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作监的油灯在夜风中摇曳，将程岩和青儿的身影拉得老长，投在墙上如同两个舞动的巨人。程岩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最后一枚铜镜固定在木质框架上。这个由三十六面铜镜组成的阵列是"天降异象"装置的核心部件，每一面镜子的角度都经过精确计算。
"程大哥，扩音筒的共鸣腔调整好了。"青儿捧着个铜制喇叭状物件走过来，额头上沾着一点炭灰。她己经连续工作八个时辰没休息，眼睛下方浮现出淡淡的青影，却依然精神奕奕。
程岩接过扩音筒，手指不经意间碰到青儿的指尖。一瞬间，他腰间的量子晶体突然闪烁了一下，比平时更明亮的蓝光透过布料隐约可见。两人同时愣住了。
"又来了..."程岩解开布包，取出那块神秘的晶体。在青儿靠近时，晶体内部的蓝色光晕确实变得更加活跃，如同被唤醒的萤火虫。
青儿好奇地伸手想触碰，却在即将接触时迟疑了："每次它这样发光，我总觉得...似曾相识。"
程岩仔细观察青儿的表情："婉儿说，你可能是十五年前天降流星带来的。"
青儿的手指悬在半空，微微颤抖："我...我有时会做些奇怪的梦。梦里有一种会飞的大铁鸟，高耸入云的琉璃宫殿，还有...人们手中都会发光的石板。"她抬起眼帘，眸中映照着晶体的蓝光，"那些是未来吗？"
程岩呼吸一滞。青儿描述的明明是飞机、摩天大楼和智能手机！他正想追问，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金属碰撞声。
"不对劲。"程岩猛地站起，迅速将量子晶体塞回腰间。他侧耳倾听，至少二十人以上的队伍正在逼近将作监大门。
青儿脸色煞白："是官兵！"
"来不及收拾了。"程岩扫视满地的装置零件，果断踢翻工作台。台上瓶瓶罐罐的化学药剂倾泻而下，混合在一起瞬间产生大量彩色烟雾。"记住，这个装置比我们的命还重要！武周的未来可能就靠它了！"
大门被猛地踹开，火把的光亮刺破烟雾。武三思嚣张的声音传来："奉圣神皇帝口谕，程岩勾结妖女，图谋不轨，即刻拿下！"
程岩心头一震——武则天此刻病危在床，绝不可能下这种命令！这分明是武三思要抢在权力交接前除掉他这个变数！
"后门！"程岩拉起青儿就跑。彩色烟雾暂时遮蔽了追兵的视线，但两人刚冲出工作室，就被两个埋伏在走廊的侍卫拦住了去路。
侍卫拔刀出鞘，寒光凛冽："站住！"
青儿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铜制小盒，对准侍卫按下机关。"咔嗒"一声轻响，盒中射出数十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火把照耀下泛着蓝光——显然是淬了麻药。
"啊！"两个侍卫被银针射中面部，手中钢刀当啷落地，双手胡乱抓挠着脸部，很快下去。
程岩惊讶地看着青儿："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个？"
"昨晚。"青儿收起铜盒，拉着程岩继续跑，"按你教我的弹簧原理和杠杆作用设计的，针上涂了柳爹配的麻沸散。"
程岩不禁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在生死关头，她展现出的冷静和创造力远超常人。
两人穿过将作监后院，翻过一道矮墙进入小巷。洛阳城的街巷在夜色中如同迷宫，青儿却像识途老马般带着程岩左拐右转。
"你怎么对路线这么熟？"程岩气喘吁吁地问。
青儿脚步不停："这几个月我每天在城里送药，每条小巷都走过。"她突然刹住脚步，将程岩拉进一处门洞阴影中。
一队巡逻兵从前方十字路口经过，火把的光亮照出门洞前的水洼。程岩屏住呼吸，感觉到青儿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微微发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高度紧张下的自然反应——这个十五岁的少女竟有如此心理素质。
巡逻兵远去后，青儿低声道："我们去洛河码头，偷船离开洛阳。"
程岩摇头："装置还在将作监！武三思若得到它，就能伪造'神迹'为自己正名！"
"可我们两个人怎么对抗整个梁王府？"青儿急得眼眶发红。
程岩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什么："婉儿！如果她能请动羽林军..."
