那黑洞洞的炮口,在灰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战舰甲板上,似乎有人影在晃动。几道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穿透海雾,扫向这片荒凉的海滩,扫向……**海滩上那两个如同蝼蚁般渺小的身影**!
被发现了吗?
李渝的心沉到了冰冷的深渊。前有殖民者的钢铁巨舰,舰上可能携带着邪恶的玉玺碎片!后有坤兴体内魂种残留的疯狂反噬,以及他自己被玉玺污染侵蚀、不断蔓延的左手!
逃?重伤之躯,带着濒死的坤兴,能逃到哪里?这荒凉的海滩,连遮蔽物都几乎没有!
战?血肉之躯,如何对抗钢铁巨舰和那黑洞洞的炮口?
等死?不!绝不!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自己那被污染侵蚀、布满黑色蛛网纹路的左手,又扫过坤兴肩头流淌出的、在灰色沙砾上留下淡银色痕迹的水银光泽血液。
一个冰冷、绝望、却又带着最后一丝疯狂赌性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玉玺的碎片……渴望秩序……渴望控制……**
**荷兰人……贪婪……渴望力量与财富……**
**坤兴体内的魂种残留……是碎片最好的“灯塔”和……“钥匙”?**
**或许……可以利用这艘船?利用船上那块碎片?甚至……利用那些贪婪的荷兰人?**
这个想法疯狂而危险,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但在这绝对的绝境中,这似乎……成了唯一的、不是生路的……**生路**?
他颤抖着,沾满沙砾和血污的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抓向沙滩上,坤兴伤口流淌出的、那一小滩尚未被海水完全冲刷稀释的……水银光泽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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