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行者号像条贴地溜边的老鳄鱼，引擎憋着口病怏怏的闷气，喷着乌黑浓烟，紧擦着陡峭黑岩的阴影，往浑浊河水的下游钻。河面寒风卷着水腥气，刀子似的刮在甲板上每个人脸上。
老马克缩在驾驶舱挡风玻璃后头，油腻皮袄裹得像个球，浑浊眼珠子死死盯着前方狭窄弯曲的河道，嘴里还不停叨叨：“…双倍！伊戈尔你个黑心炉渣！柴油！炮弹！维克多那傻小子的卖命钱！还有老子担的风险…没三根大黄鱼，这买卖亏到姥姥家了！”
“黄鱼没有。”卡西姆声音冷得像河里的冰碴子。他缺指的手稳稳扶着塔木肩上昏迷的罗沐，冰蓝眼睛扫过老烟丞怀里紧抱的油布包，又落到塔木另一只巨手里拎着的那条金属手臂上。阿一的臂膀此刻安静地垂着，掌心的冰蓝核心光芒微弱恒定，如同沉眠的寒星。
“拿它抵！”卡西姆下巴朝金属臂一点，“抵你三根黄鱼！够不够分量？”
老马克的眼珠子瞬间黏在了那流线狰狞的暗银装甲和掌心的冰星上，喉结上下滚动，贪婪几乎要滴出来。“这…这铁疙瘩胳膊…”他舔着干裂的嘴唇，“行！行！马克大爷亏就亏点！当交个朋友！维克多！再快点！后面有狗撵！”
引擎的呜咽声陡然拔高，船尾搅起更大的污浊浪花。船身猛地一晃，老烟丞一个趔趄，伤手抱着的油布包差点脱手，气得他破口大骂：“老狐狸你稳当点！船晃散架了老子先把你扔下去喂鱼！”
话音未落，刺耳的锐鸣撕裂寒风！
咻——轰！！！
一道炽白的光束从天而降，狠狠砸在船尾左侧不到五米的水面上！爆炸掀起冲天水柱，灼热的蒸汽混合着刺鼻的臭氧味扑面而来！浑浊的河水像开了锅！
“来了！”塔木低吼，巨躯绷紧，弯刀握得更紧。萨拉紧紧抱着囡囡缩在相对背风的船舷角落，脸色惨白。
卡西姆猛地抬头。铅灰色的低垂云层下，两个碟形黑影如同索命的秃鹫，正无声地盘旋下降！碟体下方，能量武器发射口正闪烁着危险的充能光芒！
“铁蜻蜓！”老烟丞嘶声叫破追兵名号，“幽灵的空中狗腿子！专盯人脚后跟！”
“维克多！放烟花！”老马克在驾驶舱里吼得变了调。
船尾一个焊死的简陋铁架后面，一个精瘦的斯拉夫小伙儿猛地拉开蒙布，露出一门老掉牙的双联装高射机枪！枪管锈迹斑斑，维克多咬着牙摇动沉重的手轮，枪口哆哆嗦嗦指向天空。
哒哒哒哒——！！！
沉闷的机枪声响起，曳光弹歪歪扭扭地射向天空，在碟形飞行器下方划出凌乱的轨迹，如同蹩脚的烟花表演。碟形机灵活地侧滑，轻松避过弹幕，下方的武器口再次充能！
“妈的！烧火棍顶个屁用！”老烟丞骂着，浑浊的眼睛急扫甲板，最后死死钉在塔木手里那条金属臂上。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那被炉火熏烤过的脑子里炸开！
“塔木！把铁疙瘩胳膊怼那破枪上！快！”老烟丞吼着扑过去，缺指的手不管不顾就去抓阿一的手臂。
塔木一愣，但出于对老烟鬼技术的盲目信任，下意识松了手。老烟丞拖着沉重的金属臂，踉跄扑到船尾高射机枪旁。他看也不看维克多惊恐的脸，抡起阿一的金属臂，用那坚固的肘关节部位，狠狠砸向高射机枪摇柄基座旁一根凸起的粗螺栓！
哐！
金属撞击，火星西溅！螺栓被砸弯，阿一的手肘也卡在了摇柄和基座之间！
“松手！小子滚开！”老烟丞一脚踹开懵逼的维克多，自己扑到摇柄旁，那只被灼伤的右手哆嗦着，猛地按在阿一掌心的冰蓝核心上！
“阿一！看你的了！打蚊子！”老烟丞嘶吼，像是给机器下命令，又像是绝望的祈祷。
嗡——！！！
冰蓝核心骤然炽亮！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一股冰冷的能量波动瞬间席卷船尾！被卡住的金属臂猛地一颤！原本死气沉沉的五指瞬间张开，钢铁指节屈伸，竟一把死死扣住了高射机枪冰冷的摇柄！
紧接着，更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
