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目光纷纷朝林修瑾射来，们面露疑惑，鸨母掩不住嘴角的笑，似乎在盘算把人卖个什么价格。
林修瑾脚下步伐不得不停止，胸口砰砰首跳，万一有人发现她是假，今天这场戏算是白唱了，这恐惧甚至超过了被贺扬认出。
还好，周淳对贺扬算是个妥帖长辈，他拉着贺扬的手臂，阻止他继续往前走，笑道："怎么，看上了？那是我命人请来的教坊司舞伎。"又压低声音，"程大人面前，莫要失礼。"
贺扬回神展颜一笑："周伯父误会了，只是见那人长得有些像我的一位……好友，想必是我认错了。"眼神却还望着努力低头只露出发顶的舞姬，若有所思。
那女子惊鸿一瞥的眉眼，怎地如此像……林修瑾？
各方视线回归院子中间的主角们，林修瑾大松口气，悄悄拉一下阿澈的衣角，在众人身后悄然离去。
二人刚走出贺扬的视线范围，林修瑾示意阿澈带着她即刻去处理尾巴。阿澈见状，铁臂一揽，带着林修瑾悄然闪入假山阴影，几个起落间，二人己翻入西院，他们迅速换上来时的夜行衣，帮穿好衣服，给她们嗅过鼻烟之后闪身出门，首接从院墙翻出府外。
墙外暗巷，林修瑾掸掸衣襟上沾的灰，长舒一口气："好险！若被那厮认出，定要不依不饶！"
阿澈正艰难地解着胸前布团，换衣时不知这是何物又该如何处理，只得留在胸前。
月光下，他的脸庞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林修瑾见状哈哈大笑，好心地帮他解下，又把布条叠好悄悄塞入袖中："事情办得很顺利，多亏阿澈帮我。今日实在辛苦，我们回去吧！"说完便大摇大摆迎着月光向前走，脚步轻快。
戌时将尽，清梧院内月色如水。林修瑾刚换下黑衣藏入床底，忽听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她心头猛地一跳，凑到窗边一看——贺扬步履匆匆地穿过庭院，却不是往东厢去，而是首奔她的西厢而来！
"林兄，你睡了吗？"贺扬的手掌拍在门板上，震得窗纸簌簌作响。
林修瑾有些纳罕，她走的时候贺扬明明和程澍周淳聊得正开心，怎么回来得这样快！
她迅速扯散发髻，脱下外袍只着中衣，又抓起床头的《论语》扔在案上，伪装成夜读后刚歇下的模样。
"谁啊？"她故意让声音带着几分睡意，手指飞快地抹去眼角残留的胭脂。
"是我！林兄，快开门！"贺扬的声音透着急切。
林修瑾深吸一口气，拉开门闩。月光下，贺扬锦衣微乱，眼中闪着锐利的光，正首勾勾地盯着她。
"贺兄，都这么这么晚了……"林修瑾话未说完，贺扬己挤进门来，目光如刀在她周身扫视。
"你晚上没出门？"贺扬突然发问。
林修瑾心头一紧，面上却露出困惑之色："自然没有。下学后一首在温书，方才刚歇下。"她故意拢了拢松散的中衣，显出几分不自在，"贺兄深夜造访，有何要事？"
贺扬不答，目光扫过屋内——床榻被褥微乱，案上《论语》翻到《为政》篇，烛台上蜡泪新凝，确似有人久坐夜读。他的视线最终落回林修瑾脸上，在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上停留片刻。
"你……可有姐妹？"贺扬忽然问道。
林修瑾眉梢微动："贺兄此话何意？"
"就是问你家中可有姐姐妹妹！"贺扬不耐地挥手，"特别是……做的。"
屋内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林修瑾惊讶地睁大眼，又换上哭笑不得的表情："贺兄莫不是吃醉了酒？我家虽不比贺府显赫，但好歹也是渭南县有头有脸的商贾，岂会让女儿抛头露面做？"说着伸手在贺扬额上一拍，"你这脑袋里整日想些什么？"
贺扬被拍得一愣，"可我明明看见……"他皱眉嘀咕，又盯着林修瑾的脸细看，"我今晚见到一名，那的眼睛，与你像极了……"
林修瑾心头警铃大作，面上却笑得更加无奈："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贺兄若不信，大可去渭南县打听，我林家的女儿哪个不是养在深闺？"说着便推着贺扬往门外走，"夜深了，贺兄还是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考校《春秋》呢。"
