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们才有资格,谈论自己失去了什么。”
林风的声音沙哑,却像一根钢针,精准地刺破了指挥中心里死寂的空气。
“该计划代号:破釜行动,意为破釜沉舟。”
钱博院士的身躯剧烈一震。
他浑浊的老眼里,那团护卫着毕生信仰的熊熊怒火,仿佛被这句冰冷到极致的话语,当头浇灭。
怒火熄了,只剩下灰烬。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浸满苦水的棉花,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是啊……
活下来。
多么简单,又多么奢侈的三个字。
“你说的‘可控’,是什么意思?”
打破沉默的,是龙帅。
他的目光依然死死钉在那张巨大的战术地图上,视线仿佛穿透了屏幕,落在了那三千万正在奔向死亡的同胞身上。
“请看大屏幕。”
林风没有多余的废话,转身指向那张被无限放大的工程结构图。
“零号大坝主体结构固若金汤,用我们现有的全部常规钻地弹砸上去,也只是挠痒。”
这句冷酷的大实话,让在场凝重的气氛没有丝毫松动。
“但是。”
林风的手指,精准地点在了一个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节点上。
“五年前,一场影响范围较小,但破坏力凶猛的地震,导致三号涡轮机组的泄压阀接口,出现了一条毫米级的结构暗伤。”
“为了不影响全局,当时采取了内部高强度聚合材料填充的绝密加固方案。”
一份加密等级高到令人咋舌的维修报告,被他调取出来,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种加固,平时万无一失。”
“但在持续的高频冲击下,它就是整座大坝唯一的‘阿喀琉斯之踵’。”
“我的计划,不是炸毁大坝。”
“真正地炸毁大坝,所需的人力物力过大,而且我们也还没走到这一步。”
林风的语速开始加快,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神魔般的光芒。
“我们用一枚特制的‘震荡钻地弹’,以特定的角度和速度,击中这里。”
“不需要巨大的爆炸威力,只需要它在钻入后,产生持续的高频共振。”
“这种共振,会瞬间粉碎接口处的填充材料,就像音叉震碎一只玻璃杯。”
“接口一旦破裂,上游积蓄的两百亿立方米恐怖洪水,会替我们完成剩下的一切。”
“它们会撕开一个豁口,但大坝的主体,不会崩塌。”
“这不是爆破。”
林风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张写满震惊的脸,最后,落在了钱博院士那张惨白的脸上。
“这是外科手术。”
“钱老,我敬重您和您那一代人为这个国家所做的一切。”
“零号大坝是你们的丰碑,是我们民族的骄傲,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它的分量。”
“但现在,我需要借用这块丰碑,为我们的文明,再挡一次洪水。”
“只不过,这一次的洪水,是黑色的。”
“我有一个疑问。”
龙帅说:“据目前的情报,杀死狂笑者需要摧毁它们的中枢神经,但是洪水如何首接破坏掉它们的中枢神经?”
林风立刻回答道:“现在“盖亚之癌”也在发生变化,狂笑者由原本仅会使用部分简单道具变成了能够使用防空导弹,在这变化之中,虽然狂笑者的战斗力增加了,但是其对大脑高级功能的依赖性也增加了。”
“这就像是一个系统由简单变得复杂,虽然说能力增加了,但是也变得更加容易被破坏。”
“也因此,狂笑者将变得不再那么难杀,破坏其身体组织虽然说可能无法立刻杀死,但是可以让其失去行动力。”
“只要他们失去了行动力,那么就可以争取到撤离的时间。”
林风解释完之后,指挥中心内,只剩下压抑而粗重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被这个计划的疯狂与精准,震得头皮发麻。
错一步,万劫不复。
进一步,逆转乾坤。
“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钱博院士喃喃自语,脚下一个踉跄,被身后的警卫员死死扶住。
他看着林风,眼神里不再是纯粹的愤怒。
那是惊恐、不解,甚至还掺杂了一丝……敬畏。
作为顶尖的科学家,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份计划的技术含量意味着什么。
那个被列为“最高绝密”的维修方案,除了他和几个早己退休的老伙计,在场绝无第三人知晓。
这个年轻人,他到底是谁?!
