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间府肃宁县衙的后书房里，烛火摇曳。更夫赵三路过时，看见知县陈景元的身影映在窗纸上，似乎正在伏案疾书。
"老爷真是勤勉，三更天了还不歇息。"赵三摇摇头，敲着梆子走远了。
他没注意到，窗纸上忽然多了一个人影——那人影悄无声息地靠近陈知县，随后烛火猛地一晃，灭了。
次日清晨，师爷周焕之推开书房门，一声尖叫划破县衙的宁静。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
陈景元端坐在太师椅上，身着崭新的七品鸂鶒补服，面色红润仿佛睡着一般，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微笑。唯有胸口处一根三寸长的银针，在晨光下泛着冷光，宣告这是一具尸体。
消息传到京城时，洛宇正在刑部整理卷宗。作为新上任的刑部浙江清吏司主事，他还没完全适应京官的节奏。
"洛大人，尚书大人请您过去。"书吏在门外轻唤。
刑部尚书崔呈秀面色凝重："肃宁县令陈景元暴毙，死状诡异。知府报的是突发心疾，但按察使司觉得有蹊跷。你出身镇南王府，又参与过'血银针案'，此案由你去查最合适。"
洛宇心头一跳："血银针？"
"死者胸口发现银针。"崔尚书递过一份简牍，"不过当地坚称是自尽。你暗中查访即可，不必大张旗鼓。"
三日后，洛宇轻装简从来到肃宁县界。时值盛夏，官道两旁的庄稼长势喜人，完全看不出这里曾发生过命案。
"这位公子，可是要渡河？"
洛宇回头，只见一个戴着斗笠的船夫站在渡口，身姿挺拔如松。当那人抬头，洛宇差点惊呼出声——竟是辞官云游的韩飞！
"韩兄！你怎么..."
韩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等洛宇上了小船才低声道："我路过此地，听闻知县离奇死亡，死法与当年的'红妆案'相似，就留下来查探。"他撑开船篙，"倒是你，堂堂刑部主事，怎么亲自来查一个小县令的案子？"
洛宇将原委道来。韩飞听完，眉头紧锁："太巧了。我刚打听到，这陈知县死前正在暗中调查盐税账目。"
小船靠岸时，韩飞突然按住洛宇肩膀："小心县丞马德贵。我观察多日，此人行迹可疑，多次深夜出入知府衙门。"
肃宁县衙比洛宇想象中简朴。陈景元的灵柩还停在后堂，因死因未明，尚未下葬。
仵作老周战战兢兢地领着洛宇验尸："大人明鉴，小的确实没查出外伤，除了那根银针..."
尸体保存完好，确实如报所说面色如生。洛宇仔细检查，发现死者指甲缝里有少许黑色粉末，右手食指内侧有轻微灼烧痕迹。
"这是..."
"像是烧过什么东西。"韩飞不知何时己站在身后，"看这里。"他指向死者衣领内侧，有一个极小的红点，像是朱砂画的符号。
洛宇心头一震——这与当年"红妆案"中的血符极为相似！
书房保持着原样。桌上摊开的账本停留在盐税一页，墨迹早己干透。洛宇翻检书桌，在抽屉夹层里发现半张烧剩的纸片，上面残留着几个字：
"...盐税亏空...七月初七...名单在..."
"七月初七！"韩飞与洛宇异口同声。这正是当年"红妆"女子统一的生辰日期！
正当二人细查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圆脸微胖的官员匆匆进来，见到洛宇慌忙行礼："下官肃宁县丞马德贵，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洛宇注意到马德贵的目光在扫到那半张纸片时，瞳孔猛地一缩。
"马县丞，陈知县近日可有什么异常？"
马德贵擦了擦汗："回大人，陈大人一向勤勉，就是...就是前些日子查盐税账查得很晚，还说要进京面圣..."他突然压低声音，"大人，陈大人确实是心疾突发，知府大人己经..."
"己经什么？"洛宇追问。
"己经...己经吩咐尽快结案了。"马德贵声音越来越小，"说是...免得影响朝廷盐税大计..."
傍晚，洛宇和韩飞在客栈碰头。韩飞下午暗访了县衙差役，得知一个重要线索："陈知县死前三日，曾秘密接待过一个药商之女，叫宋雨薇。据说她带来了一些账目证据。"
"宋雨薇？"洛宇觉得这名字耳熟。
"更奇怪的是，"韩飞继续道，"陈知县死后第二天，知府潘世安就亲自来'整理'了知县的私人物品，带走了一个匣子。"
正说着，楼下突然一阵骚动。掌柜的慌张上来敲门："两位客官，知府大人派人来请！"
知府潘世安设宴款待洛宇，态度热情得过分。席间，他再三强调陈知县是积劳成疾而死，还暗示盐税账目复杂，不宜深究。
"洛大人年轻有为，前途无量。"潘知府给洛宇斟酒，"有些事，得过且过才是为官之道啊！"
回到客房，洛宇发现行李被人翻动过。韩飞从梁上跃下："有人来搜过，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看来我们触到某些人的痛处了。"洛宇冷笑，"明日去找那个宋雨薇。"
夜深人静时，洛宇突然惊醒——窗外有细微的响动。他悄悄摸到窗边，只见一个黑影正蹑手蹑脚地离开客栈，看身形，赫然是马德贵！
韩飞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身后："要跟上去吗？"
"当然。"洛宇迅速穿衣，"我倒要看看，这位县丞深夜要去见谁。"
二人尾随马德贵来到城西一处僻静宅院。马德贵左右张望后，轻轻叩门三长两短。门开了一条缝，他闪身进去。
韩飞轻巧地翻上墙头，片刻后回来，脸色异常凝重："是盐运司的人！他们在说...七月初七要送一批'红货'进京！"
"红货？"洛宇突然想起陈知县尸体上的红衣，"难道是..."
一声尖锐的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宅院大门猛地打开，几个持刀大汉冲了出来！
"跑！"韩飞一把拽住洛宇，两人迅速隐入暗巷。身后追兵的火把如一条火龙，在夜色中格外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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