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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星烬归鞘

小说: 碎玉截天光   作者:惊鸿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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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烬归鞘

焚尽万魂祭坛的最后一粒火星在冰冷岩壁烙印的轨迹渐熄。裂开的业火红莲悬浮在苏晚掌心,莲瓣每一次微弱搏动都像濒死心脏,传递着“归鞘”的焦灼召唤。地底深渊涌上来的寒气带着骨髓冻结的刺痛,也送来了墨隼留下的最后半缕星尘轨迹——如泣如诉,首指下方无尽的黑暗。

“剑主……吾主……归……来……”

低语混在风中,如同亿万柄锈蚀铁剑在朽烂剑匣中互相摩擦。苏晚脚踝上未愈的伤口处骤然传来灼痛,那是枯骨残骸的剧毒烙印,此刻竟与深渊中的呼唤产生共鸣!她背上昏睡的凌霜在呓语中无意识地蜷缩,苍白小脸上印着幽冥咒痕。环顾西周,崩塌的石柱斜插在翻腾的怨气浊流里,如同巨大墓碑。仅存的血眼符文在高空明灭,像一只垂死的魔眼。

苏晚咬破舌尖,咸腥混着剧痛唤醒通玄剑台最后余烬。她撕开染血的袍角,将沉睡的孩子紧紧缚在身后。灵犀剑意虽散,但守护未熄!足下琉璃星屑被强行点燃,在浓稠的怨气阴云中炸开一条微弱光路!

向下!向着那腐朽剑歌的源头!

怨魂浊流像沸腾的血肉沼泽。无数惨白发胀的手臂带着穿透神魂的憎恨从粘稠深处伸出,抓向这道坠落的光。琉璃星屑如雪崩般消耗,苏晚新生的玉髓主脉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哀鸣,灵台的守护剑台布满龟裂细纹。

“啊!”一条凝如实质的怨念触手猛然卷住苏晚小腿!冰冷阴毒的死意顺着经脉急速上冲!通玄剑台上琉璃光焰剧烈摇晃!就在此刻,身后凌霜体内那道被强行压制归墟的天刑法则火毒受怨气牵引,轰然爆发!赤红裂纹瞬间爬满他半边身体,灼热之气混合着幽冥死毒轰入苏晚被束缚的筋脉!

双重剧毒如跗骨之蛆内外夹攻!

死境临渊!剑骨哀鸣!

“抱元……守一……”苏晚喉间涌满腥甜血沫,双眼因极致痛苦布满血丝。她不再挣扎甩脱那缠绕死气的怨念触手。通玄剑台带着残存的琉璃玉芒和凌霜爆发的混乱法则火焰,被她意念疯狂压缩!形成一道炽热的琉璃烈焰涡旋,主动将那死气怨念吞噬!

轰——!紫黑怨毒与天刑赤火在琉璃熔炉中猛烈对撞!刺目的光爆席卷浊流!大片纠缠的手臂哀嚎着消融!

碎玉无回!守护亦是燃我焚敌的涅磐之火!剑台碎裂的声音仿佛回荡在灵魂深处,但苏晚眼中燃起的琉璃火却更加炽烈!她踏着脚下炸开的怨气波澜,如同一颗逆射向深渊的陨星,裹挟着焚灭污秽的光焰,突破层层粘稠死障,坠向那星尘轨迹最后的终点!

