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厅内，死物般的玩偶们维持着诡异的静止。
林晚的视线越过那些散落的玩具，最终定格在木马上的那个花裙子布娃娃身上。
它的纽扣眼睛空洞无神，咧开的嘴角却透着一股天真而邪恶的气息。
“我打算试一下。”林晚开口，声音不大，但在空寂的门厅里却很清晰。
张伟没有问她要试什么，他只是侧过身，用自己魁梧的身体挡在林晚和门厅中央那面镜子之间，隔绝了那片潜在的危险。
“日记里写，女儿生前最喜欢听妈妈唱摇篮曲。”林晚补充了一句，像是在说服张伟，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张伟的回答只有一个字，低沉而有力：“唱。”
他从地上捡起一截断裂的椅腿，掂了掂分量，然后站定在林晚身侧，形成一个稳固的、可以随时应对任何方向突袭的防御姿态。
那是一种绝对的信任，将后背完全交托。
林晚不再犹豫。
她往前走了几步，停在距离木马三米远的安全距离。
周围的空气似乎又开始变得阴冷粘稠，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再次浮现。
她轻轻清了清干涩的喉咙，努力回忆着儿时记忆中最简单、最熟悉的一段旋律。
“月光光，照地堂……”
第一个音符从她微颤的唇间逸出，带着一丝不易察变的紧张。歌声很轻，像一缕随时会被黑暗吞噬的微风。
布娃娃没有任何反应。
林晚的心悬了起来，但她没有停下，继续唱着。
“年卅晚，摘槟榔……”
就在这时，【咯……吱……】
一声轻微的、像是木头扭动的声响，从她身后传来。
林晚的歌声顿了一下，差点破音。
张伟低喝：“别停！”
林晚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歌词上，声音却抖得更厉害了。
“槟榔香，摘子姜……”
【咯吱……咯吱……咯吱……】
声音变得密集起来。
不是一个，而是好几个。
她不敢回头，但眼角的余光己经瞥见，角落里那个原本倒在地上的玩具小熊，此刻己经自己“坐”了起来，它的头颅正在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角度缓缓转动，那两颗黑色的玻璃珠眼珠，正笔首地朝向她。
紧接着，是那个塑料士兵，它僵硬的手臂抬了起来。
还有那个缺了一只耳朵的兔子玩偶，它从货架上“跳”了下来，发出一声闷响。
门厅里所有的玩偶，都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它们没有像追杀赵大海时那样露出狰狞的微笑，只是用一种静默的、诡异的方式，从西面八方，一步一步地，朝着林晚和张伟的位置，缓慢逼近。
冰冷的恐惧像潮水般淹没了林晚。
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逃跑，但理智死死地钉住了她的双脚。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张伟往前踏了半步，将她护得更严实了。他紧握着手中的椅腿，手臂上的肌肉贲张，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猛兽，死死盯着那个离他们最近的玩具小熊。
“继续唱！”他再次低吼，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晚闭上眼睛，将所有的恐惧都关在眼皮之外。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段被反复吟唱的旋律。
“子姜辣，买菩萨……”
她的声音不再颤抖，反而变得异常平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空灵。
歌声，成了她唯一的武器和盾牌。
玩偶们逼近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似乎被这平稳的歌声所影响。
有效！
林晚心中一动，歌声继续。
“菩萨矮，买个解……”
玩偶们组成的包围圈越来越小。
最近的兔子玩偶，距离张伟的小腿只剩下不到一米的距离，它那空洞的眼眶里，仿佛有红光在闪动。
张伟的额角渗出汗珠，他甚至能闻到那些玩偶身上散发出的、陈旧棉絮混合着霉味的怪气。
林晚的歌声己经唱到了最后一句。
“解仔高，买张刀……”
她的声音因为缺氧而有些发飘，肺部火辣辣地疼。
“……刀切菜，点灯来。”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余音在空旷的门厅里回荡。
林晚猛地睁开眼，大口地喘息着。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所有逼近的玩偶，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原地，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停滞了。
一秒。
两秒。
木马上的花裙子布娃娃，那颗歪斜的头颅，缓缓地、缓缓地，抬了起来。
它的纽扣眼睛，正对着林晚。
林晚的心跳几乎停止。
然后，一滴浓稠的、如同墨汁般的黑色液体，从布娃娃的左边眼角渗出，顺着它涂着腮红的脸颊，蜿蜒滑落，留下一道漆黑的泪痕。
它那用红线缝制的、咧开的微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垮塌，耷拉下来，变成了一个悲伤的弧度。
那股萦绕在它身上的邪气和怨毒，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啪嗒。】
【啪嗒。啪嗒。】
周围那些凝固的玩偶，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地上，变回了一堆破旧的、毫无生气的垃圾。
【嗡——】
林晚和张伟的手机同时震动。
屏幕上，血色的任务进度条，猛地向前跳动了一大截。
【任务进度：40%】
成功了。
林晚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被身旁的张伟一把扶住。
“没事吧？”张伟的声音依旧低沉，但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林晚摇摇头，只是扶着墙，剧烈地喘息。
就在这时，一声轻微的【叮当】声，从木马上传来。
两人循声望去。
那个己经变得普通的布娃娃，它那只小小的布料手掌，不知何时松开了。
一枚锈迹斑斑、样式古老的黄铜钥匙，从它的掌心滑落，掉在了木马的底座上，闪着微弱的光。
那是一份“奖励”。
张伟走过去，捡起了那把冰冷的钥匙。
钥匙不大，上面刻着繁复却又磨损严重的花纹。
“这是……”林晚看着那把钥匙，脑中立刻闪过一个念头。
“书房。”张伟替她说了出来，他想到了那间发现了日记、却还有一扇门无法打开的房间。
或许，是之前他们错过的，那扇锁着的门。
张伟攥紧了手中的钥匙，黄铜的冰冷触感异常真实。
他看向林晚，眼神里不再有任何犹豫。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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