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寒风从通风管道嘶吼着灌入，像一柄冰刀刮过沈柠汐的脸颊。吴云给她戴上的防护面罩己经裂开一道缝隙，冷气顺着裂缝钻进来，在她的呼吸下凝成细碎的霜花，又很快被奔跑的热气蒸成白雾。
她死死攥着两个年幼实验体的手，两个孩子的手掌又小又冷，像两块冰，在她掌心微微发抖。
走廊在能量冲撞的余波中摇晃，天花板簌簌落下陈年的灰尘，混着冷凝水渗入的锈迹，在地面洇开暗红色的污渍。
身后，伊織和熏游刃有余地应对着追兵。
伊織手中的武士刀划出冷冽的弧光，刀身映出追兵狰狞的脸，下一秒，镜面凭空浮现，能量光束被折射回去，在金属墙壁上炸开刺目的火花。
而熏的分身，那些暗红色的玻璃人形从突然出现的镜面中跃出，手部化作利刃，斩向追兵的咽喉。
玻璃碎裂声清脆如冰凌断裂，追兵的惨叫却闷重如冬夜坠地的枯枝，二者的声音混作一团。
他们的动作优雅得像在跳一支死亡之舞，而沈柠汐却踉跄着，拽着两个年幼实验体在摇晃的走廊里艰难前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上，随时可能坠入刺骨的深渊。
“负三层的通道完全塌了！”吴云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夹杂着电流杂音，“沈学员，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沈柠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却感觉不到痛。她明明承诺过要带安雅离开那个地狱的。
那个总是蜷缩在休息室角落的蓝眼睛少女，空洞的目光穿透天花板，仿佛在凝视外面遥不可及的星空。
而此刻，她可能正被困在坍塌的地下三层。混凝土碎块正一寸寸挤压最后的生存空间，通风系统嘶哑地吐出最后几口浑浊空气，等待永远不会到来的救援。
“小心！”
灵猫的爪子突然扣住沈柠汐手腕，尖锐的触感刺破衣袖。三根麻醉针擦着她的耳际掠过，带起的风掀起几缕碎发。一面镜子在她鼻尖前几厘米处骤然展开，镜面吞噬了所有针剂，泛起一圈圈涟漪。
镜中倒映着沈柠汐苍白的脸，失血的嘴唇，瞳孔里未散的惊悸，还有右眼角那道未及坠落的水光。
当他们撞开最后一道气密门时，凌晨那冰冷的月光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西垂的圆月悬在钢铁森林的缝隙间，将所有人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伤痕。
幸存的实验体们瑟缩在空地上，像一群被暴雨打湿羽翼的雏鸟。有人抱着膝盖发抖，有人盯着自己变异的手指发呆，还有个最小的孩子正把脸埋进染血的衣襟里无声抽泣。
电弧拖着受伤的手臂穿行其间，战术服右袖早己被血完全浸透，却仍坚持用左手托起每个孩子的下巴检查瞳孔。
“官方承诺会提供医疗支援。”吴云看着沈柠汐泛红的眼睛，声音不自觉地压低，“这些人的基因数据或许能......”
一声轻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两人警觉地转头，吴云下意识地挡在沈柠汐前面，右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灵能枪上。只见废弃的变电站后面，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棕色长发垂到腰间，在晨风中无力地摆动。当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完全暴露在光线中时，沈柠汐的呼吸停滞了——
“安雅？！”
少女身后，德拉博士颓然跪倒在地，混着血丝的泪水顺着他如石膏般惨白的脸庞滑落。他嘴唇颤抖着张开，却只发出漏气般的嘶声。
在他的右手腕上，一个血红色的弯月印记一闪而过，未等众人看清便己消隐无踪。
“这是......德拉？”吴云的战术目镜锁定在德拉博士身上，数据流如瀑布般滚动，却在扫描到那枚消逝的弯月印记时突然爆出一串乱码。他猛地摘下目镜，指节发白，镜片后的眼神变得锐利而警觉。
“我在A-3实验室醒过来后就看到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楼层大门都打开了，于是我从后门逃了出来，正好就看到了德拉博士，他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安雅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但每个字都像是被刻意调整过，既不急促，也不慌乱，甚至带着一丝……计算感。
熏的指尖轻轻一挑，棱镜碎片悬浮而起，折射出妖异的虹光。
“这可是‘蚀光之槛’赐予诸位的补偿哦～” 她的声音甜腻如蜜，却带着某种金属般的冰冷回响，“毕竟……谁又能料到，命运会如此‘顽皮’呢？”
她歪着头，黑色长发在月光下流淌，发梢泛起暗红光泽，宛如干涸的血丝悄然攀附。
吴云皱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哦。”熏眨眨眼，棱镜碎片在她掌心缓缓旋转，折射出的光斑在德拉脸上游走。他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溺水般的咯咯声。
吴云的战术目镜闪过一串警告红字，他猛地按住太阳穴：“能量读数异常！那个碎片——”
“姐姐。”伊織突然出声，声音冷得像冰。熏撇撇嘴，棱镜碎片停止旋转的刹那，德拉立刻像断线木偶般下去，吴云战术目镜的警报声也戛然而止，仿佛连电子设备都在畏惧这份寂静。
安雅静静地站在阴影交界处，目光扫过人群，在触及熏和伊織时，左眉几不可见地挑了半毫米。没人发现那对姐弟突然僵首了身体，熏手中悬浮的棱镜碎片渗出一点猩红，像玻璃里睁开了一只血眼。
“你还活着......”
沈柠汐冲上前一把抱住安雅，少女的体温低得不正常，实验服宽大的袖口下，她似乎瞥见安雅手腕内侧有微光闪过，像是某种符文在皮肤下游走。当她想要细看时，安雅己经回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肩窝。
“谢谢你来救我。”
安雅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但沈柠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似乎不一样了：这语调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她认识的那个安雅。
“安雅？”沈柠汐松开手，疑惑地看着少女苍白的脸。
少女的睫毛颤了颤，嘴唇微动却最终沉默。她的视线越过沈柠汐的肩膀，落在不远处那座废弃工厂上。
“轰——！”
爆炸的闷响从地底传来，地面开始震颤。吴云手环的监测系统爆发出刺耳警报，暗能数值从B级开始疯狂跃升。
众人惊恐地回头，瞳孔倒映着地狱图景。废弃工厂的水泥地面如波浪般起伏，无数漆黑的荆棘从混凝土裂缝中钻出，它们扭曲着、蠕动着，金属质感的尖刺在血月下泛着冷光。
“白夜......”灵猫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吴云看着手环上突破A级阈值的数值，脸色变得煞白：“它正在进化......能量层级还在飙升！”
荆棘丛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它们缠绕上生锈的钢架，金属在压迫下发出濒死般的呻吟；尖锐的枝条刺穿残破的玻璃窗，爆裂的脆响像无数尖叫。
红雾中，带刺的藤蔓如鞭子抽打空气，每一次伸展都撕裂雾气，表面泛着湿漉漉的暗光，仿佛刚刚啜饮过鲜血。最粗壮的几根主茎上，隐约可见暗红色的脉络跳动，就像某种畸形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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