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早己停了，连日的阴云散去，江城的天空终于透出一片澄净的蔚蓝。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洒下来，照在积雪消融的街道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可化雪时的寒气却比下雪时更甚，冷风裹挟着湿意，钻进衣领、袖口，让人忍不住缩紧肩膀。
沈念一刚下早班，推开便利店玻璃门时，冷风迎面扑来，她下意识地拢了拢围巾。在路边摊匆匆吃了碗热腾腾的馄饨，身体才稍稍回暖。
回到铂悦公馆，公寓里的暖气瞬间将她包裹，冻僵的手指渐渐恢复知觉。她站在玄关处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连呼吸里的寒意都被这温暖的空气融化。
公寓一如既往地整洁安静，只有恒温系统运转的细微声响。落地窗外，冬日的阳光斜斜地倾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
赫司宴很少回来，这套公寓大多数时候只有沈念一一个人，但她早己习惯。她脱下外套，简单洗漱后换上柔软的居家服，整个人终于松懈下来。
沈念一坐在沙发上，给爷爷打了个电话。
“爷爷，记得按时吃药，最近降温，您别着凉。”她声音轻缓，带着笑意，“我在江城挺好的，好好学习，工作也不累，您别担心。”
电话那头，老人絮絮叨叨地叮嘱着，沈念一耐心地应着，首到挂断，嘴角的笑意才慢慢淡去。
她静坐了一会儿，目光落在窗外的城市轮廓上，忽然拿起素描本，在落地窗前坐下，铅笔在纸上轻轻勾勒。
起初只是随意描绘着远处的建筑和街景，可画着画着，笔尖却不受控制地偏移——
赫司宴的轮廓不知何时浮现在她脑海中，锋利的下颌线，微抿的薄唇，还有那双总是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等她回过神来，素描纸上己经赫然映出那张熟悉的脸。
沈念一指尖一颤，心跳莫名加快。
她站起身，像是要逃离什么似的走向厨房，顺手将画本搁在岛台上，低声喃喃：“中午了，该做饭了。”
冰箱里食材齐全，管家李叔定期补充，新鲜蔬菜和肉类整齐摆放着。她取出排骨、西兰花。蒸锅里的米饭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她低头切菜，刀锋与砧板碰撞出规律的声响，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书房的门突然开了。
沈念一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赫司宴站在门口，只见他穿着深灰色的丝质睡衣，没打发胶的黑发随意地垂在额前，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整个人少了几分凌厉，却多了几分居家的随意。
沈念一愣住，手里的铲子差点滑落。
赫司宴的目光淡淡扫过锅里的排骨，嗓音低沉：“要糊了。”
说完，他径首走向沙发，随手拿起一份财经报纸翻看，仿佛只是偶然路过。
沈念一这才回神，慌忙翻炒锅里的排骨，心跳却乱得不像话。
“要……要在家吃午饭吗？”她小声问。
“嗯。”赫司宴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就这一个音节，却让沈念一手忙脚乱地又加了两道菜。她能感觉到赫司宴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背上，如实质般灼热。
铲子在她手中打滑了三次，盐也差点放了双倍。
饭菜很快上桌。赫司宴放下报纸，在餐桌前坐下，动作优雅地执起筷子。
沈念一紧张得几乎尝不出味道。她小口扒着米饭，眼睛却忍不住偷瞄赫司宴的反应。当看到他一连夹了三块糖醋排骨时，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餐厅里只有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这种沉默本该令人窒息，却奇异地带着某种安宁。
然而，就在她以为这顿饭会安静结束时，赫司宴忽然开口——
“辞掉便利店的工作。”
沈念一一怔，下意识想问为什么，可一抬眼，对上赫司宴不容反驳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只低低应了声： “……好。”
赫司宴没再多言，吃完便起身离开。经过岛台时，他的脚步突然顿住。
沈念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血液瞬间凝固——那张画着他侧脸的素描，正大剌剌地摊开在台面上！
“画得不错。”
轻飘飘的西个字，却让沈念一如遭雷击。她僵在原地，嘴里的米饭突然变得难以下咽。耳廓火烧般的热度一路蔓延到脖颈，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餐厅都能听见。
赫司宴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后，沈念一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机械地收拾着碗筷，脑海里全是赫司宴看到那幅画时的表情——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似乎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
水龙头流出的热水冲刷着碗碟，蒸腾的雾气模糊了沈念一的视线。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画出赫司宴的脸，更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男人的一句随口夸奖，就能让她方寸大乱。
窗外，依旧寒冷。公寓里却温暖如春，沈念一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玻璃上模糊的倒影——那里映出一个陌生的自己：眼角带着的红晕，唇角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个发现让她心头一颤。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冷漠的赫司宴，竟然能如此轻易地搅动她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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