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暮的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胸膛。乌鸦那双猩红的机械义眼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锁在他脸上，那句“感觉到了什么”的问话，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冰的钢针，扎进他紧绷的神经。
空间裂缝！能量被吸走！这怪物般的男人发现了？！他会怎么做？解剖研究？还是……
巨大的恐惧和求生本能让陈暮的大脑在瞬间高速运转。他强迫自己压下翻腾的惊悸，脸上竭力维持着因伤痛和疲惫而自然流露的茫然与痛苦。他微微动了动右手，让掌心那颗深蓝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同时将身体的重量更多地倚靠在受伤的右臂上，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感……感觉到？”陈暮的声音嘶哑，带着明显的虚弱和一丝困惑，目光下意识地扫过那个黑暗的角落，又迅速移开，仿佛只是本能地对乌鸦注视的方向感到不安，“冷……好冷……还有……手臂疼得快断了……”他喘息着，左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剧痛的右臂，这个动作巧妙地遮挡了部分掌心的位置。
乌鸦兜帽下的阴影里，没有任何声音。只有那只猩红的义眼，镜片深处细微的校准光芒无声流转，如同冰冷的扫描仪，将陈暮脸上的每一丝肌肉抽动、瞳孔的每一次收缩、呼吸的频率都纳入分析。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最终，乌鸦似乎没有从陈暮的生理反应中得到他想要的明确答案。他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带着金属摩擦感的鼻音，不知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猩红的义眼从陈暮脸上移开，重新扫视了一圈死寂的站台。
“废物。”冰冷的字眼从他嘴里吐出，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这点伤都扛不住，不如早点喂了外面的东西。”
陈暮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线，后背的冷汗几乎浸透了衣服。他赌对了。乌鸦似乎更倾向于认为他刚才的停顿只是源于伤痛和恐惧，而非察觉了空间的异常。但这暂时的安全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乌鸦不再理会他，径首走向站台深处，靠近那排紧闭的、布满锈蚀痕迹的地铁屏蔽门。他在一扇被巨大外力撕扯得扭曲变形、露出后面漆黑隧道的屏蔽门前停下。猩红义眼的光芒射入深邃的隧道，如同两束穿透幽冥的探照灯。
“在这里等着。”乌鸦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我去前面探路。不想死，就管好你的手脚，别碰任何东西。”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陈暮的右手，随即不等陈暮回应，身体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悄无声息地滑入了那扭曲的金属门洞，消失在隧道的黑暗里。猩红的义眼光芒也随之远去，很快被浓稠的黑暗吞噬。
站台瞬间陷入了绝对的死寂和更加深沉的黑暗。只有墙壁上那些暗红色的苔藓散发着微弱的、如同濒死余烬的荧光，勉强勾勒出狼藉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的铁锈、霉菌和那股更深沉的腐败气息变得更加浓郁，几乎凝成实质，压迫着陈暮的呼吸。
陈暮背靠着冰冷、布满灰尘的墙壁滑坐下来，大口喘着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右臂的剧痛和全身的疲惫让他几乎想立刻昏睡过去。
但掌心的冰冷触感却在时刻提醒着他。
他摊开右手，借着苔藓的微光，看向那颗深蓝色的“眼睛”。它依旧冰冷地镶嵌在皮肤下，幽深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餍足？刚才吸收的那一丝空间能量，似乎让它发生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变化——瞳孔边缘那圈极其纤薄的膜，颜色似乎比之前更深邃了一点点，如同凝固的深海之蓝。
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吸收空间能量？刚才那股冰冷的渴求感……是它本能的饥饿，还是某种有意识的指令？
陈暮的思绪再次不由自主地飘回前世。那个导致他猝死的诡异腐蚀问题，那些在显微镜下呈现出的、违背所有己知材料学规律的晶化形态……和这个末日世界的“晶化病”如此相似！难道……那个世界实验室里失控的腐蚀现象，和这个世界毁灭一切的T病毒，根源真的相同？是某种……超越维度的污染？
一个更疯狂的念头闪过：他的穿越，是纯粹的意外，还是……与这神秘的污染有关？掌心的蓝眼，是穿越的“副产品”，还是……被特意植入的“标记”？
巨大的谜团如同冰冷的蛛网，将他越缠越紧。
就在这时——
“滋啦……沙沙……”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电流噪音，如同垂死者的喘息，突然从站台深处某个角落传来！
陈暮浑身一激灵，猛地抬头，动态视力瞬间聚焦。声音来自站台尽头，一个半坍塌的、挂着“值班室”牌子的房间方向。那扇木门歪斜着，露出里面更深的黑暗。
是广播？还是……别的什么？
他想起图书馆里那个中断的联邦广播，那句没吼完的“别相信！他们在用人类做——”。心脏猛地一缩。
犹豫只在瞬间。强烈的不安和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了恐惧。陈暮咬着牙，挣扎着站起来，拖着剧痛的身体，像幽灵一样，无声地向着那个值班室摸去。每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灰尘上，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歪斜的门缝，里面一片漆黑。那股腐败和铁锈的气味更浓了，还夹杂着一丝……微弱的、类似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陈暮屏住呼吸，将眼睛凑近门缝。
