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雪天里的新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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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雪粒子打在窗纸上，沙沙作响。林建军扒着窗户往外看，矿场的屋顶积了层薄白，远处的运煤车在雪地里碾出两道黑辙。
“建军，钢铁厂的刘科长来了，在办公室等着呢。” 孙德才裹着棉袄跑进来，胡子上挂着白霜，“说是要加订五十吨焦煤，还催着要上次的发票。”
林建军心里一喜，套上周曼丽送的羊毛大衣：“他倒是会挑时候，这雪天路难走，正好压价。”
办公室里，刘科长正捧着搪瓷缸暖手，看见林建军进来，赶紧站起来：“林老板，可算把你盼来了。”
“刘科长大冷天跑一趟，够意思。” 林建军递烟，“焦煤有是有，但这雪天运输成本高……”
“价钱好说。” 刘科长打断他，“六十一吨，现款现货，咋样？”
这比焦化厂的报价高了十五块，林建军故意皱皱眉：“刘科长，你这是逼我得罪人啊。”
“谁不知道你跟焦化厂的王厂长不对付。” 刘科长笑得精明，“我跟你透个底，开春要上新项目，每月至少要两百吨，长期合作！”
林建军心里盘算着，两百吨每月，光这一笔月利润就有小一万。他拍板：“成交！发票让财务马上开，今天就安排装车。”
送走刘科长，孙德才搓着手进来：“建军，赵鹏的卡车到了，拉着钢筋和磁带，还有…… 还有个女的，说是从广州来的。”
“女的？” 林建军愣了，“是不是穿红色羽绒服？”
跑到门口一看，果然是赵鹏带了个卷发美女，正指挥工人卸车。那姑娘看见林建军，笑着挥手：“林老板，还记得我不？我是赵鹏的表妹，叫陈瑶。”
林建军想起上次在广州见过一面，这姑娘是做服装批发的。赵鹏跳下来，拍着他的肩膀：“我这表妹想来北方拓展业务，你多照顾。”
陈瑶递来个精致的皮箱：“曼丽让我给你带的，说广州的电子表好卖，让你试试水。”
打开箱子，里面是几十块电子表，闪着五颜六色的光。林建军心里一暖，周曼丽这丫头，嘴上不说，心里倒惦记着生意。
“谢了。” 他对陈瑶说，“住处安排好了没？我让白玲腾间房。”
“不用，我住供销社招待所就行。” 陈瑶眨眨眼，“听说你这儿的录像厅火得很，晚上带我去开开眼界？”
正说着，苏晴踩着雪过来，药箱上落了层白。她看见陈瑶，脚步顿了一下，笑着打招呼：“这位是？”
“赵鹏的表妹，来考察生意的。” 林建军接过药箱，“这么大雪还来？”
“给你送化验单。” 苏晴掏出张纸，“上次让你查的血型，A 型。还有，卫校的报名表我给你拿来了，填好明天交。”
陈瑶在旁边看得首笑：“这位就是苏护士吧？赵鹏跟我提过，说林老板为了你，连盖楼都要留间诊所。”
苏晴的脸瞬间红透，转身要走，被林建军拉住：“别急着走，中午一起吃饭，让食堂炖羊肉。”
饭桌上，陈瑶说起广州的新潮事，什么迪斯科舞厅、大哥大寻呼机，听得苏晴眼睛发亮。林建军趁机问：“曼丽在学校咋样？适应不？”
“她啊，天天泡图书馆，还跟外贸系的男生抢座位。” 陈瑶夹着羊肉，“不过上周跟人吵架，把人家的眼镜都打碎了，说是对方看不起内地学生。”
林建军心里咯噔一下：“没出事吧？”
“能有啥事，她爸一个电话打到系主任那，对方还得赔礼道歉。” 陈瑶笑得狡黠，“不过她偷偷跟我说，想你想得厉害，总念叨矿上的设备。”
苏晴的筷子顿了一下，低头喝着汤。林建军赶紧岔开话题：“电子表打算卖多少钱？”
“成本八块，卖十五。” 陈瑶说，“我带了一百块，你帮我卖，利润五五分。”
“十五太贵，十二块，买表送磁带。” 林建军盘算着，“录像厅门口摆个摊，肯定好卖。”
下午，林建军带着陈瑶去录像厅。白玲正对着镜子试穿陈瑶带来的连衣裙，看见他们进来，脸腾地红了：“建军哥，陈姐说这是广州最流行的款式。”
“确实好看。” 林建军笑着说，“以后录像厅搞活动，就让你当模特。”
陈瑶打开皮箱，把电子表摆在柜台上，五颜六色的表盘在灯光下闪得晃眼。刚摆好，就有观众围上来：“这表咋卖？”
“十二块，买就送邓丽君磁带。” 白玲学着林建军教的词，很快卖出三块。
林建军正看着热闹，刀疤脸裹着风雪闯进来，棉帽上全是冰碴：“建军哥，王老五的矿塌了！埋了五个矿工，他想让你帮忙救……”
林建军心里一紧：“啥时候的事？”
“今早六点，他自己的设备不行，挖不动。” 刀疤脸跺着脚，“他说只要能救出人，愿意把西边的矿脉让给你。”
“救人要紧，谈啥矿脉。” 林建军抓起外套，“孙德才！让矿上的卷扬机师傅带上设备，跟我去王家窑！”
苏晴赶紧跟上：“我也去，万一有人受伤呢。”
陈瑶皱眉：“雪这么大，去了怕是危险……”
“总不能见死不救。” 林建军回头对陈瑶说，“录像厅你帮盯着，电子表卖得钱先记账。”
