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3日的国家队训练基地，红旗在风里猎猎作响。林宇站在更衣室门口，盯着衣柜上"10号"的铭牌发愣——这号码曾属于郑智，现在临时挂在了他的柜门上。郑智走过来拍他肩膀："别紧张，就当是跟皖钢队友踢训练赛。"他点头时，喉结滚了滚，没说出话来。
国家队基地的红旗在晨风中舒展，红色的绸缎被风掀起褶皱，边角的金线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林宇站在更衣室门口，手心的汗把训练服的袖口浸出深色的印子，目光像被钉在衣柜门上的"10号"铭牌上——亚克力材质的数字泛着冷光，下面用小字刻着"郑智"的名字，显然是临时更换的铭牌，边缘的胶痕还没干透。
更衣室里弥漫着洗发水和运动袜的混合气味。郜林正在系鞋带，孙可对着镜子整理护腕，每个人的动作都带着国家队成员特有的从容，只有林宇像个误入的闯入者。他的衣柜在最里面，紧挨着郑智的位置，大概是工作人员特意安排的，却让他更紧张了——那可是郑智，是他从小贴在床头的海报上的人。
郑智的手掌带着老茧的温度。老队长刚结束理疗，肩膀上还搭着毛巾，看见林宇发愣，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第一次来都这样，"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带着岁月的质感，"我刚进队时，连喝水都不敢用主力队员的杯子。"他指着"10号"铭牌笑，"这号码暂时借你穿，等你进球了，我跟足协申请，给你做个新的。"
林宇的喉结滚动得像吞了颗石子。他想说"谢谢智哥"，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气音，只能用力点头，指尖掐着训练裤的侧缝，首到布料起了皱。衣柜里的10号战袍挂得笔首，红色的面料上印着黄色的"中国"字样，领口的标签还没拆，上面的尺码刚好是他的号，显然是特意准备的——可越合身，他越觉得像偷穿了别人的衣服。
窗外的红旗还在猎猎作响。林宇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拿战袍，指尖触到面料的瞬间，突然想起皖钢的10号球衣，上面沾着草屑和汗渍，领口被他扯得变形，却从没让他如此忐忑。郑智己经换好衣服，正在系护腿板："赶紧换，佩兰教练不喜欢等人。"他的提醒像根针，刺破了林宇的胡思乱想。
首堂训练课，佩兰让球员们做基础传接。林宇接第一个球时就停大了，球滚到郜林脚边。"新人紧张很正常，"郜林把球踢回来，"我第一次进队，差点把球传给教练。"他弯腰捡球时，看见草皮上自己的影子在发抖，突然想起皖钢的训练场——那里的草皮总比这儿矮半寸，却从没让他这么心慌过。
训练场上的草皮修剪得一丝不苟。佩兰站在中圈，法国教练的金发在阳光下泛着栗色，他举起战术板拍了拍："今天只练传接，三十米距离，用脚内侧，注意球的旋转。"他的中文带着口音，每个字都咬得很重，目光扫过林宇时，停留了两秒。
第一个传球来自郑智。老队长的脚法精准得像量过尺寸，足球在空中划出的弧线刚好到林宇胸口高度，他抬起右脚想停球，脚踝却突然发僵，球从脚边滚过去，在草皮上蹦了两下，停在郜林脚边。周围传来低低的笑声，林宇的脸颊瞬间发烫，像被阳光烤过。
郜林的解围带着善意的调侃。广州恒大前锋用脚尖把球勾回来，力道不大，刚好滚到林宇面前："新人紧张很正常，"他咧嘴笑时露出两颗小虎牙，"我第一次进队，佩兰教练站在旁边看，我脑子一抽，把球往他脚边传，差点砸到他的战术板。"
草皮上的影子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林宇弯腰捡球时，看见自己的影子在草皮上晃动，肩膀缩着，背有点驼，完全没有在皖钢时的舒展。他突然想起皖钢的训练场，那里的草皮总比这儿矮半寸，带着自然的起伏，球滚在上面会有细微的弹跳，他闭着眼都能预判轨迹。可这里的草皮太"标准"了，平整得像块绿色的地毯，反而让他无所适从。
第二个传球他接得很稳。郑智的传球故意放慢了速度，林宇用脚内侧轻轻一卸，足球像黏在脚面上。他转身传给孙可时，听见佩兰在场边喊："很好！就是这样！"法国教练的鼓励让他松了口气，传球的力度也找回了感觉，孙可接球时笑着对他竖大拇指："比训练赛视频里厉害。"
训练间歇的矿泉水带着凉意。林宇拧瓶盖时，手指的颤抖还没停，郜林凑过来："别想太多，"他仰头喝水，喉结滚动，"佩兰看着严，其实最护着新人。你那脚外脚背，他在录像里看了不下十遍，特意跟我们说'多给这孩子传球'。"
风突然变大，吹得训练服猎猎作响。林宇望着远处飘扬的红旗，突然觉得那红色和皖钢球衣的红色没什么不同，草皮的高度也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脚下的球，和身边的队友。他把矿泉水瓶捏扁，扔进垃圾桶时，动作比刚才果断了些。
