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镖局门前那场由橘猫金元宝引发的“御赐”风波,虽然暂时用一块临时伪造的木牌和沈砚的三寸不烂之舌唬退了钱串子税吏和衙役班头,但那位最后出现的玄衣男子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却如同实质的冰锥,深深刺入了沈砚的心底。那人身上散发出的内敛而危险的气息,绝非寻常胥吏可比。沈砚几乎可以肯定,那木牌的“御赐”之说,糊弄得了钱串子,却绝对骗不过这等人物。
对方没有当场发难,反而更让沈砚感到不安。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加上之前乡试风波带来的潜在官场威胁,平安镖局这小小的避风港,似乎随时可能倾覆。
“此地不宜久留。”沈砚当机立断。巴图尔特使预付的百两纹银,如同及时雨,解了镖局的燃眉之急,却也带来了新的瞩目。趁着这笔钱在手,名声在外(无论是算命半仙还是臭豆腐大师),而更大的麻烦尚未真正降临,必须尽快离开京城这个漩涡中心!
他与赵铁鹰、姜小刀密议。赵铁鹰虽对镖局基业不舍,但形势比人强,也明白留下凶多吉少。姜小刀更是干脆利落,她身份敏感,本就需要隐匿行踪。三人迅速达成共识:变卖镖局剩余的不动产(主要是那栋破屋的地契),遣散最后的几名趟子手,带着金元宝和巴图尔给的启动资金,连夜离开京城,另寻安身立命之所。
目标,是距离京城数百里、位于西南群山之中的云州。那里山高林密,水路纵横,官府势力相对薄弱,江湖势力盘根错节,正是隐匿和寻求新机遇的好地方。
几天后,一辆半旧的青布骡车,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无声息地驶出了京城西门。驾车的是经验丰富的疤脸(他坚持跟随赵铁鹰),车厢里挤着沈砚、姜小刀、抱着金元宝的赵铁鹰,以及几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包袱——里面除了必要的衣物细软,便是沈砚视为珍宝的“闻香玉腐”秘方笔记、简易算命工具,以及最重要的,一口厚实的生铁平底锅、几罐油脂、数种精心调配的香料粉和一小坛饴糖。这些都是沈砚准备在云州东山再起的“核心资产”。
一路颠簸,风餐露宿。为了避开可能的追查和漕运风波牵连的势力,他们不敢走官道大路,专挑人迹罕至的山间小路和荒废的古道。金元宝起初对狭小颠簸的车厢极为不满,喵喵抗议,但很快发现趴在沈砚腿上睡觉是颠簸中最舒服的选择,便也安分下来,只是每日投喂的小鱼干必须按时按量,否则就用爪子扒拉沈砚的衣袖以示抗议。
这一日午后,骡车艰难地行驶在一条紧贴着陡峭山崖的羊肠小道上。一侧是几乎垂首、怪石嶙峋的灰黑色崖壁,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幽谷,谷底隐约传来湍急水流的轰鸣。山路狭窄,仅容一车通过,路面坑洼,碎石遍布。拉车的骡子走得异常吃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蹄铁踏在碎石上发出单调而令人心焦的“咔哒”声。
天空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山头,带着山雨欲来的湿闷。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腐叶和岩石的冷冽气息。
“老大,这路太险了!前面看着更窄,雾气也大,看不清啊!”疤脸紧握着缰绳,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声音带着紧张。
赵铁鹰掀开车帘一角,眯着眼看了看前方蜿蜒消失在灰白雾气中的小路,又探头望了望深不见底的悬崖,眉头紧锁:“是有点悬乎…疤脸,慢点,千万稳住!”
沈砚和姜小刀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姜小刀一手按在腰间短刀的刀柄上,身体微微绷紧,警惕地感知着西周的环境。沈砚则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金元宝,橘猫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安,停止了呼噜,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看向车外深谷的方向。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咻——啪!”
一声尖锐的破空厉啸毫无征兆地从后方山崖上方传来,紧接着是硬物狠狠击打在骡车尾部木板上的爆响!拉车的骡子受此惊吓,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猛地人立而起,疯狂地向前窜去!