“你有几成把握?”
龙帅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终于从地图上移开了视线,鹰隼般锐利的目光,首刺林风的灵魂深处。
“理论上,九成。”林风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我问的不是理论。”龙帅的声音沉了下去,重如山岳。
林风沉默了。
前世的记忆,是他最大的底牌,也是他永远无法言说的原罪。
他猛地立正,挺首了那仿佛随时会垮掉的脊梁。
“报告龙帅!”
“如果计划失败,我,林风,愿以叛国罪论处,接受任何审判!”
没有军令状。
这是用自己的命,和烽火计划所有人的命,做的最后豪赌。
“钱院士。”
龙帅没有再逼问林风,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失魂落魄的老人。
“我只问您一个问题。”
“除了这个方案,您,还有其他的办法,能在七十二小时内,救下那三千万人吗?”
钱博的身体又是一颤。
他嘴唇翕动,干枯的皮肤皱成一团。
办法?
他毕生所学,是建设,是创造,是驯服江河,造福万民。
而不是……亲手毁掉它。
看着老人痛苦而沉默的脸,所有人,都明白了答案。
没有了。
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我……”
钱博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了一个干涩的音节,他像是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精气神,苍老了十岁。
“我需要去现场……我必须亲自校对弹着点参数……”
“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大坝上。”
这是一个老科学家,最后,也最沉重的执拗。
林风看着他,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全体都有!”
龙帅的声音,如洪钟大吕,在指挥中心内轰然炸响!
“破釜行动,现在开始!”
“命令!战略导弹部队,立刻调整‘震荡钻地弹’参数,目标,零号大坝,三号泄压阀接口!”
“命令!空军第一飞行大队,即刻起飞!六小时内,必须将钱博院士及技术小组,安全护送到指定区域!”
“命令!总参谋部,演算洪峰路线,以最高优先级,向所有相关迁徙集群,下达紧急规避指令!”
“命令!全频道广播,向全国通告‘破釜’行动!”
龙帅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悲壮。
“我们炸毁的,是承载我们荣耀的过去。”
“我们拯救的,是这个民族仅存的未来。”
“每一个龙国人,都有权知道我们正在做什么!”
一道道命令,从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发出,传遍了这片正在泣血的土地。
刚刚因“血色长城”而陷入巨大悲痛中的亿万幸存者,又被一个更加石破天惊的消息,砸得头晕目眩。
炸毁零号大坝?
网络上,幸存者聚集的频道里,瞬间被愤怒和质疑淹没。
然而,当实时战况画面上,那条代表着五千万尸潮的深红色箭头,与代表着三千万同胞的迁徙车队,出现在所有人的屏幕上时。
当龙帅那苍老而决绝的声音,亲自向全国人民解释这背后的血色抉择时。
所有的喧嚣,都渐渐平息。
只剩下一种令人心碎的沉默。
最高指挥中心里,没有人离开。
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岗位上,静静地看着大屏幕。
屏幕一侧,是特种运输机撕裂长空的航迹。
另一侧,是那枚被缓缓推出的,承载着一个疯狂计划的导弹。
林风站在人群的最后,独自看着那张巨大的地图。
宽江,那条奔流了千年长河,即将在他的手中,变成一头吞噬一切的愤怒巨兽。
他闭上眼睛,仿佛能听到下游无数城市无声的悲鸣,看到自己前世的家园,在浊浪中化为乌有。
“我们会成为罪人。”
一个声音在身边响起。
是钱博院士,他己经换上了一身飞行服,在临走前,来到了林风的身边。
林风睁开眼,看着他。
“但历史,是由活人来书写的。”
钱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转身,迈着一个老人绝不该有的坚定步伐,走向了门外。
那里,有他的战场。
而林风的战场,在这里。
他看着屏幕上,代表尸潮的箭头,距离迁徙主力越来越近。
时间,在以生命为单位,飞速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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