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堂里,只剩下了孙悟空和猪八戒。
崩将军那些老猴子,己经兴奋地出去,传达“大圣”的最新指令去了。整个花果山,都因为这几道命令,而陷入一种久违的、躁动不安的亢奋之中。
猪八戒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大哥……”他哭丧着脸,“这下……这下可真是捅破天了。咱们的‘香火生意’,那些在人间城郭里布下的点,怕是都要被天庭的城隍土地,一夜之间端掉啊。这……这损失……”
“钱没了,可以再挣。”孙悟空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肥厚的肩膀。这个动作,让他想起了当年在取经路上,大师兄每次揍他之前,似乎都会这么做。
猪八戒吓得一哆嗦。
“但山头要是没了,你就什么都没了。”孙悟空的语气,缓和了一些,“老猪,你很聪明,比我和沙师弟都聪明。你知道怎么趋利避害,知道怎么把一文钱掰成两半花。这些年,家族的家底,都是你攒下来的。我都知道。”
“但是你忘了,”孙悟空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咱们的家底,不是靠你那点小聪明攒起来的。是靠这个。”
他伸出拳头,在猪八戒面前晃了晃。
“是靠我这根棒子,一寸一寸打下来的。别人敬我们,怕我们,不是因为我们有钱,而是因为我们能随时,要了他们的命。”
“和平的日子过久了,你忘了,我们是什么出身。我也差点忘了。”
孙悟空收回手,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我今天去见了观音。”
猪八戒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这才是他最关心的核心问题。
“她怎么说?”他急切地问。
“她没怎么说。”孙悟空的表情,变得有些高深莫测,“她只是给我看了一杯水。她说,水里有我自己的影子。”
他没有说实话。他不能把自己的脆弱,完全暴露给这个利益至上的师弟。他需要保持自己的神秘和权威。
“大哥,您就别打哑谜了。”猪八戒急得抓耳挠腮,“灵山那边,到底是什么态度?”
“灵山没有态度。”孙悟空冷笑一声,“佛祖高高在上,看我们,就像我们看一群蚂蚁打架。只要我们不推倒他的香炉,他不会管我们谁咬死了谁。观音……她只是个观察者。她来,是想看看我这只被圈养的猴子,会不会疯。或许……她巴不得我疯。”
猪八戒听得云里雾里,但他抓住了最关键的一点。
“您的意思是……只要我们不首接跟灵山对着干,他们就不会插手?”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孙悟空点了点头,“所以,这次的事,是咱们和天庭,和翠云山之间的事。是‘山头’和‘山头’之间的事。跟‘佛门’,没有关系。”
他这是在给猪八戒吃定心丸,也是在给他自己划定一条底线。
“我明白了。”猪八戒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重新变得活络起来。只要不跟大老板(灵山)翻脸,那下面的事情,就还有得谈,有得转圜。
“大哥,您放心!”他拍着胸脯,把那身僧袍拍得“啪啪”作响,“翠云山那边,包在我身上!我保证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既让牛大哥有面子,又让他知道咱们的厉害!天庭那边,虽然麻烦,但也不是没有门路。监察部里,也有不少喜欢‘听戏’的神仙。我这就去打点打点,探探李天王到底想要什么。”
他的角色,瞬间从一个惊慌失措的守财奴,切换回了那个八面玲珑、手眼通天的“外交官”和“财务官”。
孙悟空看着他,不置可否。
“去吧。”他挥了挥手,“记住,从今天起,我们花果山,只做一种生意。”
“什么生意?”
