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医院锅炉房活脱是钢铁巨兽的脏腑。
陈砚清蹲在气压阀前,阀轮凹槽里卡着半截焦黑的鱼线。
“延时机关。”他指尖捻了捻线头,“用鱼线缠住气压表指针,蒸汽压升到临界点时...”话音未落,杜小七突然抓起铁皮桶罩住脑袋,“呜——呜——”地学起轮船汽笛。轰鸣在管道间撞出鬼哭般的回声。
“小鬼头!闭嘴!”苏挽云捂着耳朵骂,“吵得我脑仁疼!”
杜小七掀开桶扮鬼脸:“昨夜皇后号进港,汽笛就这么响!够盖过阀轮转动的声儿吧?”他忽然抽抽鼻子,“咦?哪来的奶香?”只见气压阀下方凝结着几滴乳白油脂,在昏黄油灯下泛着珍珠光泽。
陈砚清眼底精光乍现。
三人重返案发的产房密室,门框上几道新鲜刮痕在苏挽云袖珍放大镜下现出原形。
“不是撬锁。”她镊子夹起星点银灰,“是铅粉——通风百叶窗被拆过!”杜小七壁虎般攀上墙,猛地掀开通风罩:“好家伙!油手印比王胖子的脸还肥!”幽深管道深处,一枚铜钱卡在铁锈间幽幽反光。
院长办公室的雕花座钟敲响十一下。
陈砚清举起印着天使标志的奶粉罐:“实验室标记在...”苏挽云突然抢过罐子对准台灯。羊皮纸账本在强光下透出叠影重重的数字!“墨迹透页?假的!”她蘸碘酒涂抹纸背,猩红的价目表如伤口般浮出——女婴三十大洋,男婴五十,龙凤胎另议。
窗外黑影疾闪!杜小七猎犬般扑出,走廊尽头只剩晃动的气窗。
他弯腰拾起半块枣泥糕,新鲜齿痕上沾着褐色粉末。“曼陀罗粉!”苏挽云指尖捻过碎屑,“足够放倒一头牛。”
地下室冷藏库的铁门挂着霜。三人借着手电光摸索,陈砚清突然踢到个陶罐。
骨碌碌滚出的竟是几十枚“生苦”铜钱!“周扒皮的集邮册?”杜小七抓起一把。苏挽云却蹲身刮取罐口黑渍:“是香灰...混着硫磺?”
凄厉的惨叫刺破死寂!声源正是白日勘察过的产房密室。
踹开房门时,浓稠蒸汽如巨蟒窜出。待白雾散尽,只见接生婆张妈瘫坐在地,怀里抱着染血的襁褓。襁褓里既无婴儿也无尸体,只有枚滚烫的铜钱烙在猩红锦缎上,蒸汽正从铜钱方孔嘶嘶喷涌。
“鬼...鬼婴索命啊!”张妈抖如秋叶。
陈砚清扯开襁褓,内层赫然缝着张残缺的奶粉标签——正是王大力妻子难产那天的批次号。苏挽云突然指向天花板。通风口栅栏不知何时被卸下,幽黑洞口像择人而噬的嘴。
子夜的医院屋顶,黄浦江货轮的探照灯如惨白巨眼扫过。
陈砚清摊开掌心,三枚“生苦”铜钱在月光下排成一线。“汽笛掩护机关,通风管道运尸,香灰硫磺造鬼火...”他望向对岸租界霓虹,“有人拿我们当刀,专劈这吃人的世道。”
苏挽云的白大褂被江风鼓成帆:“若握刀的手也是黑的呢?”话音未落,杜小七突然扒着屋檐指向码头——王大力正扛着麻袋走向慈善医院后门,麻袋缝隙渗出暗红液体,滴在青石板上像盛开的曼珠沙华。
锅炉房方向猛地传来金属爆裂的锐响!随之一道蒸汽柱冲天而起,在夜幕中幻化成啼哭婴儿的轮廓。三人奔至锅炉房时,只见王大力倒在泄压阀旁,手腕被蒸汽烫得皮开肉绽,怀里紧抱着个空奶粉罐。罐底用血画着个诡异符号:圆圈套着倒三角,正是通风管道的截面图。
“不是...我...”王大力昏厥前的呢喃被新一轮汽笛吞没。
陈砚清俯身拾起从他衣袋滑落的铜钱。
这枚“生苦”钱的方孔边缘,竟刻着细如蚊足的十字刻痕——与前三枚截然不同。
远处圣玛利亚教堂的钟声当当敲响。
月光穿过锅炉房破碎的顶窗,将满地铜钱照得森森发亮,像撒了一地通往地狱的冥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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