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起蟹壳青,药园里的蛊树突然无风自动。
阿黎盘坐在树冠最高处的枝桠上,银月冠挂坠垂在眉心,随呼吸微微晃动。她周身缠绕着七条半透明的丝线——那是从噬心蛊体内抽出的"情丝",此刻正随着晨露的滴落逐渐染上淡金色。
树下的石臼突然发出"咔"的脆响。阿泽浑身绷紧地跪坐在臼中,新生龙翼被活活钉在臼沿,蓝鳞间不断渗出混着金丝的血液。最骇人的是他心口处浮现的蝶形纹路,正随着石臼里沸腾的黑色药汁一张一缩。
"忍得住?"阿黎睁开眼,指尖轻勾,情丝骤然绷首。
阿泽的回应是从牙缝里挤出的气音:"...比黑蛊宗的抽骨...舒服多了。"
岩坎寨老将一竹筒活蛊倒入石臼时,药汁瞬间炸开三尺高的黑雾。那些蛊虫是专门培育的"食鳞蛊",形如米粒大小的黑甲虫,却长着人牙般的口器。
"龙蛊化人,先蜕其鳞。"寨老用铜勺搅动药汁,每一勺都带起皮肉撕裂的黏腻声,"这些小家伙会吃掉你翅膀上所有非人的部分。"
阿泽的龙翼开始剧烈痉挛。食鳞蛊爬满蓝鳞的瞬间,他整个人如遭雷击——那不是单纯的疼痛,而是千万根烧红的针同时扎进神经的酷刑。翼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鳞片剥落的声响像指甲刮过陶片。
阿黎突然从树冠跃下,赤脚踩进沸腾的药汁。她腰间银鞭自动分解成数百枚鳞甲,贴着她的小腿往上蔓延,最终在脚踝处形成狰狞的刺青纹路。
"看好了。"她抓起阿泽的手按在自己刺青上,"《蛊经》第九卷——'以毒攻毒'。"
阿泽的指尖触到刺青的刹那,那些食鳞蛊突然调转方向,疯狂啃咬起阿黎的皮肤!
正午的烈日下,二人被吊在蛊树横枝上。
七根空心的银针贯穿他们相贴的掌心,阿黎的血带着金芒流入阿泽血管,而阿泽的蓝血则逆流回阿黎体内。这是苗疆最凶险的"换血蛊",稍有不慎就会血脉相冲爆体而亡。
"龙血灼热,蝶血阴寒。"寨老在树下画着血符,每画一笔都有蛊虫从土里钻出,"要想看起来像常人,就得先让你们的血'骗过'天道。"
阿泽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自己的蓝血在阿黎血管里游走时,竟化作无数微小的蝴蝶,而阿黎的金血在他体内则变成细小的龙形。两种血脉相互撕咬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偏偏银针封住了所有痛呼的通道。
最可怕的是阿黎的状态——她嘴角不断溢出血沫,皮肤下的金纹正被蓝血侵蚀得支离破碎。但她的眼神依然清醒得可怕,甚至用口型对他命令:"运转周天。"
第三日深夜,药园里多了个巨大的蚕茧。
那是用千蝶谷带回来的蛊虫丝混合药草编织的"蜕凡茧",此刻正悬在火塘上方缓缓旋转。茧内不时传来鳞片刮擦的声响,偶尔还有半声压抑的嘶吼。
寨老往火塘里扔了把特制的香粉,火焰顿时变成诡异的青白色:"龙蝶相融的最后一步——破而后立。"
茧内的阿泽正在经历比死亡更可怕的蜕变。
他的龙翼被蚕丝生生绞碎成光点,每消失一片鳞就有一根骨头被重组。最痛苦的是心口蝶蛊的暴动——那东西像活物般在肋骨间游走,所过之处血肉皆化为虫巢。
而与他背对背相贴的阿黎同样不好过。她腰间由银鞭所化的刺青正在反噬,那些鳞甲一片片倒竖起来,割得她皮开肉绽。但她的手掌始终紧贴着阿泽的后心,将一股股清凉的蛊息渡过去。
"记住这种感觉。"她在黑暗中咬破舌尖,将血抹在阿泽脊椎上,"龙蝶本就是一体的两面。"
第七日破晓,蚕茧"刺啦"裂开道缝隙。
先探出来的是一只人类的手——修长、苍白,指甲圆润,再也看不出半点龙鳞的痕迹。阿泽踉跄着栽出茧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臂。
他下意识去摸后背,原本生着龙翼的位置现在只有两道浅浅的疤痕。更奇妙的是体内流动的力量并未消失,只是变得...更隐秘了。
"成功了?"他的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回答他的是蚕茧另一侧的撕裂声。阿黎迈出来的瞬间,腰间刺青己经化作寻常苗绣般的花纹,唯有在阳光下才会偶尔闪过银芒。
但她刚走两步就突然跪倒,呕出一大口混着蓝鳞的血。阿泽这才发现她后颈处多了一道蝶形印记——那是将他体内暴动的蝶蛊强行引渡到自己身上的证明。
"还差最后一步。"阿黎抹去血迹,指向火塘边早己备好的两碗黑汤,"喝下去,三年之内,我们的异相不会再显现。"
阿泽端起碗,发现汤底沉着七只栩栩如生的蛊虫雕像。他忽然想起黑蛊宗典籍里记载的禁忌——"蜕凡蛊,饮者需以情魄为祭"。
抬头时正对上阿黎的眼睛。
姐弟俩仰头饮尽蛊汤的动作,比任何誓言都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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