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像冷却的沥青，死死裹着我下沉的意识。每一次挣扎着想要浮起，都被左腿那深入骨髓、如同被活生生撕裂的剧痛狠狠拽回深渊。冰冷，麻木，还有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混合着劣质消毒药水和陈腐血腥的诡异气味，顽固地钻进我的鼻腔。我…还活着？这个念头像一点微弱的火星，在无尽的黑暗和痛苦中摇曳。
“唔…”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我干裂的喉咙里挤出。沉重的眼皮像灌了铅，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影在晃动，刺得眼睛生疼。适应了好几秒，眼前的景象才勉强清晰。
头顶不再是工厂破败的金属穹顶，而是低矮、粗糙、仿佛首接开凿在岩石中的洞窟顶部。几支插在石壁凹陷处的惨绿色火把，是唯一的光源，跳动的火焰在岩壁上投下无数扭曲晃动的影子，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空气潮湿阴冷，那股浓烈的消毒水和血腥混合气味更加清晰了，还夹杂着一种…类似硫磺的刺鼻味道。
我躺在一个冰冷的石台上，身下是粗糙的、带着潮气的兽皮。稍微转动一下眼球，视野边缘的景象让我瞬间头皮发麻！
石台周围的地面上，用暗红色、近乎发黑的粘稠液体，勾勒出一个比我昏迷前看到的那个祭坛符号更加复杂、更加扭曲、更加令人不安的巨大图案！那液体…散发着我熟悉又恐惧的浓烈铁锈腥气！
而我自己身上…破烂的衣服被剥掉了，只盖着一块同样粗糙的、带着霉味的灰布。左腿的枪伤被处理过，用一种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乎乎的药膏厚厚地糊着，再用染着暗红污渍的、看起来脏兮兮的布条紧紧包扎起来，像个拙劣的木乃伊。剧痛就是从那里源源不断地传来，但似乎…暂时止住了大出血？
更让我浑身发冷的是，我的手腕、脚踝，甚至脖子，都被冰冷的、锈迹斑斑的铁链松松地套着！铁链的另一头，深深嵌进石台西周坚硬的岩石里！象征性的束缚？还是…待宰羔羊的标记？
“啊！厄里斯大人！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的、极度狂喜的、却又刻意压低了的声音在石台边响起。我猛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去。
一个穿着同样褴褛黑袍的少年，正跪在石台边，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他抬起头，兜帽滑落，露出一张脏兮兮却异常年轻的脸，顶多十五六岁，眼睛很大，此刻里面盈满了泪水，还有那种…让我心惊肉跳的、纯粹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狂热崇拜。
“阿土…阿土该死！惊扰了大人安眠！” 他声音哽咽，又要磕头。
阿土？名字？信徒？
大脑一片混乱，昏迷前的记忆碎片疯狂涌入：震耳欲聋的狂热嘶吼、坍塌的钢梁、黑袍大祭司那双最后时刻闪过冰冷算计的眼睛…操！我真的被这群疯子当成邪神供起来了？！
“水…” 喉咙干得冒烟，火辣辣地疼，我艰难地挤出这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是！是！圣水！阿土这就去取最纯净的圣水！” 少年阿土像接到了神谕，激动得手足无措，连滚爬爬地冲向石室角落一个同样粗糙的石槽。
就在这时，石室那扇低矮、厚重的、仿佛用整块岩石雕琢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一个枯瘦的、披着镶嵌惨白骨片黑袍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滑了进来。兜帽的阴影下，那双浑浊的、布满猩红血丝、瞳孔缩成针尖的眼睛，瞬间锁定了石台上苏醒的我。
冰冷。审视。毫无温度。
是那个大祭司！黑袍！
阿土捧着半碗浑浊的液体（那玩意儿能叫圣水？！）正要跑过来，看到黑袍，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僵在原地，浑身颤抖，再次深深跪伏下去，额头紧贴地面，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黑袍没有理会阿土。他的脚步无声，像猫一样靠近石台。那股混合着腐朽和硫磺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让我浑身汗毛倒竖。他停在石台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双非人的眼睛在我缠满绷带的伤腿、苍白的脸和被铁链束缚的手腕上缓慢地移动着。
没有问候，没有关切。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缓缓伸出一只枯瘦如同鸟爪的手，皮肤是死人般的灰白色，布满了皱纹和暗沉的斑点。那只手，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冰冷，首接按向我的额头！
他想干什么？！我瞳孔骤缩，心脏狂跳！身体本能地想躲闪，但铁链的束缚和重伤的虚弱让我动弹不得！冰冷的指尖触碰到我滚烫汗湿的皮肤，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顺着接触点蔓延开来，仿佛连血液都要冻结！
“纯净的‘容器’…才能承载吾主真正的意志…” 一个嘶哑、低沉，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黑袍兜帽下飘出，钻进我的耳朵。那声音里没有一丝对“神明”的敬畏，只有一种…冰冷的、评估货物般的算计！容器？！这个词像冰锥刺入脑海！
他的手指没有移开，反而加大了力道，冰冷刺骨！浑浊的眼珠转动着，似乎在感知着什么。恐惧像藤蔓一样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他发现什么了？他发现我是冒牌货了？！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冰冷的恐惧和剧痛再次吞噬时——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猛地从洞窟深处传来！整个石室都在簌簌发抖，岩壁上的碎石和尘土扑簌簌落下！
“啊！” 跪在地上的阿土发出一声惊叫。
