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噬了青阳城外的旷野。凛冽的寒风卷起尘土和枯叶,发出呜咽般的低鸣。乱葬岗西侧,那片废弃的义庄在黑暗中如同匍匐的巨兽,破败的轮廓在惨淡的星光下更显阴森。
子时将近。
林夜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伏在距离义庄不足百丈的一片荒草丛中。冰冷的风刀割着他在外的皮肤,后背和右臂伤口的麻痒感在寒气刺激下更加清晰。他口中咀嚼着最后一点冰冷发硬的兔肉,强行压下胃里的空虚和翻腾的恶心感。目光如同淬火的寒铁,死死锁定着义庄那扇歪斜、布满虫蛀痕迹的破败大门。
【…环境感知提升…精神力微弱消耗…】
【…检测到义庄内部存在复数生命信号…能量波动驳杂…威胁等级:中…】
【…检测到微弱空间波动…疑似地下入口开启…】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印证着林石的记忆碎片。
鬼集,就在义庄之下。
林夜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浓重的土腥和腐烂气息灌入肺腑。他最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装备”:腰间用草绳系着那张鞣制粗糙的黑风狼皮(价值最高),怀里揣着几颗还算完整的狼牙,以及那三株用破布包好的止血草。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换取生存物资的资本。
他扯了扯脸上那块从破衣服上撕下的、沾满泥土和血污的破布,将口鼻和下半张脸严严实实地遮住,只露出一双冰冷锐利的眼睛。又将散乱的头发揉得更乱,沾上更多的泥土。最后,他刻意调整了走路的姿态,让右肩微微塌陷,步伐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拖沓,模仿着重伤未愈的流浪武者形象。
伪装完毕。他如同离弦之箭,从荒草丛中窜出,身形在夜色的掩护下快速而无声地接近义庄。
刚靠近那扇破败的大门,一股混合着劣质烟草、汗液、血腥、草药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的浓烈怪味便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门内并非义庄的厅堂,而是一个更加破败、堆满杂物和蛛网的天井。天井中央,一块巨大的、布满污垢的青石板被掀开,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黑黢黢的洞口。昏黄摇曳的灯光和嘈杂的人声正是从洞口下方传来。
两个身材魁梧、穿着破烂皮甲、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如同门神般守在洞口两侧。他们眼神凶戾,如同择人而噬的饿狼,不断扫视着每一个靠近入口的人。手中握着沉重的包铁木棍,棍头沾着暗红的污渍。
淬体二重!气息凶悍!
林夜心中一凛,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低着头,刻意加重了那“跛行”的姿态,朝着入口走去。
“站住!”左侧的刀疤脸壮汉粗嘎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审视和不耐烦。包铁木棍横在了林夜身前,挡住了去路。“哪条道上的?懂不懂规矩?想进鬼集,先交‘引路钱’!”
引路钱?林石的记忆碎片里没提这个!显然是看门狗临时起意的勒索!
林夜藏在破布下的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他停下脚步,抬起头,那双唯一露出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麻木。他没有说话,只是用还能动的左手,缓缓从怀里摸出两颗最小的狼牙,递了过去。动作缓慢,带着重伤者的虚弱感。
刀疤脸壮汉瞥了一眼那两颗狼牙,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随即化为更浓的不屑:“呸!两颗破狼牙就想打发老子?当老子是要饭的?这点东西,只够买你一条腿进去!”
旁边另一个壮汉也狞笑着上前一步,包铁木棍有意无意地晃动着,带着威胁的意味。
林夜眼神微冷。他当然不止这点东西,但绝不能露富。他缓缓摇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模仿着肺部受伤的喘息:“…只有…这些…伤…没好…”
“少他妈废话!”刀疤脸不耐烦地低吼,眼中凶光毕露,“要么拿出值钱货,要么…留下点零件当利息!”他手中的木棍带着风声,作势就要朝林夜那条“瘸”着的右腿砸下!显然是想先废了他,再慢慢搜刮!
就在木棍即将落下的瞬间!
林夜眼中寒光爆闪!那刻意伪装的虚弱和麻木瞬间消失无踪!他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滑!动作快如鬼魅,哪里还有半分“跛行”的样子!同时,左手如同蓄势己久的毒蛇,快如闪电般探出,并非攻击壮汉,而是精准地抓向对方持棍的手腕!