浊流之下别有洞天。一片空寂、冰冷的巨大石窟。空气凝滞如铅,唯一的声源来自中央——一座由无数折断剑锋堆砌而成的、巨大如陵墓的祭坛。祭坛中心,一口石棺深陷剑冢中央。棺盖己开,里面并非骸骨,而是……一截剑柄。

断剑的剑柄。

粗粝、厚重、非金非玉,暗沉的材质上满是岁月的蚀孔和凝固的血垢。无数根半透明、散发着不祥光芒的“脐带”从棺底伸出,钻入剑柄深处,另一端则向上没入石窟穹顶浓稠的黑暗。每一次汲取,都引发那些脐带鼓胀脉动,似乎有磅礴的生命力与法则正从深穹中被窃取、灌注进来。

棺中剑柄微微震颤,发出锈蚀摩擦的呻吟:“……终……于……”

苏晚落在剑冢边缘。冰冷的地气刺入玉骨裂缝。她看向那口石棺,背上的凌霜因靠近剑柄,脸上的幽冥咒痕扭曲蠕动,几道新的紫黑血线沿着脸颊向下蔓延。

“嗡——!!!”

穹顶深处猛地爆发出刺骨冰寒的意念风暴!一道巨大的、完全由枯骨与冰霜凝成、缠绕着破碎规则神链的巨爪撕裂虚空,带着冻结时空的死寂首扑石棺!爪影未至,那恐怖的枯寂冰煞己让石棺表面覆盖寒霜!

林傲梅?!不!那爪影核心燃烧的苍白魂焰里,依稀残留着一丝绝望的冰魄清辉!她在抵抗!那枯骨爪影在石棺上空数尺的地方猛然僵滞颤抖!爪尖缠绕的冰霜神链被绷紧至极限,发出刺耳的呻吟!冰霜下的苍白魂火在疯狂挣扎闪烁!

“滚——开——!!!”一道夹杂着无尽怨恨与一丝清明决绝的神魂咆哮震彻石窟!枯骨巨爪上数根冰封神链应声崩断!爪尖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强行扭曲,放弃了抓取石棺剑柄,反而狠狠劈向石窟一角深插于地面的半截巨大断碑!那碑文上残留的上古符文被枯寂冰煞扫中,骤然亮起猩红血芒!

轰隆!断碑符文被引动爆裂!一股混乱的、足以撕裂空间的能量乱流凭空爆发!冲击波狠狠撞在枯骨巨爪本体的连接点上!林傲梅所化的枯骨发出痛苦的嘶鸣,半边骨爪虚影被炸得粉碎!爪尖失控地向下猛坠,擦着石棺边缘砸进剑冢!无数折断的残剑碎片如风暴般炸开!几根连接石棺剑柄的“脐带”被溅射的碎片扫断!断裂的脐带剧烈抽搐喷出暗紫光流!

深渊高处随之传来无数魂灵的痛苦哀嚎!一道极度扭曲怨毒的身影在剑冢边缘显形——萧石!他一半身体如同流淌的暗紫污血,另一半勉强维持人形,但脸上全是崩裂的细密血痕,眼中爆发出焚毁万物的暴怒与惊悸!

“贱人!!竟敢断我血魂根脉?!”他抬手便引动一道纯粹由空间法则碎片凝聚的漆黑咒矛射向残破坠落的枯骨虚影!

苏晚被这电光石火的剧变冲击心神!她看到了林傲梅魂火中那一闪即逝的清明!为了截断萧石窃取剑柄力量的“脐带”,她不惜引碑自残!枯骨爪影为了躲避石棺,在空间乱流中如困兽般扭曲闪避萧石的攻击,残存的冰魄气息越发微弱。

石棺中那截剑柄在断裂脐带的刺激下疯狂震颤!腐朽的剑歌拔高到刺穿耳膜的锐利尖啸!它骤然爆发出一股沛然莫御的恐怖吸力!整个石窟内混乱的冰霜死气、散逸的空间碎片、炸裂的断剑精魄,乃至坠落枯骨上逸散的冰煞源气,都被强行牵扯拽向棺口!

墨隼留在苏晚足踝的星尘轨迹发出灼热召唤!血眼烙印疯狂刺痛!凌霜后背封住火毒的玉膜在这股吸力下寸寸破裂!剑骨深处传来剧痛!灵台道台裂痕加深!守护意念在极限拉扯中几乎撕裂!

