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死的裂缝外,寒髓犬不甘的刨抓与低吼渐渐远去,最终被风雪呼啸彻底吞没。狭小的石室内,死寂重新笼罩,只剩下两道压抑而粗重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交织。秦墨川背靠岩壁,左臂的伤口在短暂的爆发后,疼痛如同苏醒的毒蛇,噬咬着神经。他看向对面蜷缩的少女——叶萱玥。青铜罗盘散发的微光早己熄灭,黑暗中,唯有她那双映着无形星河的眸子,仿佛两盏不灭的孤灯,在绝对的黑暗里提供着微弱的方位感。
叶萱玥依旧按着左腹,指缝间的血迹在微光下呈现暗沉的褐色。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垂下,掩去了部分星光,却掩不住那份深藏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秦墨川递过去的布条,被她紧紧攥在手中,并未立刻使用。两人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墙,由伤痛、未知和寒渊城永恒的猜忌筑成。
长时间的沉默几乎令人窒息。秦墨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秦墨川。” 名字出口,带着矿渣的粗粝感。黑暗中的星眸似乎闪烁了一下,叶萱玥微微抬起眼帘,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片刻,一个同样微哑、却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声音响起:“叶萱玥。” 名字如星砂滑落,清冽而短暂。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两个名字在黑暗中交换,却仿佛在无形的墙上凿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寒渊城的人,很少互道姓名。
秦墨川摸索着再次拿出青铜罗盘。方才生死一线的指引绝非偶然。他尝试回忆叶萱玥在地上画出的那个三角星图,以及她指向罗盘的位置。他学着叶萱玥的样子,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带着试探,轻轻触碰罗盘中心那点凹陷。嗡——!一声极其轻微的震颤从罗盘内部传来!紧接着,方才叶萱玥所指的那个角落,三点细小的淡蓝星辉骤然亮起,构成一个清晰的三角!光芒虽弱,却稳定地照亮了两人之间的一小片区域,也照亮了叶萱玥眼中一闪而过的讶异。
看到星图被成功点亮一角,秦墨川精神一振,不顾伤痛,将罗盘小心放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他指着那亮起的三角星图,又指了指叶萱玥受伤的左腹,做了个简单的手势——询问。叶萱玥沉默片刻,伸出纤细的手指,沾染一点自己腹部的血迹,没有触碰罗盘,而是在旁边冰冷的尘土上,缓缓勾勒。她画的并非文字,而是一组更加复杂、相互嵌套的点线符号,与罗盘上的星图风格如出一辙,但显得更加破碎、混乱,仿佛在描述某种创伤或……封印。
秦墨川紧盯着那组血绘的符号,眉头紧锁。他自幼在矿渣堆里翻找,对复杂纹路有种近乎本能的感知力。结合《九衍残章》中那些晦涩的图案,他尝试理解。血符的中心,一个扭曲的节点格外醒目,周围环绕着断裂的线,如同被强行撕开的伤口。他看向叶萱玥的伤处,又看向罗盘星图上三角之外的区域,一些原本杂乱的点线仿佛被无形的线串联起来。“这里……是枷锁?”他指着血符中断裂线环绕的扭曲节点,声音低沉。
叶萱玥的眸光骤然锐利!她没想到秦墨川竟能看懂!她微微点头,指尖再次凝聚起那星砂般的光点,这一次,光点艰难地在她指尖勾勒出一个更小的、仿佛钥匙般的符文虚影,然后虚点向罗盘上三角星图之外的某个区域。几乎同时,罗盘上被点中的区域,两点星辉骤然亮起!与之前的三角形成呼应!叶萱玥闷哼一声,指尖的星砂符文瞬间溃散,脸色更加苍白,显然这简单的引导消耗巨大。
就在两人沉浸在星图推演的刹那!“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猛地从堵死的裂缝外传来!整个石室剧烈摇晃,碎石簌簌落下!堵住裂缝的岩石被一股狂暴的巨力硬生生轰开一个大洞!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沫狂灌而入!洞口处,一个高大魁梧、身披玄铁重甲的身影堵在那里,如同铁塔。他手中提着一柄门板宽的巨斧,斧刃上还滴淌着粘稠的、散发着腥气的暗红色液体,如同凝固的血河!正是城主赵屠麾下最凶残的亲卫队长——血河!他狰狞的目光扫过狭小的石室,落在秦墨川和叶萱玥身上,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两只小老鼠,藏得挺深啊?赵爷要见你们,特别是……这位小娘子!” 沉重的斧刃拖在地上,刮擦出刺耳的火星。
血河根本不废话,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卷起一道暗红色的腥风血浪,当头劈向两人!这绝非炼气期能有的威势,至少是筑基初期的强横力量!狭窄的空间避无可避!秦墨川瞳孔骤缩,想也不想,猛地将身旁的叶萱玥向侧面死角狠狠一推!同时,他抓起地上的青铜罗盘,体内残存的炼气巅峰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其中!
