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土的葬礼，在最高指挥中心无声地举行。
那片被蓝色覆盖的地图，像一块巨大的墓碑，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胜利的代价，是家园。
而在这场席卷全国的悲歌之外，南境，边陲城市——西城。
末日的另一副面孔，才刚刚露出它最狰狞的獠牙。
……
数日前
李三的房间里，一尘不染。
空气中弥漫着红烧牛肉方便面的香气，与窗外隐约飘来的血腥和焦糊味，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
墙外是地狱，墙内是秩序。
他坐在电脑前，屏幕被分割成十六个网格，高清地显示着楼道、街角、巷口的每一个动静。
外面，凄厉的尖叫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作响的狂笑声，交织成一曲混乱的交响乐。
李三置若罔闻。
他只是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面，喝光了汤，然后将泡面桶精准地扔进垃圾袋。
他的动作沉稳、规律，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曾几何时，他是一家户外极限装备店的老板，一个在亲友邻里眼中，无可救药的“末日妄想症疯子”。
他卖掉了生意火爆的店铺，卖掉了父母留下的房子，把所有的钱都换成了成堆的物资，塞进了这间被他改造成钢铁堡垒的顶层公寓。
加固的防盗门，内嵌钢板。
窗户换成了防弹玻璃，外面还加了可从内部升降的钢制护栏。
独立的太阳能供电系统，复杂的净水循环装置。
以及……足够他一个人活上十年的食物和药品。
为此，妻子离他而去，亲人与他断绝关系，朋友视他为疯子。
全世界都认为他疯了。
现在，世界疯了。
桌上的手机突兀地振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前妻”两个字。
李三划开接听，点了免提。
“李三！你个疯子！你他妈在哪儿？！”
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尖利而惶恐，还伴随着剧烈的喘息和杂乱的脚步声。
“外面……外面全是怪物！它们在吃人！”
“我在家。”李三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家？你那个狗屁堡垒？快来救我！开你的那辆破车来接我！我在……”
“我没兴趣。”
李三打断了她，拿起一块布，开始仔细擦拭他那把复合弓的弓臂。
“离婚协议上写得很清楚，我的任何财产，都与你无关。包括我的时间，我的汽油，和我活下去的机会。”
“你混蛋！李三！你还是不是人？我们好歹夫妻一场！”
“是啊。”
李三停下手中的动作，嘴角勾起一抹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悲凉的弧度。
“所以，在你带着那个小白脸，搬空了家里最后一点值钱东西，骂我是个活在幻想里的废物时，我就己经不是你丈夫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更加凄厉的尖叫。
随即，是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和一个男人惊恐的哭喊：“别过来！滚开！啊——！”
紧接着，是一种黏腻的咀嚼声和病态的狂笑。
李三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一旁。
他不是圣人，没兴趣拯救众生。
他只是一个被全世界抛弃过一次，不想再被抛弃第二次的疯子。
“咚！咚！咚！”
厚重的防盗门被擂得山响，一个男人粗野的咆哮从门外传来。
“开门！姓李的！老子知道你在家！你个自私的狗东西！平时看你一车一车往家拉东西，现在外面出事了，你他妈想一个人躲着吃独食？！”
是住在对门的胖子，一个平日里最喜欢拿李三的“末日准备”当笑话讲的酒鬼。
“开门！不然老子把你门砸了！你信不信？”
李三瞥了一眼门口的监控画面。
胖子和他老婆，还有上中学的儿子，正堵在他的门口。
胖子手里还拎着一把消防斧，满脸的狰狞与贪婪。
李三没有理会，而是戴上战术耳机，调出了一个短波频道。
刺啦的电流声中，一个嘶哑而沉重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重复，‘烽火’计划最高指令，所有幸存者，向北……向北……”
声音戛然而止，被一阵更强的电流声覆盖。
李三关掉广播，心中最后一丝对“秩序”的幻想，也随之破灭。
他走到监控屏幕前，饶有兴致地看着门外的独角戏。
胖子的叫骂还在继续，但很快，就被一阵由远及近的狂笑声打断。
监控画面中，楼梯口出现了三个身影。
他们穿着普通的居民服饰，体型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脸上凝固着一种诡异到极点的、咧到耳根的笑容。
他们的眼球布满血丝，以一种不合常理的角度扭曲着，死死盯着胖子一家。
“嘿嘿……看，三只还没开封的罐头。”
其中一个瘦高的“狂笑者”舔了舔嘴唇，手里拎着一根带血的撬棍。
“那个胖子肉多，肯定好吃。”另一个女“狂笑者”咯咯地笑着，声音像用指甲刮擦玻璃。
胖子的老婆尖叫一声，拉着儿子就想往楼下跑。
胖子也吓得魂飞魄散，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他转过身，用消防斧更疯狂地砸向李三的门。
“开门！李三！求求你！开门啊！救救我儿子！”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李三依旧无动于衷。
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像在确认一个早己写好的剧本。
“求他？”
瘦高的“狂笑者”一步步逼近，脸上的笑容愈发癫狂。
“求他有什么用？他能给你开门吗？你越是绝望，我们就越是……快乐啊！哈哈哈哈！”
“别……别过来！我跟你们拼了！”胖子色厉内荏地举起消防斧。
回应他的，是另一名“狂笑者”闪电般掷出的一把水果刀。
“噗！”
刀子精准地插进了胖子儿子的后心。
男孩的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胸口透出的刀尖，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不——！”胖子老婆发出杜鹃啼血般的悲鸣，扑了过去。
“哈哈哈哈！中了！中了！”
掷刀的“狂笑者”兴奋地拍着手，像个得了满分的孩子。
“看！他哭了！他老婆也哭了！真好听！比任何音乐都好听！”
胖子彻底疯了，他嘶吼着，挥舞消防斧冲了上去。
但他的反抗，在这些以折磨为乐的疯子面前，显得如此笨拙和无力。
瘦高的“狂笑者”用撬棍轻易地挡开消防斧，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抓住了胖子的手腕，用力一拧。
“咔嚓！”
骨头断裂的脆响，和胖子杀猪般的惨叫，同时响起。
接下来的画面，是一场纯粹的、单方面的虐杀。
李三冷漠地看着。
看着胖子被撬棍打断了西肢，像条蠕虫一样在地上扭动。
看着他的老婆被两个“狂笑者”拖拽着头发，在地上发出绝望的哀嚎。
看着这些怪物，用最污秽的语言，一边咒骂，一边享受着这场血腥的盛宴。
“c你吗的！叫啊！怎么不叫了？刚才不是挺能喊的吗？”
“嘿嘿，别急着弄死，慢慢玩……看他这表情，多有趣……”
终于，当门外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只剩下咀嚼声和满足的狂笑时，李三站起身，走进了他的储藏室。
他从货架上取下一罐黄桃罐头，用开罐器熟练地打开。
然后，他回到监控屏幕前，靠在椅背上，用勺子舀起一块金黄的桃肉，放进嘴里。
很甜。
窗外，西城的血色黄昏，如同火焰，染红了半边天。
李三的堡垒里，灯光明亮，温暖如春。
他的疯狂，是这个末世里，唯一的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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