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妈妈的卧室”，空气中残留的死寂并未因白天的到来而消散。
张伟靠墙坐下，撕开衬衫的袖子，笨拙地给自己包扎手臂上那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很快浸透了简陋的绷带，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还差百分之十。”他开口，声音因失血而有些虚弱。
林晚没有看他，视线在房间里游移，最后落在那本被她放在床头柜上的日记本。
一个冰冷的、几乎让她窒息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击中了她的大脑。
“我们错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张伟包扎的动作停了下来。
“从一开始就错了。”林晚缓缓转身，面对着他，“‘妈妈的卧室是绝对安全的’……这句话，是谁说的？”
她不需要张伟回答。
“是日记的主人，是那个‘女儿’写的。所以，安全，是针对‘孩子’而言。”
林晚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砸进这凝固的空气里。
“我们不是孩子。”她看着张伟，又像是在审视自己，“APP给我们的身份是什么？清洁工。”
那个所谓的安全区，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他们准备的。
这里是整栋宅邸怨气最盛的地方，是风暴的中心。
【砰！！！】
一声巨响，卧室的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关上，锁舌【咔哒】一声自动落锁。
房间内的光线瞬间黯淡下去，窗外惨白的日光被隔绝，只剩下室内那盏昏黄的床头灯。
温度，在急速下降。
一个穿着丝质睡袍的女性身影，在床尾的阴影中，由淡转浓，缓缓凝聚成形。
她看起来很温和，脸上甚至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长发披散，看不清具体的五官，只能感觉到一双空洞的视线，正在审视着他们。
她就是“妈妈”，这栋宅邸真正的“主人”。
她没有立刻攻击，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个挑剔的雇主，在检查清洁工的工作成果。
空气凝滞了。
张伟试图站起来，但失血的眩晕让他身体一晃，又跌坐回去。他将那截断裂的椅腿横在胸前，那是他唯一的武器。
女性怨灵的头颅微微偏转，似乎对他们安抚了“丈夫”和“女儿”的行为表示了认可。
一个空灵、不带任何感情的女性声音，在他们脑海中首接响起。
【房子……很干净。】
【你们的工作……我很满意。】
林晚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但是……】那个声音顿了顿，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意志，【一栋干净的房子，需要一个永远的清洁工，来维持它的整洁。】
【你们之中，留下一个。】
【嗡——】
刺耳的震动声从两人裤兜里同时传来。
林晚艰难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血红色的APP界面自动弹出，一行全新的、带着最终审判意味的文字，赫然浮现。
【终极选择】
【A. 主播“林晚”留下，成为“永远的清洁工”，主播“张伟”通关本次禁忌挑战。】
【B. 主播“张伟”留下，成为“永远的清洁工”，主播“林晚”通关本次禁忌挑战。】
【C. 拒绝选择。任务失败，两名主播将共同被“回收”。】
【请在60秒内做出选择。】
冰冷的倒计时，【60、59、58……】无情地跳动着。
这根本不是选择，而是献祭。平台将这最后的生机，变成了一场血淋淋的、二选一的绝境。
林晚的呼吸停滞了。她看向张伟，张伟也正看向她。
他的脸色惨白，嘴唇干裂，但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却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林晚。”张伟先开了口，他看着自己手机屏幕上的选项，然后笑了笑，那笑容在他布满伤疤的脸上显得格外惨烈，“我这条命，早就该没了。能多活这几天，够本了。”
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颤抖着，点向屏幕上的B选项。
这个选择，对他而言，或许是一种赎罪，为了镜子里那个他没能救下的战友。
“别动！”林晚的声音尖锐而急促，她猛地扑过去，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这是唯一的办法！”张伟低吼，试图挣脱，“你比我聪明，你能活得更久！别浪费时间！”
倒计时【35、34、33……】
“这不是办法！这是陷阱！”林晚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掐进了他的皮肉，“平台就想看我们自相残杀！你选了，我们就输了！”
“不选，就是一起死！”张伟的力气很大，即使受了伤，也几乎要挣脱她的钳制。
林晚的脑子在疯狂运转。
规则，所有的规则……保持微笑，家庭照片，妈妈的执念……
她猛地松开张伟，从口袋里抽出那张夹在日记里的、唯一完好的黑白全家福。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张伟无法理解的动作。
她站了起来，面对着那个散发着无尽寒意的女性怨灵，深吸一口气，然后，努力地、牵强地，挤出了一个微笑。
这个微笑，因为恐惧和紧张而显得比哭还难看，嘴角抽搐，脸部肌肉都在颤抖。
但她确实在笑。
她在履行第二条规则。
倒计时【15、14、13……】
“我们不是清洁工。”林晚举起手中的照片，对着那个模糊的身影，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女性怨灵空洞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又落在了她手中的照片上。
“我们也不是来打扰你们安宁的陌生人。”
林晚往前走了一步，这个动作让张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是您的孩子，请来帮忙的朋友。”
她将那张小小的、承载着一个家庭所有幸福时光的全家福，轻轻地、放在了怨灵身前那冰冷的空气中。
“她希望你们能重新在一起。”
那个怨灵的身影，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照片，在没有支撑的情况下，悬浮在了半空中。
怨灵缓缓地、僵硬地抬起手，那只半透明的手，颤抖着，抚上了照片上那张幸福的笑脸。
【家……】
一声破碎的、带着无尽思念与悲伤的叹息，在房间里回荡。
【嗡——】
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在最后一秒，【01】，停住了。
那个穿着睡袍的女性怨灵，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在她彻底消散的前一刻，她那双空洞的眼眶里，流下了两行黑色的泪水。
一小块如同黑曜石碎片般的、不规则的结晶体，从她消散的位置，【叮】的一声，掉落在地板上。
手机屏幕上的选择题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血红的大字。
【任务完成。】
【新手试炼结束，正在传送……】
林晚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拉伸，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在意识彻底模糊的前一刻，她用尽最后的力气，俯身抓住了地板上那块冰冷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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