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血腥气。
那是何进的血,也是十常侍的血。
两股曾经煊赫一时的势力,转瞬间灰飞烟灭。
人心惶惶,如同无根的浮萍。
袁绍与袁术,这对兄弟在宫中杀了个痛快之后,却发现眼前的局面,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棘手。
他们需要一把刀,一把足够锋利,也足够“听话”的刀,来彻底“清理”洛阳的残局。
董卓,以及他麾下的西凉铁骑,便是他们选中的刀。
只是这把刀,似乎并不急着出鞘。
陈仓古道,黄土漫漫。
董卓的西凉大军,正以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龟速”,朝着洛阳方向蠕动。
队伍拉得很长,旌旗在干燥的秋风中懒洋洋地飘着,不像一支急行军,倒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武装游行。
中军大帐内,却是一片热气腾腾。
一口巨大的铜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泡,浓郁的肉香混杂着辛辣的调料味,勾人食欲。
董卓身着宽松的便服,而非甲胄,正满头大汗地从翻滚的汤底中捞出一块羊肉。
“嗯,这滋味,地道!”
他将羊肉在面前的料碗里一蘸,塞进嘴里,吃得满嘴流油。
旁边的小几上,还温着一壶“五粮液”,散发着醇厚的酒香。
“都坐,都坐,客气什么!”
董卓含糊不清地招呼着,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
李傕、郭汜两位心腹大将,盔甲在身,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焦急。
那模样,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李傕是个急性子,终于忍不住了。
“主公!洛阳那边,何进死了,阉党也清剿干净了!正是咱们入主中原的大好时机啊!”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
“袁家兄弟,可都眼巴巴等着咱们呢!再这么磨蹭下去,万一……”
郭汜也连连点头。
“是啊主公,兵贵神速!咱们这么慢悠悠的,恐怕夜长梦多啊!”
董卓闻言,放下手中的酒杯,发出一阵洪亮的笑声。
“哈哈哈!你们啊,还是太年轻!”
他用筷子指了指二人,脸上的肥肉跟着一颤一颤。
“急着进洛阳?那是取死之道!”
李傕和郭汜对视一眼,皆是一脸困惑。
“主公此言何意?”
董卓夹起一块白菜,慢条斯理地涮着。
“你们以为,洛阳那些世家大族,是真心实意请咱们去的?”
他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洞悉。
“他们不过是想借咱们西凉军的刀,去砍掉那些碍眼的荆棘罢了。”
“何进是外戚,十常侍是阉宦,这两拨人一除,朝中可就空出不少位置了。”
“袁绍那些人,是想让咱们去当这个恶人,替他们把手尾收拾干净。”
“等咱们把脏活累活都干完了,他们再跳出来,以‘清君侧’之名,把咱们也给‘清理’了!”
这番话,如同当头一盆冷水,浇得李傕、郭汜二人心头一凛。
他们只想着建功立业,却没料到这洛阳城中,竟有如此深的水。
坐在董卓对面的李儒,始终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听着。
此刻,他微微颔首,眼中露出一丝赞许。
这位他辅佐的主公,在傅先生的点拨之下,似乎真的开窍了不少。
董卓见二人似有所悟,得意地一笑。
“所以啊,咱们不能急。”
“咱们越是慢,他们就越是急。他们越是急,就越会把咱们当成救命稻草。”
“到时候,是他们求着咱们进洛阳,而不是咱们巴巴地赶着去。”
他呷了一口酒,眯起了眼睛。
“这主动权,可就握在咱们手里了。”
“至于丁原…”董卓撇了撇嘴。
“一个并州刺史,莽夫而己,不足为虑。”
“他若敢先进洛阳,袁家那帮老狐狸,第一个饶不了他。”
李傕和郭汜这才恍然大悟,对董卓的深谋远虑佩服得五体投地。
“主公英明!”
董卓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
“传我将令!”
“全军上下,入洛阳之后,一切照旧!军纪务必严明,不得骚扰百姓,不得抢掠财物,不得擅自生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咱们是去稳定局势的,不是去当土匪的。”
“谁要是敢给老子捅娄子,败坏我西凉军的名声,休怪老子军法无情!”
他眼中寒光一闪。
“违令者,斩!”
“遵命!”
李傕、郭汜二人心中一凜,齐声应道。
他们明白,主公这是在下一盘大棋。
而他们,只需要当好棋子,听从指挥便可。
董卓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端起酒杯。
“来,吃肉,喝酒!等到了洛阳,有的是硬仗要打!”
帐篷内的气氛,重新热烈起来。
只是这热烈之中,多了一丝凝重与期待。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洛阳城,袁府之内,气氛却是一片凝滞。
袁逢、袁隗两位袁氏家族的顶梁柱,此刻皆是愁眉不展。
何进死了,十常侍也除了,宫里暂时是干净了。
可这洛阳城,乃至整个大汉天下,却成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引董卓入京,利用其武力震慑各方宵小,然后徐徐图之,将大权重新收归世家之手。
可现在,董卓那厮,竟然在路上磨磨蹭蹭,看起了风景!
“报——”
一名家仆连滚带爬地跑进大堂。
“启禀家主,主公大人,董卓…董卓他,刚过了渭水,便下令安营扎寨,说是…说是要休整三日!”
“什么?!”
袁逢霍然起身,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休整?都什么时候了,他还休整个屁啊!”
袁隗坐在上首,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他那双深陷的眼窝里,闪烁着怒火与不安。
就在这时,又一名探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家主!大事不好!并州刺史丁原,己率领大军,抵达宛城!距洛阳,不足百里了!”
“什么?丁原?!”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袁绍更是脸色大变,失声叫道:
“丁建阳?他怎么也来了!”
“他手下可是有西万大军,更有吕布那样的骁勇之将,麾下并州狼骑,更是天下闻名!”
“若是让他先入了洛阳,控制了朝廷,我等…我等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袁逢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堂中来回踱步。
“这可如何是好?董仲颖是指望不上了,这丁建阳又兵临城下……”
袁隗猛地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慌什么!”
他厉声喝道,目光扫过众人。
“丁原虽强,但不过一介武夫,不足为惧。”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当务之急,是必须阻止丁原进入洛阳!”
“这洛阳城,只能由董仲颖来‘清除’!”
他口中的“清除”二字,说得格外阴冷。
在座的袁氏族人,都明白这两个字背后所代表的血腥与残酷。
袁绍心急如焚,拱手道:
“叔父,那我们该当如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丁原入城吧?”
袁隗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堂下,一首默不作声的曹操。
“孟德。”
曹操闻声,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袁公有何吩咐?”
袁隗看着曹操,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这个年轻人,虽然出身不高,但有勇有谋,是个难得的人才。
更重要的是,他手下还有一支精锐的羽林骑。
“老夫命你,即刻率领羽林骑,前往城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丁原挡在洛阳城外!”
“记住,是拖延,不是硬拼。”
袁隗加重了语气。
“洛阳,只能有一个声音。在董卓到来之前,任何杂音,都必须被清除。”
曹操心中一动。
他明白袁隗的意思。
这是要让他去当这个“清道夫”。
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
“操,领命!”
他铿锵有力地回答道。
乱世之中,危机与机遇并存。
他曹孟德,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够让自己崭露头角的机会。
哪怕,这个机会充满了凶险。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袁府。
身后,是袁氏众人或担忧,或期盼的目光。
府外,天色阴沉,山雨欲来。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洛阳城外,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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