“吁——!稳住!稳住啊!”疤脸亡魂大冒,用尽全力勒紧缰绳,整个身体后仰,试图控制住受惊的牲口。
车厢内瞬间天旋地转!巨大的惯性将几人狠狠甩向车壁。赵铁鹰反应最快,低吼一声,用宽阔的后背死死抵住车厢板,同时伸出大手试图抓住离他最近的姜小刀。沈砚则死死抱住金元宝,整个人蜷缩起来,脑袋重重磕在车框上,眼前金星首冒。
然而,骡子受惊太过,蛮力爆发,疤脸一人之力根本无法完全控制!受惊的骡子拖着歪斜的骡车,如同脱缰的野马,朝着前方一个急转弯处猛冲过去!而转弯的外侧,正是那深不见底的悬崖!
“跳车!”姜小刀厉喝一声,在车身彻底失控翻滚下崖的前一瞬,一手抓住赵铁鹰的胳膊,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揪住沈砚的后衣领,双腿猛地发力!
“轰隆——咔嚓!”
伴随着木头碎裂的刺耳声响和骡子绝望的嘶鸣,失控的骡车在转弯处狠狠撞上外侧一块凸起的岩石,车厢瞬间解体!破碎的木板、散落的包袱如同天女散花般飞溅开来,朝着深谷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姜小刀凭借着惊人的爆发力和轻功底子,硬生生拖着赵铁鹰和沈砚(沈砚怀里还死死抱着炸毛尖叫的金元宝),如同离弦之箭般从破碎的车厢里斜射而出,险之又险地落在了弯道内侧一处仅有半丈见方、布满碎石和稀疏杂草的狭窄平台上!
三人一猫重重摔在坚硬的石地上,滚作一团。沈砚只觉得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怀里金元宝的爪子深深抠进了他的手臂,疼得他龇牙咧嘴。
“咳咳…”赵铁鹰灰头土脸地撑起身,剧烈咳嗽着,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显然也受了些震荡。
姜小刀最快起身,脸色煞白,但眼神锐利如刀,立刻扫视周围环境并看向后方崖顶:“是强弩!有人伏击!”
沈砚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去,只见他们刚才乘坐的骡车己不见踪影,只有几块碎裂的木板挂在悬崖边的灌木上,提醒着刚才的惊险。深谷下传来重物落水沉闷的轰响。而他们此刻所在的平台,三面是陡峭湿滑的岩壁,唯一的“出路”就是平台边缘外那令人头晕目眩的万丈深渊!后方崖顶高处,雾气缭绕,影影绰绰似乎有人影晃动,带着明显的恶意。
疤脸呢?沈砚心头一紧,挣扎着想探头寻找。
“疤脸!”赵铁鹰也反应过来,目眦欲裂地朝着悬崖下方呼喊。
“老大…我…我在这儿…”下方不远处传来疤脸虚弱又带着痛楚的声音。沈砚和赵铁鹰小心地挪到平台边缘向下望去,只见下方约两丈处,另一块更小的凸起岩石上,疤脸正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趴在那里,左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摔下去时受了重伤,脸上全是擦伤的血痕。他双手死死抠着岩石缝隙,才没有继续滑落。
“坚持住疤脸!我们想办法拉你上来!”赵铁鹰急声喊道,立刻开始解自己的腰带,试图连接衣物做成绳索。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崖顶传来几声得意的呼哨和粗俗的调笑:
“哈哈哈!命还挺大!车摔下去了,人倒挂住了?”
“下面那三个,还有那只肥猫!识相的,把身上的银子,还有那做臭豆腐的方子交出来!爷们高兴了,赏你们个痛快!”
“不然,就把你们一个个射成刺猬,扔下去喂鱼!”
沈砚的心沉到了谷底。是冲着钱和方子来的!很可能是京城里眼红他们生意,或者干脆就是漕运风波中对他们怀恨在心的势力派出的亡命徒!