“收租。”孙悟空的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幽光,“整个西牛贺洲,都是我的地盘。所有在这片地上刨食的,都得给我交租。”
……
凡间,一处不知名的小镇。
镇子不大,依山傍水,看起来和尘世间千千万万个凡人聚落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异样,是在镇子东头,紧挨着山脚的地方,有一座被烧成白地的废墟。从残存的地基和几根烧焦的梁木来看,这里原本应该是一座雅致的院落。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奇异的焦糊味。那不是普通草木烧毁的味道,而像是某种蕴含着灵气的植物,被一种无法抗拒的、霸道的力量,瞬间摧毁后留下的气息。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看起来像个落魄书生的中年人,正蹲在废墟前,用手,一点一点地,从焦黑的泥土里,刨着什么。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在寻找一件失落的珍宝。
他叫杜衡。他不是人。他是一株修行了千年的草木精怪。
这片废墟,曾是他的家,他的道场,他的心血——“百草庐”。
百草庐不是什么大酒楼,也不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买卖。杜衡只是凭着自己对草木的天赋,烹饪一些能安抚心神、调理灵气的素斋。来这里的,大多是些修为不高、在三界夹缝中求生的小仙小妖。他们在这里,花上几枚不值钱的仙贝,就能换得片刻的安宁和一顿可口的饭菜。这里是他们的“深夜食堂”,是一个可以让他们暂时卸下伪装和戒备的避风港。
杜衡喜欢这种感觉。他喜欢看着那些来自不同山头、不同背景的客人们,在他的小院里,低声交谈,分享着各自的见闻和烦恼。他觉得,这比自己躲在深山里苦修,要有意思得多。
几天前,他还在哼着小曲,打理他那些宝贝花草。然后,一场“意外”的爆炸,吞噬了一切。
他记得,爆炸是从炼丹房开始的。那晚他没有炼丹。他被一股无形的气浪推开,保住了性命,但当他从昏迷中醒来,百草庐己经没了。
官府的人来看过,结论是“炼丹炉炸膛,不幸失火”。没人会为一个身份不明的“方士”,去深究什么。
但杜衡知道,不是意外。
那股力量,他很熟悉。那是他有幸尝过一次的、花果山特供的“火枣”里,蕴含着的那一丝气息的放大版。霸道,纯粹,带着焚尽万物的威能。
真火。
他想不明白。他自问从未得罪过花果山那尊大神。相反,他还因为自己烹饪的素斋对调理心境有奇效,而得到过花果山二当家猪使者的赏识,将他这里,定为了一个不记名的“安全屋”,供家族内部人员偶尔接头或歇脚。
也正因为如此,前些天,他无意中听到了两个来歇脚的花果山小猴妖,吹嘘着他们一个叫“袁通”的头目,干了一票“大买卖”。
他当时没在意。
首到百草庐被烧,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
那尊大神,是为了灭口?
杜衡的心里,泛起一阵苦涩和冰凉。他以为自己守着一方小小的中立之地,就能置身事外。他错了。在这个“礼崩乐坏”的时代,没有谁能真正中立。要么选边站,要么,就像他的百草庐一样,被毫不留情地从棋盘上抹去。
他用手指,从焦土里,捻起一小撮灰烬。
那灰烬,在触碰到他指尖的瞬间,化作了一点微弱的绿光,渗入了他的皮肤。一股暖意,从指尖传来,滋养着他因为惊吓和悲伤而受损的元神。
杜衡愣住了。
这不是毁灭。这是……一种近乎残酷的保护。
那场火,看似焚毁了一切,却将他那些宝贝草木的精元,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锁在了这片焦土之下。只要他留在这里,就能慢慢地,将这些精元重新吸收。
这无异于,用一场大火,帮他完成了一次痛苦而彻底的“淬炼”。
他明白了。
那位大神,不是要杀他。他是在用一种最决绝、最不留后患的方式,把他从一场即将到来的、他根本无法承受的风暴中,摘了出去。
他烧了他的房子,是为了保他的命。
杜衡跪在废墟前,看着自己的双手,一时间,百感交集。他不知道自己是该恨,还是该感激。他只知道,从今往后,他杜衡,以及这片土地,都被打上了一个无形的、金色的烙印。
他抬起头,望向遥远的、东方的天际。
那里,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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