黑袍按在我额头的手猛地一顿，那双冰冷的针孔瞳孔骤然缩紧，锐利地转向巨响传来的方向。
紧接着，更加密集的、沉闷的爆炸声和隐约的、狂暴的枪声穿透厚重的岩壁，如同死神的战鼓，一声声敲打在所有人的心上！
哒哒哒哒——！砰！轰！
是枪声！重机枪！还有爆炸物！这声音…这火力…太熟悉了！
雷枭！他没死！而且…他打进来了？！
绝望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外面是索命的阎王，里面是把我当“容器”的疯子！完了！这次真的插翅难飞！
黑袍猛地收回手，枯瘦的身体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他不再看我，兜帽下发出一个急促、尖利、如同夜枭般的嘶鸣，用的是某种我完全听不懂的古老语言。石室外的甬道里立刻传来混乱的奔跑声和武器碰撞的铿锵声。
“守…守住圣所！绝不能让渎神者踏入圣地半步！” 黑袍的声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的尖锐，他最后冰冷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好你的“容器”。随即，他如同鬼影般迅速飘向门口。
石室里只剩下我和吓得瑟瑟发抖、却依旧死死跪伏在地的阿土。
枪声、爆炸声、嘶吼声、惨叫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门外！每一次爆炸都让洞窟剧烈摇晃，每一次枪声都像是死神的点名！烟尘弥漫进来，刺鼻的火药味混合着血腥味，越来越浓！
冰冷的铁链硌着我的手腕，左腿的剧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我淹没。装神？外面是拆庙的！当容器？恐怕下一秒就要被黑袍拖出去献祭了！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却清晰的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在我一片混乱的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强烈信仰锚点…】
【目标：阿土。信仰纯度：97%。状态：极端虔诚（守护意志）】
【信仰值转化系统激活…】
【可用信仰值：5/100】
【警告：信仰值过低，仅可驱动基础能力或维持最低存在感伪装。】
什么东西？！信仰值？系统？！
我猛地看向依旧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像风中秋叶、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的少年阿土。他那双盈满恐惧却依旧写满“誓死守护”的大眼睛，正绝望而虔诚地望着我。
信仰锚点…是他？！
一个荒谬又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下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我绝望的脑海！
演！继续演！演到死！用这该死的“信仰值”去演！
“阿…土…” 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哑的声音，目光死死锁定他。
少年浑身一颤，如同听到了神谕，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我，充满了希冀。
我强迫自己忽略近在咫尺的爆炸轰鸣和濒死的恐惧，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赌注，都压在那微弱的5点信仰值上！脑海中只有一个模糊的、源自昏迷前那“神迹”的念头——掌控！毁灭！
我艰难地抬起没有被铁链锁死的右手，沾满血污的手指，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指向石室那扇在爆炸冲击中不断颤抖的厚重石门！
喉咙里挤出最后的、如同砂轮摩擦般嘶哑破碎、却带着不容置疑毁灭意志的低吼：
“门…封…锁…它！”
就在我吼出这句话的瞬间——
一股微弱却冰冷刺骨的诡异热流，猛地从我心脏深处窜出！沿着手臂的血管疯狂奔涌！眼前骤然闪过一片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火星！而我的右手食指指尖，皮肤下的血管脉络，瞬间蔓延开几道蛛网般细密的、散发着微弱幽暗光泽的黑色纹路！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腐朽万物的微弱气息，一闪而逝！
几乎同时！
“轰！！！”
那扇厚重的石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从内部猛地加力！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和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呻吟声中，轰然闭合！门闩处，那些锈蚀了几十年的粗大金属插销和铰链，瞬间被一层急速蔓延的、浓密的、散发着刺鼻铁锈腥气的暗红色锈迹彻底包裹、凝固！仿佛在瞬间经历了千年的腐朽！
门外狂暴的枪声和撞击声，被这扇骤然彻底封死的巨门，硬生生隔绝！变得沉闷而遥远！
石室内一片死寂。
只有爆炸引起的震动还在持续。
我无力地在冰冷的石台上，右手指尖那诡异的黑色纹路迅速褪去，只留下针扎般的刺痛和一种极度的虚脱感。5点信仰值瞬间清零！
阿土跪在地上，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扇被瞬间“神迹”封死的石门，又猛地看向石台上虚弱不堪的我。
他眼中的恐惧瞬间被一种超越极限的、近乎燃烧的狂热所取代！泪水汹涌而出，不是恐惧的泪，是见证神迹的、无比幸福的泪！
“神迹…厄里斯大人…您…您…” 他激动得语无伦次，只会疯狂地磕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砰砰”的闷响。
门外，雷枭愤怒的咆哮和更猛烈的爆炸声隐隐传来，仿佛困兽的怒吼。
我躺在冰冷的石台上，听着门外死神的咆哮，感受着体内信仰值清零后的空虚和指尖残留的刺痛，还有少年阿土那疯狂磕头的声音…
信仰值…系统…这操蛋的世界！
但…好像…还能再挣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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