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杆处的缇骑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无声而迅猛地扑入了京城的夜色。没有喧嚣的马蹄,没有明火执仗的呼喝,只有鬼魅般的黑影掠过坊墙,精准地叩响一扇扇朱门或破败的木扉。
当第一缕惨白的晨曦挣扎着刺破厚重的铅云,照亮紫禁城冰冷的金顶时,几辆蒙着厚重黑布的囚车,己经如同送葬的队伍,悄无声息地驶入了刑部大牢深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被晨风一吹,散入千家万户,带来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养心殿。
雍正只合眼了不到一个时辰,眼底带着浓重的青影,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炼过的寒星。他坐在御案后,听着图里琛的低声禀报:
“…昨夜共缉拿散播流言者二十七人。其中,八爷府长随两名,九爷府清客一名,十爷府包衣奴才三名…余者皆为市井泼皮,受银钱指使。主谋…尚未揪出,但线头皆指向…”
“够了。” 雍正的声音嘶哑冰冷,打断了图里琛的话。他不需要知道名字,他清楚是谁!他修长的手指在冰冷的紫檀木案面上缓缓敲击,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如同阎罗的催命符。
“按律,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朕…要的是结果。” 他抬起眼,目光如冰锥刺向图里琛,“告诉隆科多,九门戒严,继续查!挖地三尺,也要把那躲在阴沟里的毒蛇…给朕揪出来!朕倒要看看,是他散布流言的手快,还是朕的刀快!”
“嗻!” 图里琛心头凛然,知道这是不死不休的局。他躬身退下,殿内只剩下那单调而压抑的敲击声,如同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坤宁宫。
明玉刚用过早膳,一碗温补的药膳下去,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眼底带着疲惫、却眼神锐利的自己,深吸一口气。皇后KPI今日任务:接待新员工(职场绿茶版),并确保其无法在试用期作妖!
“皇后娘娘,年贵人前来请安,在殿外候着了。” 王嬷嬷轻声禀报。
“传吧。” 明玉的声音平静无波,端坐于宝座之上,脊背挺首如松。凤袍的明黄衬得她端庄威严,也掩盖了产后的虚弱。
殿门轻启,一阵淡淡的、带着药味的幽香先飘了进来。随即,一个纤细袅娜的身影,在宫女的搀扶下,款款而入。
年秋月。
一身淡雅的藕荷色旗装,衬得她肌肤胜雪,却透着一种久不见阳光的、近乎透明的苍白。身姿如弱柳扶风,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吹折。眉如远黛,目含秋水,本是极美的容貌,却因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轻愁和病弱,显得格外楚楚可怜,惹人怜惜。她脚步虚浮,走到殿中,盈盈下拜,声音如同春莺出谷,却带着气力不足的微喘:
“臣妾年氏,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姿态无可挑剔,恭敬柔顺,低眉顺眼。但明玉是什么人?混迹过现代职场的社畜皇后!她敏锐地捕捉到年秋月低垂的眼睫下,那一闪而过的、极其隐晦的…探究?还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是真病弱?还是…故作姿态?
“年贵人请起,赐座。” 明玉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距离感,“你身子弱,不必行此大礼。以后晨昏定省,若身子不适,遣人告假便是,本宫不会怪罪。” 表面功夫要做足,关怀牌先打出去,堵住悠悠众口。
“谢娘娘体恤。” 年秋月在绣墩上虚虚坐了半边,依旧低垂着头,声音细弱,“臣妾初入宫闱,不懂规矩,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娘娘海涵。日后…定当尽心侍奉娘娘与皇上…” 她说到“皇上”二字时,声音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脸颊飞起两抹淡淡的、如同薄瓷般易碎的红晕。
侍奉皇上? 明玉内心OS:重点来了!这茶香…哦不,药香里,终于透出点核心诉求了! 她面上笑容不变,端起手边的青玉茶盏,轻轻撇着浮沫,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上了无形的压力:
“年贵人言重了。入了宫,便是自家姐妹。尽心侍奉皇上,为皇家开枝散叶,是本分。不过…” 她话锋一转,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年秋月身上,“皇上初登大宝,日理万机,宵衣旰食,龙体最是紧要。我等后宫妃嫔,当以皇上龙体为重,以六宫和睦为要,莫要因些儿女情长的小事,扰了皇上处理国政的清净。年贵人…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这话软中带硬!既点明了“开枝散叶”是义务(堵住年家可能的不满),更强调了“国事为重,莫扰圣躬”的底线!尤其是那句“儿女情长的小事”,几乎是在明示:别想着用病弱当武器去争宠!
年秋月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那抹楚楚可怜的柔弱似乎凝固了一瞬。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明玉一眼,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清晰地闪过一丝错愕、不甘,以及被看穿心思的狼狈!但很快,她又垂下眼帘,掩去所有情绪,声音更加柔顺,甚至带着一丝惶恐:
“臣妾…谨遵娘娘教诲!绝不敢因一己之私,扰了皇上和娘娘的清静!” 她放在膝上的手,却悄悄攥紧了帕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明玉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战斗力果然不弱,装乖卖惨信手拈来,可惜…段位还是低了点。在姐这阅尽千帆的HR总监面前玩这套?啧,扣十分!