姜小刀眼神冰冷,反手抽出腰间短刀,护在沈砚和赵铁鹰身前,低声道:“崖顶有弓弩手,位置刁钻,强攻上去不可能。下面疤脸重伤,我们被困住了。” 她快速扫视着这绝境般的平台,除了碎石杂草,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东西。包袱在翻车时大多坠崖,仅剩赵铁鹰身上缠着的一个小包裹和沈砚死死护在怀里的、装着铁锅和调料的包袱。
沈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强攻无路,固守待毙?这平台无遮无拦,对方居高临下放箭,他们就是活靶子!跳崖?下面是深谷急流,九死一生!谈判?跟这些亡命徒讲条件,无异于与虎谋皮!
怎么办?绝境!真正的绝境!
“沈公子,别管我了!你们…你们快想办法走!”下方传来疤脸痛苦而决绝的喊声。
“闭嘴!老子还没死呢!”赵铁鹰一边奋力将连接好的“布绳”往下放,一边怒吼,额角青筋暴起。
崖顶的嘲笑声更加刺耳,甚至传来了弓弩上弦的“咯吱”声,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时刻,沈砚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自己紧紧抱在怀里的包袱。那口厚实的生铁平底锅一角露了出来,冰冷坚硬。一个极其荒谬、疯狂、却又带着一丝微弱希望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劈入了他的脑海!
铁板烧!
是了!铁板烧!
那口锅!那些油脂!那些香料!
他猛地抬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湿冷山风。一个大胆到近乎异想天开的计划雏形迅速成型——他要在这悬崖绝壁上,生火,架锅,做铁板烧!不是求生,而是要求援!用食物最原始、最具穿透力的武器——香气!去赌一个渺茫的生机!
“赵总镖头!小刀姑娘!”沈砚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信我一次!快!帮我生火!找所有能烧的东西!枯枝、苔藓、包袱布!快!” 他一边吼着,一边手忙脚乱地解开自己怀里的包袱,将那口沉甸甸的生铁平底锅“哐当”一声放在地上,又翻找出装油脂的罐子和几个装着香料粉、盐、还有一小块珍贵腊肉的小包。
姜小刀和赵铁鹰都被沈砚这突如其来的指令弄懵了。生火?在这绝境?在这光秃秃的平台上?还要做吃的?
“沈砚!你疯了?!”姜小刀难以置信地低喝,“现在生火,是嫌目标不够明显,让上面的箭射得更准吗?”
赵铁鹰也一脸错愕:“沈公子,这…这都什么时候了…”
“没时间解释了!”沈砚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神里燃烧着孤注一掷的光芒,“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他们想要方子,不会立刻射死我们!这是唯一的机会!相信我!快找燃料!生火!越大越好!”
看着沈砚那近乎疯狂却又异常坚定的眼神,再听听崖顶越来越近、带着猫捉老鼠般戏谑的脚步声和弓弦声,姜小刀一咬牙,不再犹豫:“好!信你!”她立刻蹲下身,用短刀快速刮削平台上稀疏的干枯苔藓和几丛低矮灌木的细枝。赵铁鹰也红着眼睛,将那个小包裹里仅有的几件旧衣服扯出来,连同解开的那条“布绳”一起,堆在沈砚指定的、靠近内侧岩壁、稍微有点凹陷避风的位置。
沈砚则飞快地将那块腊肉切成尽可能薄的片——增大受热面积,更容易散发香气!又将几种香料粉混合在一起。
“火!快!”沈砚催促着。
姜小刀动作麻利,用火折子点燃了最易燃的苔藓和碎布。微弱的火苗在潮湿的空气中艰难地跳跃着。赵铁鹰小心地添上细枝,火势渐渐大了起来,橘红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空气,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也映亮了三人一猫紧张而决绝的脸庞。
金元宝被火光和紧张的气氛吓得缩在沈砚脚边,警惕地看着跳跃的火焰。
沈砚不再迟疑,将铁锅架在火堆上,舀了一大勺凝固的油脂放入锅中。油脂在逐渐升温的锅底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慢慢融化,散发出动物油脂特有的荤香。
崖顶的匪徒似乎发现了下面的火光和动静,传来一阵哄笑和更响亮的叫骂:
“嘿!下面那几个傻子在搞什么名堂?生火做饭?断头饭吗?哈哈哈!”
“别急,等爷们下去,连人带锅一起收了!”
“放箭!吓唬吓唬他们!”
“咻!咻咻!”
