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残躯初醒裂玄台，窥天始见烬途劫
葬天碑基凝成后的第十七个时辰
污海深渊核心——凝固的玄灰基座之上
绝对的死寂。比真空更深沉，比永夜更粘稠。唯有那悬浮于玄灰基座之上、约莫丈许高的劫烬碑形残片（如今或可称其为葬碑雏形），如同一颗尚未苏醒的死星，沉默地吞吐着污海深渊的本源。
视线所及，粘稠的秽源浓浆早己凝固如万载玄冰，铺陈成无边无际的暗色荒原，仅存碑基脚下百丈玄台光滑如镜，散发着沉重的暗金属光泽。空气冰冷刺骨，带着铁锈与某种陈年血液干涸后的腥膻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铁屑。听不见风声、水声，唯有那劫烬残片核心深处，缓慢而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搏动，在死寂虚空中荡漾开无形的涟漪。
咚…咚…咚…
那不是声音，是沉压在灵魂上的鼓锤。
就在这绝对的死寂与沉凝之中——
玄灰基座深处，那被抹平的裂痕之底，如同坟墓底层最幽微处，一点比萤火更渺茫的赤金微芒，艰难地、微弱地……
闪烁了一下。
微不可察，却像投入深渊的第一枚火种。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烙印的冰寒剧痛，将林轩那点沉寂的意识猛地“刺”醒。
“呃……”意识如同被封冻亿万年的冰川，骤然被凿开了一道裂缝，涌入的是撕心裂肺的苦楚。这痛苦并非物理，而是存在被强行扭曲、熔铸、禁锢的本质性撕裂感。
他“看”不到。
他“听”不到。
他只剩下一丝微弱的“感”受。
自己仿佛被浇筑在比星辰核心更沉重的金属之中，思维艰难地流淌，每一次“涌动”都牵扯着无形却遍布周身的冰冷锁链。意识向下沉潜，触碰到的是一片死寂冰河般的“地基”——那正是脚下镇压了整个污海核心的玄灰基座。一种冰冷、污浊、无穷无尽的……沉重感包裹着他残存的意识核心。向上，则是无边的压迫，一道更宏大、更冰冷、如同终极壁垒的“存在”——劫烬残片的主体。自己这点微芒，就在这庞然大物与无边地基的夹缝之中。
林……轩？
这个名字的意念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在沉重的压迫下泛起微澜，随即被更冰冷的死寂淹没。记忆碎片混乱如风暴——废料场的恶臭与狂乱、噬灵隧洞的冻结与撕裂、万葬秽土巨爪的绝望、龟甲碎片的混沌道图、韩千山的冰寒杀意……最终定格在引爆道种时那焚灭一切的嘶吼。
如今……成了一座冰冷碑基内的……囚徒？一缕残魂烙印？
绝望如同附骨之疽蔓延。
就在意识即将再次被沉重死寂拖回沉寂的刹那——
嗡！！！
毫无征兆！
劫烬残片本体表面，那道竖瞳状暗金涡旋边缘，一道细微、扭曲如同闪电伤疤般的裂纹……极其极其缓慢地……
亮起了一丝……微弱的……暗金毫芒！
仿佛沉睡的巨兽体内，有一枚生锈的齿轮终于艰涩地……转动了一格。
几乎与此同时！
轰——！！！
整个凝固的无海深渊……那无边无际、坚硬如亿万年玄冰的暗色荒原……猛地……
剧震！！！
如同在冻土层深处引爆了百万吨炸药！视野之内，“大地”如同巨大的龟壳寸寸裂开！无数道蜿蜒曲折的深渊裂隙无声无息地炸开！粘稠得如同冷却岩浆的秽源“碎片”被巨大力量抛射入死寂虚空，又在无形的法则重压下缓缓回落！
咔啦啦啦——！！
林轩意识下方那坚固如神铁的玄灰基座表面……以他所在的位置为核心……瞬间爆开密集如蛛网的亮金色裂痕！！！如同遭受了亿万钧重锤的猛击！裂痕中喷涌出灼热、粘稠、带着强烈硫磺和腐殖质气息的……污秽气息！！！这些气息触碰到凝固的秽源“碎片”，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葬碑雏形的搏动骤然加快！沉重如同擂鼓！竖瞳涡旋深处旋转速度陡增！一股带着冰冷怒意的……本源威压……轰然降临！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按向那些暴动的裂痕！
