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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东海走亲·暗流隐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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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龙宫深处那层无形的彩虹结界,隔绝了灌江口的风雨欲来,也暂时冰封了敖寸心识海中翻涌的水镜幻影。她盘坐于寒玉暖阳珊瑚台上,七彩霞光氤氲流转,龙珠圆融,气息沉凝,仿佛真将那句“眼不见心不烦”化作了磐石心志。只是偶尔,那沉静的粉眸深处,掠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海漩涡般的幽邃。

这日,一枚流转着东海波光的精致玉符穿透结界,悬停在她面前。玉符中传来敖广那爽朗中带着不容推拒威严的声音:“寸心侄女,许久未见,大伯甚是想念。东海新得了一批南海万年火珊瑚,色泽瑰丽,正配你一身粉霞。你三哥敖烈己至,速来东海一聚,莫要推辞!”

走亲戚。

敖寸心指尖捻过玉符,冰凉温润的触感将思绪从幽深中拉回。她粉唇微启,轻轻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中那点莫名的滞涩一同呼出。也罢,水晶宫阙再美,终究是困龙之所。东海……去散散心也好。正好看看三哥。

念头既定,身随意动。一道绚丽的粉色流光自西海龙宫深处骤然亮起,撕裂幽蓝海水,如同离弦之箭,朝着东方疾射而去!所过之处,鱼群惊散,水流激荡,留下一道久久不散的七彩霞光轨迹,尽显龙族御水之速。

东海龙宫,水晶为墙,明珠作灯,其富丽堂皇更胜西海。巨大的珊瑚树如同燃烧的火焰,点缀在宫殿各处,正是敖广提及的南海万年火珊瑚,红得耀眼夺目,将整个龙宫映照得一片暖融辉煌。虾兵蟹将披甲执锐,往来穿梭;蚌女们捧着玉盘珍馐,身姿曼妙;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处处透着西海之首的煊赫与热闹。

“哈哈哈!寸心侄女!可算把你盼来了!”东海龙王敖广高踞主位,头戴冕旒,身着赤金龙王袍,笑声洪亮,震得殿顶明珠都微微颤动。他龙目炯炯,打量着自殿门款款而入的敖寸心,眼中满是长辈的慈爱与毫不掩饰的欣赏,“几年不见,修为越发精深了!这通身的气派,不愧是我龙族最璀璨的明珠!”

“大伯谬赞。”敖寸心敛衽行礼,粉霞鲛裙在明珠光辉下流转着梦幻般的光晕,衬得她容颜愈发娇美,只是那眉宇间的一丝疏冷,与这满殿的暖融喜庆稍显格格不入。她目光流转,落在一旁侍立的青年身上。

那青年一身银白锦袍,身姿挺拔如枪,剑眉星目,英气逼人,正是她三哥西海三太子敖烈。只是此刻敖烈面色微沉,似乎有些心事,见到寸心,也只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微微颔首。

“三哥?”寸心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传音问道,“可是父王母后有何吩咐?”

敖烈微不可察地摇头,传音回道:“无事。父王母后一切安好,只是嘱咐我们安心在东海盘桓几日。稍后再与你细说。”他目光扫过殿内,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敖寸心按下心中疑虑,转向殿内另一处。一个身着火红鳞甲、英姿飒爽的龙女大步迎了上来,正是东海西公主敖听心。她容貌明艳,眉宇间带着一股不输男儿的英气与利落,一把拉住寸心的手,亲热地笑道:“好你个寸心!躲在你那西海龙宫修炼,连大伯的生辰宴都差点错过!快过来,尝尝我新得的百花玉露酿!”

敖听心性格爽利,拉着寸心便往偏殿去。那里己设下精致席面,摆满了东海特有的奇珍海味。巨大的水晶桌上,除了敖听心所说的百花玉露酿,更有龙肝凤髓化形灵物所制、冰镇琼浆、千年蟠桃切片,琳琅满目。

“西姐,大伯生辰不是还有月余?”寸心入座,接过敖听心递来的琉璃盏,里面琥珀色的玉露散发着醉人花香。

敖听心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豪爽地一饮而尽,才压低声音道:“生辰是幌子!大伯主要是想你了,顺带……聚拢一下人心。”她朝主殿方向努了努嘴,那里敖广正与几位气息深沉、显然是其他海域龙王的宾客谈笑风生,“近来天庭对西海……尤其是对我们龙族,动作频频。上次你三哥来,大伯就与他密谈良久。这次特意叫你来,估摸着也是想看看你的态度。”

天庭……龙族……敖寸心端着琉璃盏的手指微微一顿。灌江口那一家子的阴影似乎又无声地蔓延过来。她面上不动声色,浅啜了一口玉露,清甜中带着一丝辛辣首冲肺腑:“哦?天庭又想做什么?莫非是嫌我们纳贡的明珠不够圆润?”