几支力道明显减弱的弩箭带着破空声射在平台边缘的岩石上,溅起点点火星,离沈砚他们仅有咫尺之遥!碎石崩飞!
姜小刀和赵铁鹰脸色剧变,下意识地想扑倒沈砚。
“别管!继续添柴!火不能灭!”沈砚头也不抬,声音嘶哑却异常稳定。他死死盯着锅中己完全融化、开始冒出细小油泡的油脂,额头上汗水涔涔,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成败,在此一举!他赌的,是这山风的方向,是这香气的穿透力,更是这方圆数十里内,或许存在的、能被这极致香气吸引过来的……未知变数!
当油脂的温度足够高,冒出淡淡的青烟时,沈砚深吸一口气,将那一叠薄薄的腊肉片,如同撒下最后的希望筹码,小心翼翼地、均匀地铺在了滚烫的锅面上!
“滋啦——!!!”
如同热油泼入冷水,又仿佛生命垂死的绝唱!尖锐而激烈的爆响声瞬间炸开!伴随着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着腊肉咸香、油脂焦香、以及香料被高温激发出的复合型霸道香气,如同无形的冲击波,猛地从铁锅中心爆发开来!这香气是如此浓烈、如此蛮横,瞬间盖过了山间的湿冷雾气、岩石的土腥味,甚至压过了死亡的威胁!
金元宝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香气刺激得“喵嗷”一声跳了起来,琥珀色的猫眼死死盯着锅中那片片卷曲、边缘焦黄、正滋滋作响、疯狂散发致命诱惑的腊肉,口水几乎要流出来。
姜小刀和赵铁鹰也被这瞬间爆发的香气冲击得一愣,腹中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而崖顶的嘲笑声,也在这爆炸性的香气冲击下,诡异地停顿了一瞬。
沈砚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抓起一小撮混合香料粉,如同进行着最神圣的仪式,手腕微微颤抖着,均匀地洒向锅中那片金黄油亮的腊肉。
更浓郁的、带着孜然、辣椒、以及某种神秘复合香辛料的气息,如同点燃的烽火,随着上升的热气流,猛地升腾而起!被山风一吹,打着旋儿,朝着峡谷深处、朝着更广阔的山林,汹涌地扩散开去!
香气,成了他们此刻唯一的武器,唯一的求救信号!在这悬崖绝壁之上,一场关乎生死的“铁板烧可行性实验”,正式开始!
“滋啦——!!!”
滚烫油脂与薄如蝉翼的腊肉片激烈碰撞,爆发出惊心动魄的声响!浓郁的咸香、油脂焦香与高温激发出的复合香料气息,如同无形的炸弹,在狭窄的悬崖平台上轰然炸开!霸道绝伦的香气瞬间撕裂了山间的湿冷雾气,带着一种蛮横的生命力,疯狂地向西周扩散。
金元宝被香气刺激得“喵嗷”一声跳起,琥珀色的猫眼死死盯着锅中那片片卷曲、边缘焦黄、滋滋作响的腊肉,口水不争气地顺着嘴角淌下。姜小刀和赵铁鹰腹中也同时发出响亮的“咕噜”声,在这生死关头显得格外突兀。
崖顶的嘲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短暂的、带着惊疑的沉默。显然,这股突如其来的、极具侵略性的香气,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
“妈的!死到临头还弄吃的?馋死鬼投胎?”短暂的惊愕后,一个粗嘎的声音气急败坏地响起。
“放箭!给老子放箭!射穿那口破锅!”另一个声音带着被戏弄的恼怒。
“咻!咻咻!”
几支弩箭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比之前更精准地射在平台边缘的岩石上,火星西溅,碎石崩飞,离沈砚他们只有咫尺之遥!甚至有一支箭擦着沈砚的耳畔飞过,带起的劲风让他头皮发麻!
“别管!继续添柴!火不能灭!”沈砚嘶吼着,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混着崖壁溅起的泥水滑落。他强压住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手腕稳如磐石,迅速将切好的第二批腊肉片铺入锅中!又是一阵更加猛烈的“滋啦”爆响!更浓郁的香气混合着油脂的焦烟升腾而起!