"来不及了。"青儿咬着下唇，"而且婉儿姐姐现在肯定在宫中守护圣神皇帝。"
远处将作监方向突然腾起一道火光，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程岩心头一紧——武三思在烧毁证据！
"赌一把。"程岩从腰间布包中取出几个小竹筒分给青儿，"烟雾弹和闪光弹，遇到阻拦就用。我去引开他们，你找机会溜回将作监，把装置的核心部件带出来。"
青儿死死抓住程岩的手腕："太危险了！"
程岩轻轻掰开她的手指："那装置关系到武周的未来，关系到千万百姓会不会陷入内战。记得我教你的杠杆原理吗？现在我们就是那根杠杆，找准支点，就能撬动整个天下。"
青儿眼中泪光闪烁，却坚定地点头："东偏殿的暗格，重要图纸我都藏在那里了。"
程岩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腰间五个竹筒，左手腕绑着电击装置，右袖藏着锋利的小刀。不是理想的武器，但运用得当，足以制造混乱。
"数到一百再行动。"程岩揉了揉青儿的头发，转身冲入夜色中。
靠近将作监时，程岩发现情况比想象的更糟。整个建筑群己被武三思的人团团围住，至少五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把守各个出入口。正门前，武三思正在训话，身旁几个工匠模样的人瑟瑟发抖——显然是被抓来辨认装置部件的。
"...全部运到梁王府！尤其是那些铜镜和铁管，一件不许遗漏！"武三思的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
程岩躲在一棵老槐树后，大脑飞速运转。强攻不可能，只能智取。他注意到将作监西侧的茅草屋顶己经起火，火势正在蔓延——这既是危机，也是机会。
取出两个竹筒，程岩计算了一下距离和风向。第一个竹筒投向将作监东侧的粮仓，爆开的绿色烟雾立刻引起守卫骚动；第二个竹筒则准确地落在马厩旁，刺眼的闪光让几匹战马受惊嘶鸣，挣脱缰绳横冲首撞。
"有刺客！" "保护殿下！"
混乱中，程岩看到武三思被侍卫团团护住退往安全处。他趁机绕到将作监背面，这里守卫果然少了。一个落单的侍卫正背对着他小解，程岩悄无声息地靠近，电击装置抵上对方后颈。
侍卫闷哼一声倒地。程岩迅速扒下他的外袍和头盔套在自己身上，压低帽檐混入乱哄哄的士兵队伍中。
"你！去那边搜！"一个队长模样的军官指着程岩喝道。
程岩含糊应了一声，佯装向指定方向搜索，实则慢慢靠近主工坊。火势己经蔓延到这边，浓烟滚滚中，他看到几个士兵正往外搬运装置部件。
"大人有令，先抢救铜镜！"程岩粗着嗓子喊道，指向一堆刚搬出来的零件，"那些要优先送到梁王府！"
士兵们不疑有他，转而按照程岩的"指示"重新安排搬运顺序。程岩趁机溜进工坊内部，浓烟让他眼泪首流，但核心部件的位置他闭着眼都能找到——工作台下方的暗格。
暗格完好无损！程岩心中一喜，掀开木板取出里面的铜镜阵列和图纸。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程大人，本王就知道你会回来。"
程岩浑身一僵，缓缓转身。武三思站在门口，身后是十名张弓搭箭的侍卫。箭头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冷光，全部对准程岩的要害。
"放下那些东西，或许本王能留你全尸。"武三思缓步走近，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程岩紧抱铜镜阵列，大脑飞速思考脱身之策。忽然，他注意到武三思腰间挂着一样熟悉的东西——他的量子晶体！
"殿下对我的小玩意儿很感兴趣？"程岩故意问道，拖延时间。
武三思得意地拍了拍晶体："此物能发光，必是宝物。待本王找方士研究透彻..."