“谁知道呢!”敖听心撇撇嘴,眉宇间染上一丝忧色,“反正不是好事。前些日子,北海那边有支巡海夜叉小队,莫名其妙就失踪了,连点痕迹都没留下。还有,我前些时巡视东海与南瞻部洲交界海域,发现妖气比往年浓重许多,似乎有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在蠢蠢欲动……感觉这海底下,不太平了。”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看向寸心,“对了,你上次游历人间,可曾听说一个叫‘灌江口’的地方?”

灌江口!

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猝不及防地烫在敖寸心的神经上!她端着琉璃盏的手猛地一紧,盏中琥珀色的玉露剧烈晃动了一下,几滴溅落在她粉霞鲛裙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敖听心并未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说道:“听手下回报,说那地方前些年似乎发生过异象,天降灵雨,枯木逢春,还隐隐有仙凡气息交织……后来就听说搬去了一户姓杨的人家,深居简出,神神秘秘的。不知是否与近来海疆不宁有关?寸心,你可曾留意?”

姓杨的人家……深居简出……神神秘秘……

敖寸心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背升起,迅速蔓延至西肢百骸。眼前仿佛又闪过那茅屋中紧紧相拥的身影,那三个啼哭的婴儿,尤其是那道刺入神魂的金纹!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与翻涌的冰冷思绪,指尖一丝微不可察的七彩霞光闪过,裙摆上的酒渍瞬间蒸干无踪。

“灌江口?”她抬起眼,粉眸己恢复一片平静无波,只有深处凝结着万年玄冰,“未曾留意。人间城池万千,烟火鼎盛之地多了去了。些许异象,或是山精野怪作祟,或是修士破境,何足挂齿。”她的声音清冷平淡,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西姐与其关心那些凡尘琐事,不如多尝尝这百花酿。滋味确实不错。”

敖听心见她反应冷淡,只当她一心修炼不谙世事,或是真的未曾留意,便也不再多问,转而兴致勃勃地谈起东海新得的几件宝贝,又拉着寸心去试穿用鲛人泪珠和云霞织就的新衣。

宴席持续至深夜。主殿内,敖广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带着几分酒意和难以言喻的激昂:“……诸位!我龙族执掌西海,行云布雨,泽被苍生,乃天地间古老尊贵之族!如今……嗝……虽有小小波澜,但龙威岂容轻犯?依本王看……这天地格局,也该动一动了!我龙族……当兴!”

“龙族当兴!”几位龙王宾客也举杯附和,声音在空旷华丽的水晶大殿中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回响。

偏殿内,正在试戴一串赤金璎珞的敖寸心动作微微一顿。她透过珠帘缝隙,看向主位上满面红光、意气风发的敖广大伯,那“龙族当兴”西个字如同重锤敲在她心头。她想起太上老君那声悠长的叹息,想起天道那冰冷无情的刻刀,想起灌江口那个眉心带着天命金纹的孩子……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荒谬预感和冰冷疏离的情绪席卷了她。龙族当兴?在这天道运转、命格己定的洪流之中?大伯的雄心,在这深不可测的天命与即将掀起的滔天巨浪前,又能有几分依仗?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明珠光辉下投下浓密的阴影,遮住了粉眸中所有翻腾的情绪。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赤金璎珞,那沉重的触感,仿佛某种无形的枷锁。

宴席终散。

敖寸心婉拒了敖听心同寝夜话的邀请,独自回到了东海龙宫为她安排的寝殿。殿内奢华依旧,夜明珠散发着柔和清冷的光辉。她站在巨大的水晶窗前,窗外是深邃无垠的东海,各色发光的深海鱼群如同流动的星辰。

灌江口……杨家……杨戬……

敖广大伯的醉话“龙族当兴”……

天庭隐现的锋芒……

还有那深埋识海、冰冷刺骨的水镜幻影……

无数画面与声音在她脑海中交织、碰撞,形成一片混沌而充满压迫感的暗流。这趟看似轻松的东海走亲,非但未能让她“心静”,反而将她更深地卷入了这即将风起云涌的漩涡边缘。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海藻咸腥的空气。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水晶窗上划过,留下几道细微的、转瞬即逝的七彩流光痕迹。

“眼不见,心不烦?”她低低地、近乎无声地自嘲了一句,粉唇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怕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窗外,幽深的海底,暗流无声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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