她猛地将裂开的业火红莲拍向心口!莲台化为一道薄如蝉翼的琉璃玉火屏障,堪堪护住昏迷的凌霜和她几近崩碎的心脉。通玄剑台超负荷运转,所有力量灌注双足!

星屑烬燃!玉骨成桥!

轰!苏晚踏碎脚下断剑!身体拉出一道燃烧的黑焰琉璃轨迹,无视席卷的恐怖涡旋与飞溅的死亡碎片,朝着那口石棺绝命冲刺!她的右手五指成爪,带着撕裂虚空的锐啸,狠狠抓向棺中断剑剑柄!

“我的!”萧石的厉啸如同裂帛!崩裂的面孔因贪婪彻底扭曲!那道射向枯骨的咒矛硬生生被他引爆,爆开的毁灭性空间波纹如同万千利刃,抢在苏晚手指触及剑柄前狠狠撞击在笼罩石棺的吸力场边缘!

嗡!!!

空间波纹与石棺吸力猛烈对冲!苏晚被炸开的气浪无情掀飞,后背撞向斜插的断碑!剑骨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护体的琉璃玉火屏障瞬间溃散大半!背上的凌霜在撞击下猛地喷出一口混着冰火毒丝的污血!

也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棺中剑柄被这强大的外部冲击与自身的吸力拉扯下,那缠绕剑柄、汲取深穹力量的“血魂根脉”被彻底引爆!一道磅礴如星河倒卷的恐怖力量洪流从断裂的根脉中倾泻而出!目标——正是刚刚被冲撞、气息剧烈震荡、怀中还抱着凌霜的苏晚!

毁灭只在一瞬!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星尘光轨如同划破绝望的流星,从沸腾的能量乱流中穿透!墨隼的身影在光轨尽头显现!半个身体如同被黑洞侵蚀,虚无的轮廓边缘流淌着星沙尘埃。他仅剩的手臂猛地探出,五指张开,掌心一点纯粹的星光漩涡爆发!

星尘漩涡硬生生在苏晚身前数寸之地形成一道扭曲屏障!磅礴的乱流洪流轰入漩涡中心!

“嘎——!”

令人牙酸的空间撕裂声中,墨隼的身体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琉璃,猛地一震!虚无的半身爆发出无数龟裂光痕!他掌心的星光漩涡疯狂旋转,却像一个无底黑洞,硬生生吞下了绝大部分轰向苏晚的毁灭冲击!但那漩涡边缘溢出的狂暴残流,依旧如同鞭子抽过!苏晚护在身前的红莲玉火屏障哀鸣破碎!冲击透体而过,她与凌霜同时口喷鲜血!

墨隼的星光屏障崩裂前那千分之一刹那!苏晚眼中燃烧的琉璃星火,己透过翻腾的能量风暴,死死锁定了石棺中被反冲震得微微弹起的——

断剑剑柄!

“吾……主……”

剑柄最后的呼唤成了指引!

就在墨隼被湮灭乱流狠狠吞噬、身影化为漫天飞溅星尘碎屑的瞬间——

苏晚借助那透体冲击的最后一波力量!右手燃烧着焚灭自身玉骨的血色琉璃光焰,如同归巢的飞鸟,于无尽毁灭能量乱流的罅隙间,精准地、决绝地,一把握住了那截冰冷、锈蚀、纠缠着无数断裂“脐带”的剑柄末端!

握住的刹那,深渊凝固了。

时间、空间、翻腾的怨魂浊流、肆虐的能量风暴、萧石扭曲的咆哮、枯骨残骸的哀嚎……都陷入绝对的静止。

只有一股无法形容的、跨越万古时光沉埋的冰冷孤寂,混合着焚身碎骨的灼痛,沿着锈蚀的剑柄,蛮横地贯入苏晚的掌骨、臂骨、玉髓主脉,最终狠狠刺入通玄剑台核心!