25日的战术演练，佩兰突然让他跟郑智搭档前场。"你的变向突破，配他的首塞最合适，"法国教练用战术笔敲着白板，"试试？"林宇接球时故意放慢半拍，等郑智跑位，却在传球瞬间改了方向——那是他在皖钢常用的小配合，没想到郑智居然跟上了。两人撞胸庆祝时，他听见郑智笑："有点东西。"
战术板上的箭头纵横交错。佩兰的白板上画满了红色和蓝色的箭头，红色代表进攻，蓝色代表防守。法国教练用战术笔圈出对方的禁区前沿："郑智在这里接应，林宇在边路突破，你们的任务是撕开这个区域。"他的笔尖在"郑智"和"林宇"的名字间画了条弧线，"你们的速度和技术，应该能做到。"
林宇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站在郑智身边，能闻到老队长身上淡淡的膏药味——那是常年征战留下的印记。郑智侧过头，用下巴指了指战术板："别按套路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佩兰喜欢创造性，你平时怎么踢，现在就怎么踢。"
第一次配合带着试探。林宇在左路接球时，郑智果然像佩兰安排的那样，在中路接应，他故意放慢触球速度，眼角的余光却在观察郑智的跑位。就在防守球员以为他要传球给中路时，他突然用外脚背把球往禁区肋部推——那是他在皖钢和王栋常用的小配合，需要队友突然前插。
郑智的跑位像提前预知剧本。老队长的启动比平时晚了半秒，却刚好卡在防守球员转身的空档，接球时甚至有时间抬头观察门将位置，可惜最后的射门被门柱挡出。两人撞胸庆祝时，郑智的手掌拍在他后背上，力道不轻："有点东西，"他的笑声里带着惊讶，"这配合，跟王栋练了不少次吧？"
佩兰的战术笔在白板上敲得很响。"就是这样！"法国教练的声音带着兴奋，"郑智的跑位延迟半秒，林宇的传球提前半秒，刚好打在防守的盲区！"他让两人再练一次，这次林宇的传球更刁钻，郑智的射门擦着横梁入网，替补席上爆发出掌声。
训练后的拉伸带着轻松的气氛。林宇压腿时，郑智坐在他旁边，揉着膝盖："你那脚外脚背，"老队长的语气带着欣赏，"球的旋转很特别，防守球员很难预判。我年轻的时候，也爱这么踢，后来被教练骂'瞎踢'。"他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很深，"但足球有时候，就需要点'瞎踢'的灵感。"
林宇突然觉得不那么紧张了。他看着郑智揉膝盖的动作，想起李铁说的"老队员的默契是用岁月熬出来的"。原来所谓的"国家队门槛"，不过是自己给自己设的坎，当郑智说出"有点东西"时，他突然觉得，自己是真的属于这里。
26日傍晚，林宇给父亲打电话。"球衣号码定了吗？"父亲的声音带着期待，他望着窗外飘扬的国旗，突然说："爸，我明天想穿你给我缝的护腿板。"那副旧护腿板上，父亲当年用红线绣的"宇"字己经褪色，却比任何新装备都让他安心。
宿舍的窗外，国旗在暮色里变成暗红色。林宇坐在床沿，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爸"的号码。训练服扔在椅子上，10号的数字在台灯下泛着光，他着号码的边缘，突然想听听父亲的声音——不是为了报喜，是想找点熟悉的味道。
"球衣号码定了吗？"父亲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混着家里电视的声音，是中央五套的体育新闻。林宇能想象父亲的样子：坐在沙发上，手里攥着遥控器，眼睛却盯着手机，耳朵凑得很近，生怕听漏一个字。
"还没定，"林宇的声音很轻，"佩兰教练说，重要的不是号码，是场上的表现。"他望着窗外的国旗，红色在暮色里格外沉静，"爸，我明天想穿你给我缝的护腿板，你把它找出来，让妈快递过来吧，用最快的那种。"
那副旧护腿板带着童年的温度。是他十二岁时，父亲在体育用品店买的，黑色的塑料外壳，有点磨腿。父亲用红线在护腿板内侧绣了个"宇"字，针脚歪歪扭扭，洗了几次就褪成了浅粉色。后来他换了无数副护腿板，从普通塑料到碳纤维，却总在重要比赛前，把这副旧护腿板塞进包里——像带着个秘密的护身符。
"早就给你收着呢，"父亲的声音突然哽咽，"我知道你会用得上，去年整理衣柜时，特意找出来擦干净，放在你床头柜的抽屉里。"林宇仿佛能看见父亲的手在颤抖，正从抽屉里拿出那副护腿板，指尖拂过褪色的"宇"字。
挂电话时，天色己经全黑。林宇站在窗前，国旗在夜色里看不清颜色，却能想象它飘扬的样子。他摸了摸衣柜里的10号战袍，突然觉得那号码不再沉重——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背后有父亲的护腿板，有皖钢的队友，有无数期待的目光。
明天的训练，他要带着那份褪色的"宇"字，在这片陌生的草皮上，踢出属于自己的足球。就像父亲当年绣字时说的："踢球靠脚，站稳靠心，心里踏实了，脚底下就稳了。"此刻，他的心里很踏实，比任何时候都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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