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节前夜,整个苗寨都浸在醉人的酒香里。岩坎寨老亲自抱着坛陈年"女儿红"来到竹楼,那酒坛用红泥封口,坛身缠着九道银线——这是苗疆特酿,用十八种蛊虫粪便混合糯米发酵而成,专给待嫁的姑娘壮行胆。
"汉家郎,喝得下这酒,才配穿我们苗家的衣裳。"寨老将酒坛重重放在竹桌上,震得坛底红绸簌簌作响。老人眼角余光瞥向门外月色,那里隐约有银铃声响。
陈忠吓得不敢开封,枯瘦的手指在坛口徘徊。老仆认得这酒——三十年前陈家长子求娶龙婆之女时,就因饮不下这"蛊粪酒"被当场退婚。陈默却坦然拍开泥封,霎时一股清冽如雪水融化的气息涌出,完全不像毒虫所酿,反倒带着高山云雾的凛冽。
"噬心蛊的粪便反而最养人。"
阿泽不知何时倚在了竹门边,怀里抱着自家酿的梅子酒。少年今日难得穿了正式苗服,颈侧的龙形蛊纹在月光下泛着青芒。他径自走到桌前,取来两只土陶碗,先给陈默满上:"阿姐说...谢谢你这几日帮忙。"酒液呈琥珀色,碗底沉着几粒朱砂红的梅子。
两人对坐饮酒时,陈默才看清阿泽颈侧的龙纹全貌——那是一条三爪蛟龙,龙尾盘绕在锁骨,龙首昂于耳后,每片鳞甲都精细如生。最奇特的是龙睛处嵌着两点金砂,随着少年呼吸明灭闪烁。
"本命蛊的印记。"阿泽注意到他的目光,指尖拂过龙纹,"和阿姐的蓝翼凤蝶是一对。龙婆当年从《雷部残章》里悟出的养蛊之法..."他突然压低声音,"三十年前龙婆用残章下半卷镇压了黑蛊宗的万蛊窟,现在他们..."
话未说完,竹楼外的月色突然被一抹银蓝遮蔽。阿黎不知何时己站在院中,银月冠的流苏上沾着夜露,在月光下如缀满星辰的银河。她手里捧着个青布包裹,布料上暗绣着蝶恋花的纹样。
"火塘节要穿这个。"少女将包裹放在门口石阶上,声音比平日更清冷。转身时银月冠的铃铛却反常地乱响,泄露了刻意维持的镇定。走出几步又突然停住,背对着竹楼轻声道:"...别喝太多,明日要祭祖。"这句尾音微微发颤,像风中绷紧的琴弦。
陈默展开包裹,里面是套靛青色的苗疆男子礼服。上衣对襟处绣着七道银线,下摆缀满细小的银铃;腰带用蓝白相间的蛊丝编织,正中嵌着块雷纹玉扣。最惊人的是内襟——那里用银线绣着道完整的古老雷纹,正是陈默右手浮现图案的原始版本,每一道转折都与他的血脉共鸣。
"汉人,你惨了。"阿泽突然笑出声,将碗中残酒一饮而尽。少年眼中闪着恶作剧得逞的光,指着雷纹边缘若隐若现的蝶形暗纹:"这是我阿姐第一次给人做衣裳。按苗疆规矩,姑娘给男子绣本命纹,就等于是..."
窗外忽然飞进只蓝翼凤蝶,精准地落在陈默酒杯边缘。蝶翼轻扇,磷粉落入酒中,琥珀色的液体瞬间变成星空般的深蓝。阿泽见状猛地站起身:"同心蛊酒?!阿姐你——"
月光下传来银铃渐远的声响,混着少女几不可闻的轻语:"...既认了你的雷纹,便不怕饮这杯酒。"
陈默端起变色的酒碗,发现碗底映出个小小的月亮——正是阿黎银月冠上那块月牙石的倒影。他仰头饮尽,酒液入喉的刹那,右手雷纹暴涨,在竹楼墙壁上投出巨大的蝶影。那光影与远处药园中升起的蓝翼凤蝶蛊重合,在夜空下翩翩共舞。
阿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突然从怀中掏出个绣着龙纹的香囊塞给陈默:"明日祭祖戴上这个。"他凑近汉人耳边,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我阿姐把本命蛊都分了你一半...若负了她,不必黑蛊宗动手,我第一个让你尝尝万蛊噬心的滋味。"
少年说完翻窗而出,身影很快消失在月色里。陈默低头看着香囊,里面装着片冰凉的鳞甲——正是阿泽颈侧龙纹的蜕皮。竹楼外,药园深处的蛊笛声与银铃渐渐合成一曲,在火塘节的前夜,将两颗原本遥远的心缠成了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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