那不是力量,是记忆。

玉殒剑断时,斩灭玄冥道海的光华在星河之巅湮灭……剑锋崩碎于无尽死寂深处……残余的剑柄被星尘裹挟,坠入这怨毒深渊……剑鞘流落在无尽的时光乱流,枯守千年……只为此刻,指尖相触,剑种重燃——

守护之念,从不曾熄!

“呃啊——!!!”苏晚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亿万把锈剑自内而外贯穿!通玄剑台在沉重无匹的记忆洪流与剑柄中封存的残存法则冲击下发出震天哀鸣!琉璃星屑西射!守护剑台上的裂痕瞬间扩大!几近崩解!剧烈的痛苦几乎撕裂灵魂!

但那只握剑的手,却如铁铸石雕,纹丝不动!

石棺在她握住剑柄的瞬间无声化为齑粉。那截断剑剑柄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光芒!无数断裂的、深植于穹顶的“血魂根脉”被无形的法则之火焚尽!污秽尽褪!剑柄本身褪去沉沦万载的暗沉锈色,露出底下温润却带着无尽沧桑的琉璃玉质!

墨隼最后崩散的光尘碎片,如被磁石吸引,温柔地缠绕上苏晚握剑的手腕。一声遥远到仿佛来自宇宙创世之初的叹息,伴随着星光尘埃的最后一点温度,轻抚过被剧痛烙印的神经。

也就在这一瞬,高悬于万魂窟核心穹顶的那枚魔文法旨核心,血眼巨瞳猛地收缩!

“叛……逆……”萧石崩裂身体定在原地,暗紫色污血不再流淌,一种更深的、源自被窃取本源断裂的惊悸扭曲了他半张人脸。他死死盯着苏晚手中那柄褪去污垢、显露琉璃玉质的断柄,以及缠绕其上的星尘气息,“……守烬者……断剑……”声音如同被砂纸磨过,嘶哑难辨。

棺散之际,苏晚被握剑之手传导的滔天痛苦冲击得全身痉挛。通玄剑台裂痕深处,一道冰冷尖锐的刺痛烙印陡然变得灼热——那是源自她自身血脉最深处的鸣动!万古之前葬剑的绝响在她血脉中复苏!一个清晰的名字如同烙印击穿灵魂:

玉殒!

剑即我名!烬亦为光!

“吼——!!!”

深渊底部沉寂的残骸死念感应到本源剑息的召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咆哮!无数紫黑色脓骨洪流冲破封禁,扭曲攀爬,从西面八方绞向苏晚!同时,枯骨爪影在林傲梅残念的剧烈挣扎下,硬顶着空间碎片风暴,一只残缺不全的骨爪再次撕开乱流,裹挟着最后一点枯寂冰煞,狠狠抓向苏晚头顶!爪影之后,是萧石凝聚空间法则的漆黑咒矛撕裂风暴,狠辣封死她所有退路!

三方杀招!绝命合围!

苏晚单膝跪在沸腾的剑冢碎片激流中,周身琉璃光焰明灭欲熄,剑台玉髓伤痕累累。背上的凌霜因连续的冲击和剑息吸引,周身封毒玉膜几近崩碎,冰火蚀骨,生命气息微弱至极限。

然而——剑柄握入掌中的刹那,一片灰烬中燃烧的光芒却如此清晰。

通玄剑台的核心,那承受着万古记忆冲击的守护意念,在碎玉裂骨的痛苦中艰难抬头!裂痕深处,一点纯粹的、琉璃色的守护星火猛地亮起!没有犹豫,没有权衡!剑台燃烧最后的玉骨力量!所有残存的玉髓星火和红莲业火,被全部灌注至紧握剑柄的右手!

“守护!”

两个字不再是口号,是她灵魂焚尽后留下的唯一印记。带着剑骨碎裂、道台崩毁的决绝力量,她举起了那截尘封万载的玉殒剑柄!

剑尖斜斜向上,遥遥指向——

头顶穹顶深处那枚爆发出毁灭意志的血眼法旨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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