“找死!”刀疤脸壮汉又惊又怒,手腕一抖就想挣脱,同时另一只手握拳狠狠砸向林夜面门!
然而,林夜的目标根本不是硬拼!就在他左手即将触碰到对方手腕的刹那,他识海中那微弱的精神力被高度集中,化作一根无形的尖刺,狠狠扎向刀疤脸壮汉的脑海!
【…精神力干扰!目标:淬体二重(心神松懈)…效果:微弱(短暂眩晕)…】
嗡!
刀疤脸壮汉只觉得脑袋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眼前猛地一黑,砸出的拳头和持棍的动作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
就是这转瞬即逝的机会!
林夜的左手如同灵蛇般绕过对方的手腕,五指如钩,带着一股融合了腐狼凶戾和林夜自身狠劲的力道,狠狠抓在对方握着木棍的手指关节上!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响起!
“啊——!”刀疤脸壮汉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痛让他瞬间松开了木棍!林夜顺势一捞,将沉重的包铁木棍夺在手中!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另一个守门壮汉甚至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林夜夺棍在手,没有丝毫停顿!他根本不看惨叫的刀疤脸,身体如同猎豹般前冲,沾满泥污的破布下,那双冰冷的眼睛死死锁定了另一个壮汉!
那壮汉被同伴的惨叫和林夜突如其来的爆发惊得一愣,随即怒吼着挥棍砸来!
林夜不闪不避,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将夺来的木棍斜举在身前,用尽全身力气格挡!
砰!
沉重的撞击声响起!林夜虎口剧震,手臂发麻,被巨大的力量震得向后踉跄一步!但他成功挡住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同时,他故技重施!精神力再次凝聚,化作无形的尖刺,狠狠刺向对方脑海!
【…精神力干扰!…效果:微弱…】
第二个壮汉同样感到脑袋一懵,动作出现迟滞!
“滚!”林夜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趁着对方迟滞的瞬间,他猛地将手中沉重的木棍狠狠向前一推!同时脚下发力,身体如同蛮牛般狠狠撞在对方胸口!
砰!
第二个壮汉被撞得连连后退,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倒在地!
林夜看也不看地上哀嚎的刀疤脸和被撞倒的同伴,更不去捡那根沉重的木棍。他如同一阵风,猛地钻进了那散发着昏黄灯光和浓烈怪味的幽深洞口!
台阶陡峭向下,光线昏暗。浓烈的、混杂着各种难以形容气味的怪风扑面而来,几乎让他窒息。身后传来守门壮汉气急败坏的怒骂和同伴的哀嚎,但很快被下方更加巨大的嘈杂声浪淹没。
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而混乱的地下空间展现在眼前!与其说是集市,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被掏空的山腹洞穴!洞顶垂落着嶙峋的石笋,一些散发着昏黄、惨绿、幽蓝光芒的劣质晶石或油灯被随意地挂在石笋上、插在洞壁上,提供着摇曳不定、光怪陆离的光源。
空气污浊不堪,汗臭、血腥、劣质烟草、腐烂食物、刺鼻的药味、还有某种诡异的香料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浓烈气息。无数人影在摇曳的光影中晃动,如同群魔乱舞。
摊位杂乱无章地挤在洞穴各处。有的首接在地上铺块破布,摆着锈蚀的刀剑、不知名野兽的皮毛骨骼、颜色诡异的矿石;有的推着吱呀作响的破车,上面堆满了蔫了吧唧的草药和瓶瓶罐罐;还有的干脆将货物挂在身上叫卖——干瘪的兽头、扭曲的根茎、甚至是一些装在笼子里、眼神呆滞的小兽。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争吵声、醉汉的呓语、甚至偶尔传来的压抑惨叫,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震耳欲聋的噪音洪流。
林夜站在入口的阴影处,破布下的眼睛如同最冷静的猎鹰,快速扫视着这片混乱的“鬼集”。
他的目标明确:
1. 疗伤药!处理后背和右臂的伤口,防止感染恶化。
2. 食物!干净的食物!
3. 基础功法!尤其是能引导气血、加快恢复的《引气诀》!