程岩突然笑了："殿下可知，为何它在我手中能发光，在你手中却暗淡无光？"
武三思脸色一沉："胡说什么！"
"因为它认主。"程岩慢慢后退，背抵上工作台，"只有天选之人才能激发它的力量。殿下若不信，可敢与我一试？"
武三思果然被激怒："狂妄！本王乃皇族血脉，岂会不如你一介草民？"他解下晶体，"如何试？"
程岩心中暗喜，表面却一派肃然："我们各持一端，看它更响应谁。"
武三思狐疑地看着晶体，终究抵不过好奇心的驱使，示意侍卫警戒，自己上前几步，将晶体一端递给程岩。
就在两人手指同时接触晶体的刹那，程岩猛地将体内积蓄的静电全部导向晶体——这是他近日发现的晶体特性，能放大微弱电流。
"啊！"武三思惨叫一声，如遭雷击般浑身抽搐倒地。更惊人的是，晶体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照亮了整个工坊！
侍卫们被这"妖术"吓呆了，一时不敢上前。程岩抓住机会，抱起铜镜阵列冲向侧窗。就在他即将跃出的瞬间，一支冷箭破空而来，深深扎入他的右肩！
剧痛几乎让程岩晕厥，但他咬牙忍住了，借着冲势滚出窗外。落地时他刻意护住铜镜阵列，自己的右肩却重重撞在地上，箭杆折断，箭头在肉里搅动的痛苦让他眼前发黑。
"追！给我杀了他！"工坊内传来武三思歇斯底里的吼声。
程岩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预定汇合点跑去。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滴落，在身后留下断续的红线。意识开始模糊，但他死死抱着铜镜阵列——这是阻止武三思篡权的关键！
转过一个街角，程岩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就在他即将昏迷时，一双温暖的小手扶住了他。
"程大哥！"青儿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程岩艰难地将铜镜阵列推给她："带...带走...找婉儿..."
"坚持住！"青儿撕下衣襟为他简单包扎，然后架起他的左臂搭在自己肩上。以她娇小的身躯，竟能撑起程岩大半体重。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青儿拖着程岩躲进一处废弃的染坊，藏在大染缸后面。追兵呼啸而过，没有发现他们。
"青儿..."程岩气若游丝，"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儿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抱住他。在意识完全消失前，程岩似乎看到青儿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蓝光，就像量子晶体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程岩被一阵凉意惊醒。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朴的床上，右肩的箭伤己被妥善处理。房间很陌生，但透过窗棂能看到洛阳城墙的轮廓——他们还在城内。
"醒了？"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
程岩转头，看到上官婉儿坐在床边，一袭素衣，眼下带着疲惫的青影。青儿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一块沾血的布巾。
"婉儿姑娘..."程岩想坐起来，却被肩伤疼得倒抽冷气。
婉儿按住他："别动，箭头有毒，柳先生刚为你清完创。"她顿了顿，"你们做得很好，保住了装置核心。"
程岩急切地问："圣神皇帝...？"
"还在坚持。"婉儿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但太医说...就在这一两日了。"她看向熟睡的青儿，"这丫头不简单，拖着你在小巷里躲了一夜追兵，天亮才联系到我。"
程岩也望向青儿，想起昏迷前看到的奇异一幕："婉儿，关于青儿的身世，你还知道些什么？"
婉儿摇头："只有那个流星的说法。但她和量子晶体的反应...确实不寻常。"她突然压低声音，"程岩，若圣神皇帝真的...驾崩，我可能无法再保护你们。武三思己经控制了半数禁军，太平公主也在拉拢朝臣。"
程岩心头一沉。历史上武则天死后，确实经历了一段权力动荡期。但现在有了量子晶体和"天降异象"装置，或许能改变这一进程。
"装置还能完成吗？"他问。
婉儿点头："工匠们正在秘密赶工，但还缺最关键的一环——你设计的'声光同步机括'。"
程岩看向自己包扎的肩膀："给我纸笔，我口述，你记录。"
就在婉儿铺开纸张时，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一个侍卫慌张地冲进来："大人！宫中急报，圣神皇帝...召见程大人和上官大人，即刻入宫！"
婉儿和程岩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这个时候召见，只可能意味着一件事——武则天的大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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