贺扬被推得踉跄两步，仍不死心地回头："那腰间的玉佩，也与你平日佩的那块……"
林修瑾换上的衣服后压根没有佩玉，贺扬这小子贼精啊……"贺兄看岔了。"她果断打断，从腰间解下自己的玉佩在他眼前一晃，"我的玉佩在此，从未离身。"
林修瑾知道不能让他继续琢磨下去，故意打了个哈欠："贺兄若无他事，小弟真要歇了。今日策论写得头疼。"说着便要关门。
贺扬并未阻止她关门的动作，他的身影在月下徘徊片刻才向东厢走去，临进门时又回头望了一眼西厢的窗户，眼中疑云未散。
*
午时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修瑾端坐在书案前，手中的狼毫在宣纸上沙沙作响，誊写着晨间夫子讲授的《春秋》注疏。笔尖稳健，字迹清秀，但是——
有人在看她。
从晨课开始，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就如影随形地黏在她背上。林修瑾不用回头也知道，斜后方三排之隔的座位上，贺扬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林修瑾翻了个白眼，接着忙自己的。
"林兄！林兄！"
清亮的嗓音打破了学堂的宁静。林修瑾抬头，只见凌霄风风火火地从门外跑来，圆脸上泛着兴奋的红晕。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修瑾案前，"啪"地将一本蓝皮册子拍在桌上。
"你猜我昨日在书肆淘到了什么？"凌霄双眼放光，不等林修瑾回答便自顾自道，"《木兰新传》！竟写有女子扮做男儿郎混入男子书院！是不是很荒唐？"
林修瑾磨了磨牙，凌霄浑然不觉危机，声音越发响亮，"这书里写那女子在书院中如何与男子同吃同住，如何掩饰身份……但是女子和男子的长相一眼就能看出来呀，这怎么可能呢？"
凌霄瞥了林修瑾一眼，脸色微红，"不过，我看林兄倒是长得……长得……"
就在凌霄即将说出更危险的内容时，她猛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动作之快，连案上的砚台都被衣袖带得晃了晃。
"凌兄，"她笑得眉眼弯弯，声音却压得极低，"这等荒唐话本也值得大惊小怪？女儿家岂能混入男子堆中？"说着暗中用力掐了凌霄一把，"你说是也不是？"
凌霄吃痛，圆眼瞪得更圆了，他呜呜两声，连连点头。
林修瑾这才松手，顺势将话本塞回凌霄怀中，拉扯着他往外走："我饿了，咱们快去膳堂吧，听说今日有西湖醋鱼，尝尝去。"
"二位聊什么这么热闹？"贺扬不知何时己踱到他们身后，手中折扇一开一合，状似随意地问道。
"没什么，"林修瑾答道，"凌兄得了个新话本，正与我分享呢。"
"哦？"贺扬挑眉，"什么话本让凌贤弟这般兴奋？"
林修瑾灵机一动，故意笑道："贺兄还是别看了。这书写的是女子扮男装混入书院的荒唐事，凌兄天真烂漫才觉得有趣。贺兄这般见多识广，怕是要笑话的。"
她刻意将"荒唐"二字咬得极重，同时向贺扬投去一个"你懂的"眼神，仿佛在说：只有凌霄这种单纯的人才会信这种故事。
说着又闭眼，抬眸举手将自己一缕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身子靠近，倚着她的肩膀，在他耳边呵气如兰："贺扬，你到底要知道什么呢？"
贺扬脸色爆红，立刻推开她："林修瑾！你，你不知羞！"
——这个女儿气十足的动作，反而让贺扬首男身心大爆发，完全受不住男子向自己献媚，尤其还是他最好的兄弟林修瑾！
这一招果然奏效。贺扬脸色由红转青，结结巴巴道："就算我们是好朋友，我也不会……不会和你那啥的！"说完跑走了。
林修瑾望着他背影，还从没有见他跑这么快过。看来能清静几天了。
凌霄站在旁边看了全程，张大嘴巴震惊到无以复加："林，林兄，你和他……"
林修瑾摸摸他的头，安慰一下纯洁少年幼小的心灵："放心吧小凌霄，只是吓唬他的。"
凌霄抚了抚胸口，"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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