4. 情报!关于“黑蛇”,关于林家最近的动向!
他压下心中对这混乱环境的警惕和厌恶,迈步融入这光怪陆离的人流。精神力保持着高度集中,环境感知能力被催发到极致,捕捉着周围的能量波动和潜在威胁。同时,空冥之魂那微弱的感知力也被他尝试着开启,试图在驳杂的气息中辨别出药草或特定物品的微弱灵光。
【…环境感知超负荷…精神力消耗加剧…】
【…检测到微弱药性波动…方位:左前方五十步,草药摊位…】
【…检测到微弱气血类能量波动…方位:右前方,肉食摊位…】
【…警告:检测到复数恶意窥探…威胁等级:低…疑似扒手…】
林夜不动声色地避开几个眼神闪烁、在人群中穿梭的瘦小身影,径首走向那个散发着微弱药性波动的草药摊位。
摊位由一个干瘦的老头守着,摊子上摆满了各种形态怪异、散发着或浓或淡怪味的草根、树皮、菌类。老头眯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但林夜能感觉到他浑浊眼珠里偶尔闪过的精光。
林夜蹲下身,刻意让动作显得笨拙僵硬(模仿右臂伤势)。他没有首接询问疗伤药,而是用沙哑的声音,指着几株看起来最不起眼、带着土腥味的暗红色草根:“…这个…怎么卖?”
老头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
林夜沉默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一颗最小的狼牙,放在摊位上。
老头瞥了一眼,嗤笑一声,摇摇头,手指依旧竖着三根。
林夜心中暗骂黑心,但面上不动声色。他又摸出一颗稍大点的狼牙,放在之前那颗旁边。
老头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浑浊的目光扫过林夜遮面的破布和“僵硬”的右臂,又看了看那两颗狼牙,最终点了点头,用干枯的手指将那几株暗红色草根拨到林夜面前。同时,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小兄弟…伤得不轻啊…光靠这‘地血藤’可不够…要不要来点‘黑玉断续膏’?保证药到伤愈…就是…价钱嘛…”
黑玉断续膏?林夜心中一动,这名字听起来就比地血藤高级。但他面上依旧麻木,沙哑道:“…穷…买不起…”
老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再言语,又恢复了那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林夜收起地血藤(系统识别为黄阶下品止血草,效果比普通止血草好一些),起身离开。他没有停留,又走向那个散发着气血波动的肉食摊位,用最后一颗小狼牙换了一大块用盐巴粗粗腌制过的、不知名野兽的肉干。虽然腥臊,但至少是能下肚的食物。
最重要的目标——功法和情报,还没有着落。尤其是《引气诀》!
林夜在混乱的集市中穿行,目光锐利地扫过一个个摊位。卖武器的、卖矿石的、卖不知名符箓碎片的…就是没看到卖功法的!
就在他心中有些焦躁时,精神力感知边缘,突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精神波动!那波动冰冷、阴鸷,带着一种让他灵魂深处都感到颤栗的寒意!与他吸收老乞丐记忆碎片时,感受到的“黑蛇”那双眼睛的气息…极其相似!
林夜浑身汗毛瞬间倒竖!他猛地转头,循着那丝微弱波动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洞穴深处,一个光线更加昏暗的角落。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色斗篷里的身影,正靠在一块凸起的岩石阴影中,似乎在闭目养神。兜帽压得很低,完全看不清面容。只有一只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那只手…小指似乎有些不自然地弯曲着!
黑蛇?!还是…巧合?
林夜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但精神力却如同无形的蛛网,死死锁定着那个角落!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油腻、带着讨好意味的声音在他侧前方响起:
“这位小哥…面生得很啊?第一次来鬼集?嘿嘿…要不要买点消息?青阳城方圆百里,上到世家秘闻,下到寡妇偷汉…没有我‘包打听’不知道的!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林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矮胖、穿着油腻绸衫、脸上堆满谄媚笑容的中年人,正搓着手,小眼睛滴溜溜地在他身上打转。尤其是他腰间那张鞣制粗糙但品相完整的黑风狼皮,被那胖子贪婪地多看了好几眼。
包打听?!林石的记忆碎片里提到过这个名字!鬼集有名的情报贩子!
林夜心中一动。目标,主动送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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