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局考院的门槛快被林晚靴底磨秃了。她攥着青天荐书的手沁着汗，脑仁里轮番滚过《伤寒论》条文和萧珩塞来的薄荷蜡丸味——那咸苦铁锈气，混着此刻考堂的墨臭，熏得她舌根发麻。
“墨义卷三，乙酉年寒疫药方配比——”考官声如碎冰。
林晚笔尖疾走：柴胡六钱、黄芩...未写完，隔壁席胖子突然扼喉捶胸，眼珠暴突！噎嗝声如破风箱！满场骚动！考官冷眼扫过：“慌什么？治噎症不是医者本分？”
考生们面面相觑——谁考笔试还揣银针啊？！
林晚盯着胖子胀紫的脸，突然拍案跃起：“借过！”抓起案上砚台泼向墙根！墨汁西溅中，她冲至胖子背后，双臂猛勒其胸腹——正是萧珩教她的“水匪急救法”！
“咳噗！” 半块胶牙麻糍混着墨团从胖子嘴里喷射！精准糊上考官新袍下摆！
考官铁青着脸抽卷：“乙酉寒疫方答错一味，治噎反加污衣...林晚，末等！”
胖子捂着脖子狂喘：“谢...谢救命...” 林晚苦笑看着卷面“黄芩”后晕开的墨团——完蛋，写成黄莲了！
失魂落魄踏出考院，斜刺里飞来颗核桃砸中她后脑！树杈上晃着萧珩的腿，他指尖弹着张洒金笺：“末等？诊脉不行，背功也差？”
林晚抢过笺纸：“要你管！...这是啥？” 洒金笺上墨迹雍容，题头“敕赐婚书”西字晃眼。她逐字细看：兹聘枢密副使萧远道次子萧珩，配太医局医官林远诚之女林兔...
林兔？！
“写错了！”她尖叫，“是林晚！晚霞的晚！”
萧珩夺回婚书：“没写错。吏部存档是‘林兔’，你爹领赏赐的户帖也写的兔。”
晴天霹雳！林晚想起父亲说过，她出生那年仓吏醉酒登记，硬把“晚”字写成鬼画符“兔”！为这事母亲抱着襁褓气哭三回！
“找官家改回来！”她急扯萧珩袖口。
他却慢悠悠叠好婚书：“改？除非再闹次宫宴噎症，让官家记住你名号——”话音戛止。
远处快马嘶鸣！禁卫簇拥范仲淹车驾狂驰而来！帘缝里可见老人捂胸剧喘，面色青灰如染灶烟！
“范公噎症突发！速传太医——” 骑尉嘶吼如泣！
人群炸开锅。萧珩突然拽过林晚腰间针囊：“治噎大法三十六式，末等医女，该你翻盘了！”
紫宸殿乱作一锅沸羹。百官围着软榻上气若游丝的范公，太医正捏银针手抖如秋蝉。御案上金盘堆着半块梅花形肉饼，肉馅油亮——正是宫宴特供的炙兔腿肉。
“喉间堵死，银针难入！” 太医正哀叹。
林晚被萧珩推进人圈：“让她试！”
无数权贵目光如针扎来。她咽口唾沫，目光扫过范公腰间麒麟玉带，突然解下自己束发丝绦！在太医正瞠目下，她踩上脚踏，双腿夹住范公腰腹固定，双臂从后环抱其胸——竟是要用男人才使得出的海克立姆急救法！
“放肆！” 御史呵斥。
萧珩冷冷挡在榻前：“噎堵超半炷香，大罗神仙也难救！尔等要赌范公性命？”
喝止声噎住。林晚额头抵紧范公后心，双臂猛力向上挤压！
“呃！” 老人身躯剧震！
“不够！再来！” 林晚嘶吼，十指勒得指节发白。
“噗叽——”黏糊肉块混着血沫喷上御前织金毯！一颗枣核般大的兔膝骨粘在龙纹上！
范公长吸如破笛，睁眼第一句竟是：“...好个莽...莽女娃！这力道...能勒断熊腰！” 满殿死寂，随即爆出惊天动地的欢呼！
官家亲自扶起林晚：“小医女唤何名？朕重重有赏！”
林晚瘫跪在地，汗透重衣：“民女林...林...” 她猛抬头，眼底灼灼如焚炭，“林晚！晚霞的晚！不是户帖上登错的兔！”
“林晚...”官家捻须沉吟，“晚字甚好。范卿之命当悬晚霞之光而存。来人——”
朱笔挥就！洒金婚书“林兔”二字被墨圈点去，朱砂另书“晚”字如霞浸金箔！
林晚捧着新婚书如捧烙铁。萧珩却盯着御毯上那颗兔膝骨，眸色骤冷——骨面凹痕分明是牙咬钉入的凶器印！
回府马车辘辘，林晚婚书上鲜红“晚”字傻笑。萧珩突然塞来个油纸包，赫然是宫宴上救命的炙兔腿。
“贺礼。”他声音浸着夜露寒气，“瞧瞧兔肉里埋了什么。”
林晚撕开焦酥肉块，骨缝竟剔出卷薄如蝉翼的绢片！借月色细看——是半幅汴京秘道图！图中“慈明宫”朱砂圈点，旁注蝇头小字：庚辰年，献药失踪医女名录。
母亲周慈心的名字，赫然在列！
林晚指尖冰透。马车停在林府巷口，撞见萧昀正指挥小厮往门楣泼墨！他脖颈药纱己除，挠痕溃烂如蜈蚣盘踞，此时正狞笑高骂：“贱民篡改御书！攀咬重臣！今日砸你招牌是轻——”
话未落，萧珩抓起车辕备的整桶浆糊砸过去！黏白浆液泼了萧昀满头满脸！他狂抹眼皮时，林晚将婚书怼到他眼前，朱砂“晚”字灼灼如血！
“看清楚！御笔亲改！再敢泼污，我就把这朱砂戳你溃脓的脖颈上！让你烂肉开花！”
萧昀被浆糊糊住的眼皮下渗出怨毒。禁卫马蹄声由远及近，他只得悻悻撤退。
林晚捏着绢片倚门喘气，忽觉袖中炙兔腿被扯动。低头见狗情敌叼着肉骨，正冲后巷狂甩尾巴。
萧珩声音贴着她耳廓响起：“婚书收好了。下回再有人念错...” 他抽走她发间银针，随手扎穿张落叶钉在门板上，“照喉咙扎。”
月光照着叶上针孔，风穿洞隙呜鸣如鬼哭。
巷子深处，萧昀抹净眼皮浆糊，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是半粒兔肉里漏掉的珍珠米。他碾碎米粒冷笑：“真当献药名录是肉骨头？林小兔...你娘早被灭口沉井了！”
狗情敌突然冲着萧昀消失方向炸毛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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