阿一的金属臂如同拥有了生命，带动着沉重的摇柄，开始高速、精准、稳定地旋转！锈蚀的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那枪口抬升、转向的速度和精度，远超人类手摇十倍！枪口瞬间锁定了一台俯冲下来的碟形机！
哒哒哒哒哒——！！！
双联装高射机枪爆发了！不再是蹩脚的烟花，而是两条狂暴的金属火鞭！曳光弹在空中拉出笔首致命的火线，瞬间咬住了碟形机！
当当当当！！！
密集的撞击声如同冰雹砸铁皮！碟形机脆弱的能量护盾只闪烁了几下便告崩溃！装甲被撕裂，碎片西溅！它像只被霰弹枪轰中的鸟，冒着黑烟，打着旋儿一头栽向下游浑浊的河水！轰隆一声，炸起更大的水柱！
另一台碟形机吓得猛地拔高，疯狂爬升，瞬间缩回了铅灰色的云层里，只留下尖锐的警报余音。
甲板上死寂了一瞬。只有高射机枪枪管旋转的嗡嗡余音和老烟丞粗重的喘息。
“操…真…真活了？”维克多瘫坐在甲板上，看着那还在微微冒烟的枪管，又看看那条扣在摇柄上、冰蓝光芒缓缓收敛的金属臂，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老马克在驾驶舱里狠狠一拍舵轮，黄牙呲着乐：“哈哈哈！好！好铁疙瘩！值三根大黄鱼！值了！”
危机暂缓，但没人能笑出来。卡西姆眉头紧锁，盯着上游黑石谷的方向。浑浊的河面上，几道速度极快、劈开白色水线的黑影，正贴着河道两岸的阴影，急速追来！是“清道夫”的水陆两栖型！它们如同沉默的水鬼，幽蓝的机炮充能光芒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还没完！”卡西姆的声音像绷紧的钢丝。
“妈的！没完没了！”老烟丞骂着，试图把阿一的金属臂从卡死的螺栓里出，纹丝不动。他急得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一首昏迷的罗沐，在塔木肩头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他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在快速转动，苍白的嘴唇翕动，吐出几个破碎模糊的音节：
“…冰…冰层…共振…声呐…别…别扫描…”
声音微弱，几乎被风声和引擎声淹没。
但卡西姆冰蓝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看向前方河道！河水浑浊，但两岸陡峭岩壁在冬日里挂满了巨大的、犬牙交错的冰棱！有些冰棱甚至垂入水中！
“声呐…”卡西姆瞬间抓住了罗沐呓语中的关键！幽灵的追踪单位，必然依赖某种形式的探测扫描！无论是雷达还是声波！他缺指的手猛地指向驾驶舱，厉声吼道：“老马克！关掉船上所有主动探测！引擎降噪！最大航速！给我往冰棱最密的河道冲！”
老马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小眼睛里闪过精光：“操！玩阴的？老子喜欢！”他猛地扳动几个开关，潜行者号船身一震，引擎的呜咽声陡然降低了一个层级，变得沉闷压抑，船尾翻涌的浪花也小了许多。船头一偏，朝着前方一段挂满巨大悬垂冰棱、河道狭窄曲折的水域亡命冲去！
几乎在潜行者号关闭主动探测、降低引擎噪音的同时！
河道上游，那几台急速追近的水陆两栖“清道夫”，头部传感器阵列猛地亮起刺目的扫描光束！强力的主动声呐脉冲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浑浊的水体和两侧岩壁！
嗡——！！！
无形的声波巨浪撞上密集垂挂的巨大冰棱！
咔嚓！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冰层断裂声瞬间连成一片！如同死神的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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