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大学艺术楼的走廊上，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一地碎金。沈念一走出教室，就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沈念一。”
顾言初站在逆光处，体育系标志性的红色运动服衬得他肤色愈发健康。他微微低头，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此刻却盛满愠怒。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几个女生停下脚步窃窃私语，还有人偷偷举起手机。
沈念一能感觉到无数道好奇的目光刺在背上，她快步上前，仰起脸露出歉意的笑容，轻声道：
“学长...”
顾言初声音压得很低：“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好学生突然请假一周...”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像是要找出什么蛛丝马迹，“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沈念一心头一暖，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素描本的边缘：
“手机没电了，兼职出了点状况，后来...后来亲戚住院需要照顾。”
她努力维持着笑容，却不敢首视顾言初探究的眼神，“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阳光恰好落在她仰起的脸上，将那双含着水光的杏眼映得格外明亮。
顾言初怔了怔，怒气像被戳破的气球般消散。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以后有事一定要告诉我，无论什么困难，我都一定会帮你。”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剜进沈念一的心脏。她重重地点头，眼眶微微发热，连忙拉着顾言初离开围观的人群。
校园小道上，结冰的湖面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顾言初边走边问：
“你做的什么兼职？累不累？离你住的地方远吗？”
每个问题都像小锤敲在沈念一心上。她避开顾言初关切的目光：“就是...家政保洁，时间灵活，雇主很好，离得也近。”话说出口才发觉自己结结巴巴，漏洞百出。
顾言初突然停下脚步，狐疑地打量她：“真的？”
“当然！”
沈念一提高音量，随即意识到反应过度，连忙转移话题，“我们去校外吃吧，就去吃南瓜面条，得快点了，不然又要等很长时间。”说完转身就向学校门口走。
望着她的背影，顾言初半信半疑地跟了上去。
黑色的迈巴赫在宽阔平坦的道路行驶，车厢内弥漫着压抑的沉默。赫司宴手中的文件被翻得哗哗作响，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沈念一那声轻柔的“学长”像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开窗。”
赫司宴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烦躁。
车窗缓缓降下，凛冽的寒风灌入车厢，吹散了萦绕不散的雪松香气。王允从后视镜瞥见自家总裁紧蹙的眉头和泛白的指节，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车速。
“走学府路。”
赫司宴揉了揉太阳穴，声音里透着疲惫。
王允微微一怔。学府路毗邻江州大学，虽然回铂悦公馆会近些，但平时赫司宴最厌烦那条路上的嘈杂喧嚣，向来避而远之。
“是，赫总。”
王允熟练地转动方向盘，黑色迈巴赫拐入人潮涌动的学府路。
车速不得不再次放缓。赫司宴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窗外，望着自己曾经走过无数次的人行道上三三两两的大学生嬉笑着走过，青春洋溢的面庞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还会放肆大笑的赫司宴。
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闯入视线。王允几乎同时出声：“赫总，是沈小姐。”
沈念一正和一个高大男生并肩而行，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她仰头笑了起来，阳光在她发梢跳跃，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轮廓。
那笑容明媚得刺眼，是赫司宴从未见过的灿烂。
“停车。”
两个字冷得像冰。迈巴赫稳稳停在人行道旁，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沈念一转头的瞬间，笑容凝固在脸上。她瞪大眼睛，赫司宴一张冷峻的侧脸映入眼帘，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背包带。
“司宴哥？”身旁的顾言初率先反应过来，熟稔地凑到车窗前。
赫司宴冷淡地颔首，目光却牢牢锁住沈念一：
“上车。”
空气仿佛凝固了。沈念一看见顾言初困惑的眼神在她和赫司宴之间来回游移：“你们认识？”
沈念一的大脑一片空白。赫司宴的视线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机械地开口：“赫老板是我做家政的雇主……忘了今天该去打扫了……学长改天我再请你吃饭吧！”
这个拙劣的谎言让赫司宴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沈念一不敢看顾言初疑惑的表情，匆忙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车门关上的闷响截断了顾言初未尽的疑问。迈巴赫缓缓驶离，后视镜里，顾言初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车厢内的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赫司宴重新拿起文件，纸张在他手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系好安全带。”
低沉的嗓音冷不丁地响起，像冰锥刺破凝滞的空气。
沈念一猛地回神，下意识侧头看向赫司宴——男人依旧垂眸审阅文件，修长的手指停在某页边缘，连目光都未曾偏移半分，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她的错觉。
她抿了抿唇，机械地拉过安全带扣紧，金属锁扣“咔嗒”一声，在静谧的车厢内格外清晰。
窗外，往外人行道的人影飞速倒退，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的手背上，明明温暖，却驱不散她指尖的凉意。
为什么赫司宴会认识顾言初？
顾言初熟稔地喊他“司宴哥”？
明明说好隐婚，他为什么在熟人面前主动跟她说话？纷乱的思绪在脑海中翻涌。
蓦地，赫司宴抬手拨通了电话。
“爸，我们三十分钟后到。”
简短，冷冽。
通话结束的瞬间，他对驾驶座的王允淡声吩咐：“回老宅。”
沈念一呼吸一滞。这么突然？
更让她心慌的是——她等会又要见到赫司宴那个对她极不满的母亲。而他那未曾谋面的父亲……又会用怎样的目光审视她这个“突然出现”的儿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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