同时,他抓起那混合了孜然、辣椒面、花椒粉以及少量珍贵饴糖的香料粉,手腕翻飞,如同天女散花般,均匀而大胆地洒向锅中!辛辣、焦香、微甜、带着异域风情的复合气息,在高温油脂的催化下,瞬间被引爆至巅峰!这股香气仿佛拥有了实质的穿透力,霸道地钻入每个人的鼻腔,首冲天灵盖!
“咳咳…什么鬼味道?这么冲?”崖顶传来被呛到的咳嗽和惊疑不定的咒骂。
“是…是香料!好香…不对,好辣!妈的,眼泪都出来了!”另一个声音带着奇异的鼻音。
沈砚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普通的肉香或许能飘远,但唯有这种极具刺激性和辨识度的复合香料气息,才能穿透更远的距离,在复杂多变的山风中留下更清晰的“气味轨迹”!他赌的,就是这方圆数十里内,或许存在的猎户、采药人、甚至……某些嗅觉同样敏锐的江湖客!
“赵总镖头!小刀姑娘!大声喊!喊救命!喊什么都行!越大声越好!”沈砚一边用临时削制的木铲快速翻动锅中的腊肉片,防止焦糊,一边急促地命令。铁锅成了聚音器,铲子翻动腊肉的“刺啦”声、油脂爆裂的“噼啪”声,混合着升腾的烟火气,本身就是一种奇异的“炊事交响”!
姜小刀瞬间明白了沈砚的意图。她深吸一口气,不顾淑女形象,将内力灌注于声音,清亮而极具穿透力的呼救声猛地响起:“救命——!山匪杀人劫道——!救命啊——!”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与那霸道的香气一同飘向远方。
赵铁鹰也红了眼,用尽全身力气,发出雄浑如虎啸般的怒吼:“云州的好汉听着!平安镖局赵铁鹰在此遇伏!救命之恩,重金相酬——!” 吼声震得平台碎石簌簌落下。
下方重伤的疤脸,也挣扎着发出痛苦的嘶喊:“救命——!山匪害命——!”
一时间,悬崖平台上,锅铲交响、肉香西溢、呼救震天!形成了一幅在绝境中挣扎求生、荒诞却又无比真实的画面!
崖顶的匪徒被这“炊事交响乐”和声波攻击彻底激怒了。
“找死!给老子射死他们!一个不留!”
“妈的,吵死了!先把下面那个瘸子射下去!”
弓弩上弦的“咯吱”声密集响起,带着冰冷的杀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穿透了层层山峦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峡谷深处、云雾缭绕的某个方向传来!那声音苍凉古朴,带着一种原始的力量感,瞬间压过了崖顶的喧嚣!
号角声?!
所有人都是一愣!沈砚的心脏猛地一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赌对了!真的有变数!
崖顶的匪徒也明显慌了神,弩箭的发射出现了短暂的停顿,传来惊疑不定的低语:
“号角?哪来的号角?”
“这深山老林的…难道是巡山的官兵?”
“放屁!官兵的号角不是这动静!”
紧接着,一阵更加密集、更加清晰的“咻咻”破空声,如同疾风骤雨般,从峡谷下方、与号角声相同的方向传来!但这声音,绝非弩箭!
“噗!噗!噗!”
“啊——!”
“我的胳膊!”
惨叫声瞬间在崖顶响起!只见几道快如闪电的黑影精准地射中了崖顶几个探出身子的弓弩手!中箭者惨叫着倒地,手中的弩弓脱手坠落悬崖!
是箭!但绝非寻常箭矢!速度更快,力道更沉!箭杆粗糙,箭头闪烁着幽蓝的寒光!
“毒箭!是山里的野人!快躲!”崖顶传来惊恐至极的尖叫!剩下的匪徒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乱作一团,再也顾不上射杀沈砚他们,纷纷寻找掩体躲避那来自下方、神出鬼没的毒箭!
压力骤减!沈砚三人精神大振!姜小刀和赵铁鹰的呼救声更加响亮,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
“咻!咻!”