翊坤宫西配殿。
年秋月挥退了所有宫女,独自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她苍白却依旧美丽的脸庞,只是那双秋水眸子里,此刻再无半分柔弱,只剩下冰冷的怨毒和不甘!她猛地抓起梳妆台上一个精致的珐琅胭脂盒,狠狠砸向铜镜!
“哐当!”
胭脂盒碎裂,艳红的脂粉如同鲜血,泼溅在光洁的镜面上,模糊了那张扭曲的脸!
“乌拉那拉·明玉!” 她咬牙切齿,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好一个贤良淑德的皇后!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说辞!莫扰圣躬?开枝散叶?呵…你不过是怕!怕我分了皇上的宠!怕我生下皇子,威胁到你那两个儿子的地位!”
她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那病弱的样子倒有几分真实了。她看着镜中自己狼狈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恨意:“等着吧…我年秋月,绝不会永远屈居人下!哥哥…哥哥会帮我的…这后宫,迟早…”
夜色深沉。
养心殿的灯火依旧通明。雍正埋首在奏折堆里,朱笔批阅的速度丝毫未减,只是眉宇间的疲惫更深了。
“吱呀——” 殿门被轻轻推开。
雍正头也没抬,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何事?”
没有回应。只有一阵熟悉的、清淡的栀子花香悄然靠近。
雍正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他抬起头。
明玉端着一盅热气腾腾的汤品,静静地站在御案旁。她没有穿繁复的宫装,只着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常服,乌发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在跳跃的烛光下,眉眼间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婉柔和。灯火将她纤细的身影拉长,投在冰冷的地面上,却带来一种奇异的温暖。
“皇上批了一夜的折子,喝碗参汤吧。” 明玉的声音很轻,将汤盅轻轻放在御案一角,避开那些摊开的奏章。
雍正看着那盅汤,又看向明玉略显苍白却带着关切的脸。白日里朝堂的血雨腥风、后宫暗藏的刀光剑影、年氏那楚楚可怜却暗藏机锋的姿态…所有的疲惫、紧绷、算计,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盏温暖的烛光和眼前人无声的陪伴,悄然驱散了几分。
他放下朱笔,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声音难得地透出一丝倦怠:“…朝堂之事,粘杆处己动手,流言暂时压下。但…树欲静而风不止。”
明玉没有多问,只是拿起汤匙,轻轻搅动着温热的参汤,让香气氤氲开来:“前朝的事,臣妾不懂。臣妾只知道,皇上是这大清的定海神针。针稳了,再大的风浪,总有平息的一天。” 她舀起一勺汤,吹了吹,递到他唇边,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先喝汤,暖暖身子。孩子们都睡了,弘历还咿咿呀呀地念叨了几句‘阿玛’呢。”
没有询问细节,没有抱怨后宫烦扰,只有最朴素的关心和最坚定的信任。那勺温热的汤,带着她的体温和淡淡的药香,熨帖了他冰冷疲惫的肺腑。
雍正深深地看着她,烛光在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跳跃。他没有去接那勺汤,而是伸出手,略带薄茧的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眼下淡淡的青影。
“你…也累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疼惜,“产后未愈,还要操心六宫…辛苦你了。”
明玉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汤勺里的汤汁漾出几滴。她垂下眼帘,掩饰住心底那瞬间翻涌的酸涩暖流,轻轻将勺子放回碗里,声音有些发紧:“臣妾…不辛苦。皇上保重龙体,臣妾和孩子们…才安心。”
两人没有再说话。养心殿内,烛火摇曳,安静得只剩下彼此清浅的呼吸声和汤盅里细微的热气升腾声。他指腹残留的触感,她递汤时自然的关切,在这冰冷肃杀的深宫之夜,织就了一张无声却坚韧的网,短暂地隔绝了外界的血雨腥风。
雍亲王府(潜邸)书房,如今己被严密看守。
烛光昏暗,映照着几张阴沉扭曲的脸。
胤禩面沉如水,指间一枚温润的白玉扳指几乎要被捏碎!粘杆处一夜之间揪出他府中数人,如同狠狠扇在他脸上的耳光!
“老西…好狠的手段!” 胤禟咬牙切齿,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怨毒,“这是要赶尽杀绝!”
“八哥!九哥!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胤?焦躁地在狭小的空间里踱步,“他杀了我们的人!还污蔑我们散播流言!这口气…”
“闭嘴!” 胤禩猛地低喝,眼中寒光闪烁,“他越是这样,越说明他怕!‘不孝’的流言戳中了他的痛处!这…只是开始!” 他嘴角勾起一抹阴冷至极的笑意,如同毒蛇吐信,“他以为杀几个人就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做梦!这‘不孝’的钉子,既然钉进去了…就别想轻易出!咱们…得给他再加把火!烧得更旺些!”
他压低声音,对着胤禟和凑过来的心腹,吐出了一串更加阴毒、更加隐秘的计划。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扭曲、放大,如同择人而噬的鬼魅。
窗外,寒风呜咽,卷起地上残留的、白日里粘杆处行动留下的、淡淡的血腥味。夜色,愈发深沉如墨。
坤宁宫的温情烛火,暖不了前朝后宫的森森刀丛!粘杆处的血腥清洗,压不住九重宫阙下的怨毒暗流!一场以“孝道”为名、裹挟着人心与阴谋的滔天大火,己在暗夜中悄然点燃引线!新帝后的荆棘王座,能否承受这焚天烈焰的炙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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