噗嗤！
大量喷涌的污秽气息被强行压回裂缝！蛛网般的亮金裂痕在威压下扭曲、挣扎，却难以弥合！玄台基座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而林轩的意识，如同海啸中孤舟上的蝼蚁，被那震碎基座的伟力和紧随其后的冰冷威压反复蹂躏、撕扯！每一次剧烈的冲击，都让他那点微弱的赤金魂芒摇曳如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呃…啊……”灵魂层面的哀鸣无声回荡。
就在这方寸之地濒临崩溃的刹那——
嗡——！
那高悬于天幕（尽管并无真正天幕）、贯穿了污海凝固空间与上方真实界相连的……那道巨大的污血天穹裂隙深处！一点……极其极其微小……却纯粹刺目的……紫……黑……色……光……斑……毫无征兆地……亮起！！！
光斑并不稳定，明灭不定！如同窥视之眼！
但就在这光斑亮起的瞬间！
一股远超韩千山寒狱之威！比幽冥嫁衣少女的冥气更深邃！混杂着纯粹的毁灭、深邃的冷漠以及一丝古老秩序的……恐怖意念波动……
无视了凝滞的时空！
如同冰冷的触手……
穿透了巨大的污血天穹裂隙！穿透了凝固的污海深渊！无视了劫烬残片刚刚散发的本源威压……
精准无比！又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
狠狠钉在了……玄灰基座上……那块炸裂的最核心处——也就是林轩那点赤金意识微芒……所禁锢的区域之上！！！
轰！！！！
林轩的意识如同被一柄烧红的烙铁贯穿！一股冰冷的、带着解析万物、湮灭个体意志的毁灭性意念……蛮横地……冲刷而至！
痛！无法形容！不单是触及灵魂，仿佛自身存在的每一个基本粒子都在被强行剥离、粉碎、分析！比万蛇噬魂更甚！
“呃…呃…！！”残魂发出无意义的本能战栗。在那紫黑意念的冲刷下，过往的记忆碎片被强行翻搅、呈现——废料场的挣扎、叶枫的狞笑、苏清婉冰冷的退婚书、噬灵隧洞的绝望……每一个屈辱、每一份绝望，都被那股力量清晰地“观看”、记录，如同实验室里的切片标本！一种灵魂被彻底看穿、尊严被彻底践踏的羞耻与绝望瞬间淹没了他！
“蝼蚁……炉渣……”一个模糊却蕴含着无尽冰冷与漠视的意念碎片，如同审判之音，在崩解的意识残片中划过。
劫烬残片竖瞳涡旋中的冰冷意志瞬间暴怒！
嗡——！！！
竖瞳涡旋猛地扩张！旋转速度催发到极致！一道更加凝练、仿佛能冻结时光长河的暗金法则光束！悍然爆发！逆冲而上！狠狠撞向那道自天穹裂隙投射下来的紫黑意念！
滋啦——！！！
无法形容的尖啸在法则层面爆发！
紫黑意念与暗金光束在玄台裂痕上方轰然对撞！如同水火不容的天敌！空间在无声的撕裂中呈现出诡异的扭曲、破碎又强行弥合的波纹！玄灰基座的崩裂速度猛地加剧！林轩的意识被这两股恐怖力量的余波疯狂撕扯，如同风中落叶！
但这毁灭性的对峙仅仅持续了一瞬！
那道紫黑意念似乎带着某种目的，或者对这突如其来的、能抗衡自身威压的葬碑雏形感到一丝……微乎其微的惊异？在暗金光束的冲击下，它并未选择死磕，其投射的意念核心骤然一缩！如同被无形之手猛地抽回！
嗖——！！！
紫黑意念退潮般瞬间缩回天穹裂隙深处！明灭的光斑也随之黯淡、消失！
仿佛从未出现过！
天穹裂隙依旧缓缓流淌着污血残渣，深渊重归那种冰冷死寂的粘稠……只留下千疮百孔、濒临崩溃的玄灰基座，以及其上更加暴怒但无处宣泄、搏动更加沉重的葬碑雏形。
林轩那点差点被撕碎的残魂意识，在风暴平息后缓缓凝聚。劫后余生的剧烈心悸淹没了他。那紫黑意念留下的冰冷解析感与轻蔑，如同烙印深深刻在意识最深处，带来难以言喻的屈辱。在那等存在眼中，他甚至不配称为敌人，只是炉鼎焚烧后的灰烬，连被认真对待的资格都没有！
虚弱与寒意深入残魂的每一个角落。
就在这时——
嗡！！！