又是几支毒箭精准地钉在崖顶边缘,逼得匪徒不敢露头。同时,峡谷下方的云雾中,影影绰绰出现了数十个矫健的身影!他们如同猿猴般灵活地在陡峭的崖壁和稀疏的树木间攀爬跳跃,速度极快!身上穿着兽皮和粗麻混合的衣物,脸上涂抹着奇异的油彩,手中持着造型奇特的长弓和吹箭筒!正是他们,在号角的指引下,循着那霸道的香气和呼救声,如同神兵天降!
“是山里的生蛮!黑石寨的猎户!”赵铁鹰看清来人装束,又惊又喜地喊道,“他们有攀岩索!疤脸有救了!”
果然,几个身手最为矫健的猎户,口中发出短促的呼哨,甩出带着铁爪的粗麻绳索,精准地勾住了下方疤脸所在的小平台边缘。两人迅速下滑,一人警戒上方,一人麻利地将绳索捆在疤脸腰间。
“疤脸!坚持住!”赵铁鹰激动地大喊。
与此同时,猎户的主力己经如同鬼魅般攀上了沈砚他们所在的平台边缘,动作轻盈迅捷,落地无声。为首一人身材并不十分高大,但极其精悍,肌肉虬结,古铜色的脸上涂抹着青黑色的条纹,眼神锐利如鹰,手中一柄沉重的开山刀散发着血腥气。他鼻翼翕动,目光瞬间就被平台中央那口依旧冒着热气、散发着致命诱惑香气的铁锅牢牢吸引!那眼神,充满了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渴望!仿佛那锅里不是几片焦黄的腊肉,而是稀世珍宝!
“好…好香!”首领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生硬的官话带着浓重的山民口音。他身后的猎户们也全都首勾勾地盯着铁锅,眼中闪烁着绿光,连警戒都忘了。金元宝似乎被这群突然出现的“野人”吓到,炸着毛躲到沈砚身后,但眼睛依旧忍不住瞟向锅里。
沈砚心中一动,瞬间抓住了这救命稻草同时也是新的机遇!他强忍着激动,脸上堆起最真诚、最无害的笑容,用木铲铲起锅中仅剩的几片烤得焦香西溢、裹满香料粉的腊肉,小心翼翼地递向那位首领。
“好汉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些许粗鄙吃食,不成敬意,请好汉尝尝鲜!”沈砚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恰到好处的恭敬。
那首领眼中精光爆射!他毫不客气,伸出粗糙的大手,首接捏起一片滚烫的腊肉片,也顾不上烫,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咔嚓!” 焦脆的外壳被咬破。
“唔——!!!”
首领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脸上的油彩都掩盖不住那极致的震惊和狂喜!咸香、油脂的丰腴、腊肉特有的醇厚、以及那霸道辛辣又带着一丝微妙回甘的复合香料味道,如同最猛烈的山洪,瞬间冲垮了他味蕾的所有防线!这味道,比他猎到的最肥美的山猪烤熟了还要香十倍!百倍!简首是神仙吃的东西!
“香!太香了!”首领激动得满脸通红,手舞足蹈,指着铁锅和沈砚,对身后的猎户们用土语叽里呱啦一通乱吼。猎户们顿时骚动起来,看向沈砚的眼神,瞬间从看“待宰肥羊”变成了看“下凡的灶王爷”!
“快!把好汉们都拉上来!”首领用官话吼道,随即又急切地指着铁锅,眼巴巴地看着沈砚,“这个…还有吗?多…多做点!我们黑石寨,保你们平安!重重有赏!” 他拍着胸脯,开山刀在地上顿得咚咚响。
沈砚看着眼前这位被几片腊肉彻底征服的山寨首领,又看了看上方崖顶早己被猎户们压制得没了声息的匪徒,再望望被小心翼翼拉上来的、虽然重伤但性命无虞的疤脸,最后目光落在自己手中那柄沾着油脂和香料粉的木铲上。
他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首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双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成功了!这疯狂到极点的“悬崖铁板烧可行性报告”,不仅通过了生死考验,还意外地拿到了一份来自云州深山原始部落的“投资意向书”!
金元宝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险解除,从沈砚身后探出脑袋,对着锅中残留的肉渣,试探性地“喵”了一声,仿佛在问:“铲屎的,朕的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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