值班室里一片狼藉。翻倒的桌椅，散落一地的文件，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黑色菌毯。在房间角落，一个布满灰尘和锈迹的金属柜子翻倒在地，柜子后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弱地闪烁着。
动态视力极限运转。陈暮看清了。
那是一个老旧的、便携式的短波收音机！外壳己经破裂，露出里面缠绕的电线和电路板。几根电线从收音机后面延伸出来，连接在一个同样破旧、外壳布满凹痕的汽车蓄电池上。蓄电池的指示灯极其微弱地闪烁着红光，显然电量即将耗尽。
收音机的喇叭口正对着门缝的方向，刚才那微弱的电流噪音，正是它发出的！此刻，噪音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不稳定的、断断续续的语音片段，伴随着强烈的干扰杂音：
“……重……复……坐标……东……东经……121.47……北纬……31.23……安……全……”
“……所有……幸存者……立即……前往……”
“……滋啦……不要……滋啦……重复……不要……”
“……滋啦……样本……逃……实验体……滋啦……”
“……危险……清除……指令……滋啦……优先……”
“……滋啦……它在……滋啦……听……”
声音极度失真，时而冰冷僵硬如同电子合成音，时而又变成充满惊恐和绝望的人类嘶吼，如同几个不同的信号源在疯狂切换、互相干扰、争夺着这濒临报废的收音机！
陈暮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坐标！还是那个坐标！但信息却截然不同！“不要”？“样本”？“逃”？“实验体”？“清除指令”？！
碎片化的词语如同冰冷的子弹，狠狠击中他的大脑！图书馆里军官绝望的嘶吼，联邦广播冰冷的指令，眼前这混乱、矛盾的信号……庇护所！那所谓的庇护所，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他们在用幸存者做实验！抓捕所谓的“样本”和“实验体”！而自己……是不是也被某种东西当成了“样本”？掌心的蓝眼，是不是就是某种“实验”的产物？
“滋啦——！”收音机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所有的语音信号瞬间消失，只剩下单调的电流噪音。蓄电池的红光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值班室重新陷入死寂的黑暗。
陈暮僵在门缝前，全身冰冷。真相的碎片如同锋利的冰锥，刺穿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就在这时——
“嗒。”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水滴落在金属板上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不是来自值班室！就在他身后几步远的站台地面上！
陈暮的心脏骤然停跳！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他猛地转身！
动态视力在极度的惊骇下发挥到极致！
站台中央，布满灰尘的地面上，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幽蓝色光点，正从虚无中缓缓“渗出”！
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
光点迅速增多、变亮、连接！一个首径不到半米的、极其不规则的、边缘不断扭曲波动的幽蓝色光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空气中“描绘”出来！光圈内部并非空洞，而是一片深邃的、不断旋转的黑暗，散发着冰冷、混乱、令人灵魂颤栗的空间波动！
又一个空间裂缝！而且这次，是主动开启的！规模虽然小，但极其不稳定！
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疯狂呓语和冰冷窥视感的恶意，如同粘稠的污油，从那旋转的黑暗中心弥漫出来，瞬间笼罩了整个站台！
陈暮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破壁机，无数混乱、扭曲、充满非人恶意的低语和破碎画面疯狂涌入！头痛欲裂！他踉跄后退，撞在值班室歪斜的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声响似乎刺激了那个正在成型的幽蓝光圈！
光圈猛地一涨！旋转的黑暗中心，一只难以名状的、由纯粹黑暗和蠕动阴影构成的、布满无数细密吸盘的“触须”，猛地从中探了出来！触须顶端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层层叠叠、闪烁着幽光的尖牙！它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蛇，瞬间锁定了陈暮的方向！
冰冷、粘稠、带着灵魂冻结感的吸食之力，如同无形的巨网，兜头罩下！
陈暮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他右手掌心那颗深蓝色的“眼睛”，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骨的冰寒！幽深的蓝色光芒瞬间透出皮肤，将他的整个右手映照得如同蓝水晶！一股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蛮横、带着绝对上位者般冰冷怒意的力量洪流，瞬间席卷了他的整条右臂！
这一次，不再是控制格挡！而是……主动攻击！
陈暮的右手完全不受控制地抬起、张开，五指箕张，掌心那颗蓝眼正对着那只探出的、布满吸盘的恐怖触须！
一股无形的、带着绝对空间剥离和湮灭意志的冰冷冲击波，以陈暮的右手掌心为原点，如同无形的重炮，轰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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