一片……非金非石、仅手掌大小、边缘闪烁着幽光的……黑……塔……虚……影……无声无息……出现在林轩意识感知边缘的虚空中！
距离玄灰基座不过百丈！
黑塔虚影并非实体，如同光影投影，却散发着一股极度内敛、仿佛吞噬了亿万光线的……死寂与压抑！其形态古朴诡异，竟与灵枢圣境曾耸立的玄黄祖基碑有着数分相似的神韵，却又截然不同！它更像是……一座……坟……墓！！！
“咔嚓——”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碎裂声，来自黑塔虚影底座！
一点细微到难以察觉的……暗……金……屑……末……如同剥离的锈迹，从虚影底座崩落！
这碎末崩落的瞬间！
林轩意识深处那点刚刚平息下来的劫烬残片意志……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猛地……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近乎贪婪与饥饿的本能冲动！
嗡！！！
一股冰冷的吸摄之力，无视空间距离！以劫烬残片为核心悍然生成！瞬间锁定了那点下坠的暗金碎末！
呼——！！！
那点细微的暗金屑末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瞬间划过凝固的虚空，朝着玄灰基座飞射而来！
然而！
就在它即将触及玄灰基座的刹那——
劫烬残片主体边缘！那片之前有微弱抬指意向的暗灰斑痕处……无声无息地……
再度浮现……
一根……
由凝固劫灰组成的……
模糊虚影……
指尖！
虚影指尖对着飞来的暗金碎末……极其极其轻微……
……点……了……一……下……
没有光华！
没有能量！
甚至没有任何轨迹波纹！
仿佛只是错觉……
但就在指尖“点”落的瞬间！
玄灰基座表面！刚好被那飞射而来的暗金碎末触及的位置……
无声无息……
塌陷开了一个……针尖般大小……深邃不可测的……孔洞！
孔洞内壁光滑如镜，散发着冰冷死寂的终结气息！
噗！
那点承载着劫烬残片贪婪意念的暗金屑末……
毫无抵抗地……
径首……落入了……那针孔般大小的孔洞……深处……
消失不见。
紧接着！
塌陷的微小孔洞……在玄灰基座表面……无声……弥……合……
仿佛从未出现！
整个过程中，那根由劫烬残片本体延伸出的、虚影般的劫灰指尖，在完成这微不足道的“点送”后，便缓缓消散于虚空中，宛如从未存在。
劫烬残片核心那狂躁的贪婪饥饿感骤然平息。竖瞳涡旋深处的冰冷意志似乎微微一滞，仿佛被掐断了线索的猎犬，旋即又归于沉凝，但那份潜藏的躁动并未消失。
唯有被禁锢在基座内、被那一系列变故冲击得意识震荡的林轩……
在感知到那细微孔洞开启又闭合的瞬间……
“看”清了……
那孔洞内壁……赫然并非实质基座！
而是……
一片……
冰冷……
死寂……
无穷无尽的……
……暗……金……灰……烬……流……转……的……漩……涡……
其形态、气息……
与劫烬残片本体……那道睁开的……
竖瞳……涡旋……
一模一样！ 甚至……更纯粹？！
那……通往……
葬碑雏形……真正的……内部核心？！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被强行熔炼入此碑基带来的本能恐惧与彻骨寒意……让林轩残存的意识疯狂示警：
“……危……险！！！”
但他这绝望的意念波动，瞬间就被玄灰基座那沉重的死寂和劫烬残片主体冰冷的搏动……彻底吞没。
天穹裂隙深处，那刚刚消失的紫黑光斑……在沉寂数息后……重新亮起！
只是这一次……
它的光芒……
微微……偏移……
其凝视的目标……
赫然……
转向了……
那块刚刚“进食”了暗金碎末的……
玄……灰……基……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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