赶到王家窑煤矿时，雪下得更大了。王老五跪在矿洞口，头发上结着冰，看见林建军就扑上来：“建军，救救我哥几个！”
“别废话，设备呢？” 林建军指挥工人卸卷扬机，“把照明设备架起来，再找二十床棉被，救人出来能裹着。”
苏晴打开药箱，消毒水的味道混着煤烟味散开。她给准备下井的工人绑安全带，指尖冻得发紫也顾不上搓。
林建军亲自下井，冰冷的泥水没过脚踝。他指挥着用撬棍撑住裂缝，卷扬机 “呜呜” 地转着，把被困的矿工一个个吊上去。
首到傍晚，最后一个矿工被救上来，林建军才拖着一身泥爬出来。苏晴赶紧用棉被裹住他，递上姜汤：“快喝点，别冻感冒了。”
王老五捧着个铁皮盒跑过来，打开全是现金：“这是五万，谢谢你！西边的矿脉……”
“矿脉的事以后说。” 林建军摆摆手，“先送伤员去医院，医药费我垫付。”
回到矿上时，陈瑶正围着炉子烤火，看见林建军进来，赶紧递上干衣服：“我让食堂煮了姜茶，快换上。”
苏晴把湿衣服扔进盆里，刚要洗，被林建军拉住：“我自己来，你去休息。”
“我帮你擦背。” 苏晴的声音小小的，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
陈瑶识趣地躲出去，听见里面传来水声和笑声，笑着摇了摇头。
夜里，林建军刚躺下，大哥大就响了，是周曼丽。
“听说你去救王老五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不要命了？那么大的雪……”
“没事，我命硬。” 林建军笑着说，“陈瑶带的电子表卖得不错，等你回来分你红。”
“谁稀罕你的红！” 周曼丽吼道，“你要是敢出事，我就把你的矿卖了，录像厅改成舞厅！”
林建军心里暖烘烘的：“知道了，大小姐。你在那边好好学习，别总打架。”
“要你管！” 周曼丽挂了电话，林建军仿佛能看见她挂电话时红着的眼眶。
第二天雪停了，阳光把雪地照得刺眼。林建军刚到办公室，孙德才就送来个好消息：“钢铁厂的预付款到了，三万块！刘科长说以后每月都要两百吨。”
“好！” 林建军拍着桌子，“让财务给赵鹏打五千，算是钢筋的钱。再给陈瑶两千，她的电子表本金。”
正说着，陈瑶哼着小曲进来，手里拿着个传呼机：“看，我哥刚给我买的，以后找我方便。”
林建军眼睛一亮：“这玩意儿多少钱？”
“进口的要一千二，国产的八百。” 陈瑶说，“你要是想做这个生意，我能拿到货，比供销社便宜三成。”
“做！” 林建军当即拍板，“先弄五十台，国产的就行，卖一千一，肯定有人买。”
苏晴端着药碗进来，听见这话，笑着说：“你这脑子，一天一个主意。”
“这叫抓住机遇。” 林建军接过碗，“对了，诊所的执照办得咋样了？”
“王局长说下周就能批下来，还说要亲自来剪彩。” 苏晴眼里闪着光，“我妈昨天打电话，说要过来帮忙收拾。”
林建军心里一乐，这是丈母娘要考察未来女婿了？
下午，陈瑶要回广州，林建军让她带了封信给周曼丽，里面夹着张矿上的照片，新盖的楼己经起了两层，旁边写着：等你回来吃乔迁酒。
送走陈瑶，林建军去工地查看进度。张工指着图纸说：“再有一个月就能封顶，就是砖不够，附近的砖窑都被周老板包了。”
“周老板？哪个周老板？”
“周大发的远房侄子，在南边开砖窑，听说跟曼丽不对付。” 张工压低声音，“他说要想拿货，得加三成价。”
林建军冷笑，这是故意找茬。他掏出大哥大，拨通刀疤脸的传呼：“帮我查个叫周强的砖窑老板，看他的砖窑手续全不全。”
不到半小时，刀疤脸回电话：“建军哥，那孙子的砖窑是无证经营，还偷税漏税，我叔有他的证据！”
“干得漂亮！” 林建军挂了电话，对张工说，“明天照常施工，砖的事我搞定。”
回到录像厅时，白玲正对着账本笑：“建军哥，电子表卖光了，赚了西百八！”
“不错。” 林建军接过钱，“给你和苏晴各买块新表，剩下的当奖金。”
白玲的脸瞬间红了：“不用，我……”
“拿着。” 林建军打断她，“以后录像厅的服装生意交给你，陈瑶会发新款过来，利润给你三成。”
白玲激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用力点头：“我一定好好干！”
夜里，林建军站在工地旁，看着新楼的轮廓在月光下越来越清晰。苏晴悄悄走过来，给他披上围巾：“在想啥？”
“在想等楼盖好，就把录像厅搬过来，一楼卖服装，二楼放电影，三楼……”
“三楼干啥？” 苏晴仰着脸问。
“三楼当咱们的家。” 林建军握紧她的手，“带阳台的，能看见整个矿上的灯。”
苏晴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雪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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