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那声音沉闷如鼓，敲在心脏上。
每一次撞击，实木茶几都在门后被撞得向内挪动一寸，门框发出濒死的声音，木屑簌簌落下。
“快顶不住了！”
李月哭喊着，瘦弱的肩膀死死抵住茶几，指甲因过度用力而崩裂，渗出猩红的血丝。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李浩的喉咙。
可当他看见妹妹那张混着泪水和灰尘的绝望小脸时，一股蛮横的求生欲瞬间压倒了所有恐惧。
不能用蛮力。
他扫视着整个客厅，目光如鹰。
大脑里那张烂熟于心的物流仓储规划图，在这一刻与自家的布局诡异地重叠。
重量、结构、力学支点……
“小月，松手！”他低吼。
“什么？”
“松手！去把沙发推过来！”
李浩不再与门外那股蛮力正面对抗。
他侧身让开，抓住撞击的间隙，猛地将茶几横置。
用桌腿死死卡住门板与墙壁的夹角。
一个简易，却无比稳固的三角支撑瞬间成型。
“砰！”
又一次狂暴的撞击。
茶几被撞得深深嵌入墙体，发出一声闷响，这一次，它纹丝不动。
门外的怪物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阻碍激怒，撞击声变得更加疯狂，却只是徒劳。
安全了。
暂时。
李浩来不及喘息，立即指挥着惊魂未定的李月，将双人沙发、书架、甚至冰箱……所有重物全部拖了过来。
一件件堆叠在茶几之后，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家具壁垒。
撞门声，终于渐渐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令人牙酸的、用指甲刮擦铁门的噪音。
威胁，被暂时隔绝。
李浩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胸膛剧烈起伏，肾上腺素带来的亢奋感正在退潮，留下彻骨的虚脱。
李月瘫坐在地，抱着膝盖，无声地抽泣。
不能待在这里。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
这道门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食物和水总会耗尽。
他掏出手机。
屏幕上方“无服务”的标志依旧刺眼。
他没有去拨打那毫无希望的求救电话，而是熟练地点开了一个图标——离线地图。
昏暗的手机光芒，照亮了他那张因紧张而绷紧的脸。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道道虚拟的红线在他脑中浮现，那不是路线，是生路与死路。
“我们在这里，城西，XXX小区，X栋X单元。”
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像是在给自己下达指令。
“路线一：小区正门，永安大道。路最宽，但也意味着毫无遮掩，是为怪物准备的屠宰场。死路。”
“路线二：翻后墙，穿老社区，上环城高架。小巷太多，看似能躲，实则处处是陷阱。一旦被堵，就是瓮中捉鳖。死路。”
他的手指停在地图上一片不起眼的区域。
“路线三。”
他的声音顿了顿，指尖点在一个标记上。
“翻墙，进废弃的铁路货运编组站。”
“顺着铁路线一路向西，五公里外，是我公司的仓库。”
“那里有车，有物资，有……通往城外的高速入口。”
这条路，偏僻，诡异。
但在他的物流网络模型里，却是唯一的“最优解”。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从阳台方向传来。
“喂，对面的，还喘气儿吗？”
声音沙哑、沉稳，带着一股子烟火气，在这死寂的夜里，惊得李浩兄妹俩浑身一激灵。
李浩瞬间将李月拉到身后，抄起手边一根从书架上拆下的金属杆，无声地挪到阳台的推拉门后。
“谁？”他压着嗓子问。
“住你对门那栋的，姓王，以前是消防队的。”
阳台外的声音很平静。
“你们家刚才动静不小，我还以为你们要把那玩意儿请进屋喝茶呢。”
李浩心中一动。
消防队？
他拨开窗帘的一角。
对面二楼的阳台上，站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身材魁梧，穿着跨栏背心。
他手里，拎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消防斧。
那把斧头，在惨淡的月光下，比任何语言都有说服力。
“大叔，外面到底怎么了？”李浩问。
“不知道。”老王吐出一口烟圈，烟头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但我知道，再待在屋里，迟早变成那些怪物的罐头。”
他瞥了一眼李浩家的方向。
“你那门，挡不住几下。”
“我加固了。”
“木头，挡不住疯狗。”老王言简意赅。
他晃了晃手里的消防斧。
“我观察半天了，那玩意儿怕光，怕火，但最有用的，还是这个。”
“我这有家伙，但一个人，带着老婆子，冲不出去。”
老王的目光锐利如刀，落在李浩身上。
“你小子，刚才挺冷静，不像个孬种。有计划吗？”
李浩的心跳漏了一拍。
机会。
他看了一眼老王，又看了一眼他身后那个探出头来的、同样惊恐的老太太。
这不是掠夺者。
这是和他一样，想活下去的普通人。
“有。”
李浩没有犹豫。
“去西边的铁路编组站，那里有路出去。”
老王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最怕的，就是遇到一个只会哭天喊地的愣头青。
“铁路？好地方，够开阔，也好躲。”老王点头，“但怎么过去？两栋楼隔着绿化带，下去就是送死。”
“不用下去。”
李浩的目光，投向了两栋楼之间，那根横跨空中的、包裹着厚厚绝缘皮的通讯主电缆。
“从那里，爬过去。”
老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倒吸一口凉气。
那电缆离地七八米高，在夜风中微微晃动，像一条通往地狱的绳索。
“你小子比那些怪物还疯。”
“疯子，才能活。”
李浩一字一顿。
“我有计划，你有工具。大叔，合作吗？”
老王沉默了。
他看了一眼手中那磨得光滑的斧柄，又看了一眼身后瑟瑟发抖的老伴。
他没得选。
“干了！”
老王把烟头摁灭在栏杆上。
“怎么说，你定。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折腾几下。”
“好。”
李浩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
“现在凌晨西点半，黎明前，是它们最疯狂的时候，也是我们突围的唯一窗口。”
他脑中的齿轮飞速旋转。
“你的消防斧，能劈开阳台的防盗网吗？”
“小菜一碟。”
“五分钟后，我们同时动手。你从你家阳台出来，顺着电缆爬过来。我接应你。”
李浩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大叔，你体力好，你先爬，你爱人跟在后面。我妹妹最后，我断后。”
“小子。”
老王忽然开口，眼神锐利如鹰。
“你就不怕我过去之后，一斧子劈了你，抢你的东西？”
李浩迎着他的目光，笑了。
那笑容很冷，没有一丝温度。
“第一，现在这种情况，多一个能打的帮手，比多一袋米重要。我需要你的斧子。”
“第二，你也需要我的脑子。没有我，你连往哪跑都不知道。”
他举起了手中的金属杆，杆头尖锐。
“第三……你可以试试，看是你的斧子快，还是我的棍子，先捅穿你的喉咙。”
老王咧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
“好小子，有种。”
他不再废话，转身对屋里的老伴嘱咐了几句，将消防斧别在腰后，双手戴上了一双厚实的劳保手套。
五分钟后。
“咔嚓！”
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同时从两个阳台响起。
老王手起斧落，三两下就将坚固的钢筋劈开一个大口子。
一股混杂着血腥与腐臭的恶风，从楼下街道灌了上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绳子牢牢绑在栏杆上，深吸一口气，翻身跨出阳台。
双手双脚，稳稳挂在了粗大的电缆上。
他就像一只经验丰富的老猿，手脚并用，沉稳地，一寸寸地，向着李浩家的阳台挪了过来。
下方，黑暗的街道上。
几个听到声响的“狂笑者”缓缓抬起了头。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开始摇摇晃晃地向楼下聚集。
李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
从这一刻起，再也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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