被推开的叶萱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没有去看劈落的巨斧,反而死死盯住血河那双充满暴虐杀意的眼睛!在斧刃及体的瞬间,她那双倒映星河的眸子深处,一点极其微小、却仿佛能焚尽虚空的炽白星火骤然点燃!嗡——!一股无形的、带着寂灭气息的波动瞬间扩散!
血河狂暴的眼神猛地一滞!他感觉自己的精神仿佛被那点星火狠狠灼烧了一下,眼前的世界瞬间扭曲、模糊!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足以让他那必杀的一斧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偏差和迟滞!巨斧擦着秦墨川的肩头轰然斩落,在他身后的岩壁上劈开一道深深的沟壑,碎石飞溅!
生死一线!秦墨川抓住了这叶萱玥用巨大代价换来的刹那!他手中的青铜罗盘在灵力灌注下,中心凹陷处那点三角星图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明亮蓝光!他没有攻击,而是将罗盘狠狠砸向血河的脚边!嗡!蓝光炸开,并非攻击,而是形成一片极其复杂、急速旋转的微型星轨幻象!幻象中,无数星点轨迹交错,瞬间扰乱了血河本就因精神灼烧而混乱的感知!血河怒吼一声,巨斧下意识地横扫向那片虚幻的星轨!
就是现在!秦墨川一把拉起因强行催动星火而摇摇欲坠、口鼻溢血的叶萱玥!他看也不看被幻象迷惑的血河,目光死死盯住罗盘砸落时、蓝光短暂映照出的石室深处——那里,岩壁上一道极其隐蔽、布满苔藓的陈旧裂缝,在星辉的指引下,边缘竟泛起一丝微弱的共鸣蓝光!
没有丝毫犹豫!秦墨川拖着叶萱玥,用身体狠狠撞向那道裂缝!“咔嚓!” 腐朽的岩石应声碎裂!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出现在眼前!里面漆黑一片,不知通往何处!身后,血河己狂暴地撕碎了星轨幻象,怒吼着追来!
秦墨川将叶萱玥先推入通道,自己紧随其后。在钻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回头,冰冷的眼眸与血河狂暴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他看到了血河斧刃上那粘稠的、属于矿奴的暗红血迹。没有言语,只有刻骨的寒意与杀意。他猛地挥拳,砸在通道入口上方一块早己松动的巨石上!轰隆!巨石滚落,再次将入口封死大半!隔绝了血河的怒吼。
逼仄潮湿的通道内,伸手不见五指。秦墨川搀扶着几乎虚脱的叶萱玥,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怀中,那枚青铜罗盘再次散发出微弱却稳定的蓝光,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叶萱玥的气息微弱,身体大半重量都压在秦墨川身上,但她沾着血迹的手指,却轻轻搭在了他握着罗盘的手背上。冰冷的触感下,是微弱却坚定的脉搏跳动。寂烬之下,星轨同铸,长明之路,自此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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