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熔金，把顾瑾禾家小院里的石榴树染得格外鲜艳。推开家门，一股浓郁鲜香扑面而来，像只无形的手，轻轻拽走了书包的重量。
“禾禾回来啦！”妈妈苏文君的声音从厨房里飘出，带着暖烘烘的烟火气。她系着那条印有小雏菊的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人己经迎到了玄关。
顾瑾禾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漾开大大的笑容：“好香啊妈！红烧排骨对不对？我鼻子可灵了！”
“馋猫！”爸爸顾振华放下手里的报纸，从客厅沙发起身，眼镜片后的目光满是笑意，“第一天感觉怎么样？新环境还适应吗？”他接过女儿卸下的书包，动作熟稔自然。
“特别好！”顾瑾禾踢掉鞋子，换上柔软的拖鞋，像只归巢的小鸟飞进明亮的客厅，“教室超大超亮堂！同学看着也都挺有意思的。”她把自己扔进沙发，舒服地喟叹一声。
“那就好，那就好。”顾振华连连点头，在她身边坐下，“分到哪个班了？班主任是哪位老师？”
“高一（1）班！班主任是陈敏老师，教数学的，感觉特干练。”顾瑾禾掰着手指头汇报，“位置嘛……靠窗倒数第二排，光线绝佳！”
“哦？一班？”苏文君端着热气腾腾的红烧排骨从厨房走出来，眼睛一亮，“听说你们这届的全市状元也在你们班？叫江舟对吧？真是缘分！”她把盘子放在餐桌上，顺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顾瑾禾脑中立刻闪过那张轮廓分明、带着点慵懒随性气息的侧脸，还有那句简洁的“幸会”。她点点头：“嗯，就在我旁边，我同桌。”
“同桌？”顾振华和苏文君异口同声，交换了一个惊喜又有些“原来如此”的眼神。
“是呀，按入学成绩排的嘛。”顾瑾禾站起身，帮着妈妈把碗筷摆好，“喏，我第西，他第一，正好挨着。”
“哎哟，”苏文君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一边给女儿盛饭一边念叨，“那可是状元郎！禾禾，近水楼台先得月，学习上多向人家请教请教，多好的机会！”
顾瑾禾夹起一块油亮的排骨，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含糊道：“知道啦知道啦！人家叫江舟，又不是月亮。” 排骨软烂入味，酱汁浓郁，瞬间抚慰了开学第一天的兴奋与微疲。她随即又补充道，语气带着点俏皮的分析：“不过嘛，感觉他这人……嗯，看着挺随性，应该不难相处？不像那种死读书的书呆子。”
饭桌上暖黄的灯光笼罩着三人，碗筷轻碰的叮当声伴着家常的絮语。顾瑾禾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新校园的宽阔林荫道、公告栏前的喧嚣、班主任的沉稳，还有那个新同桌……她着重描述了江舟那副对周遭喧嚣感到兴味的浅笑，以及他自我介绍时那份笃定的自信。
晚饭后，顾瑾禾回到自己整洁温馨的小房间。书桌上，苏文君己经放好了一碟切得大小均匀、新鲜欲滴的苹果块和剥好的橙子瓣，旁边还有一杯温热的牛奶。她拿起一块苹果，清甜爽脆，望着窗外沉入暮色的石榴树影，开学第一天的画面一帧帧在脑海里回放。她打开笔记本，郑重地在扉页写下：高一（1）班，顾瑾禾。笔尖顿了顿，又翻到后面一页，写下“社团活动”几个字，后面画了个小小的星星。
夜色渐深，同一片星空下，仅仅相隔几户人家的另一栋小楼里，灯光也显得安静些。
江舟家的客厅宽敞，线条简洁利落，浅灰与原木色调的搭配透着一种理性的舒适感。
他刚冲完澡，头发还带着点湿气，几缕碎发随意地搭在额前，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正懒洋洋地斜靠在沙发上，指尖灵活地转着一支笔。电视开着，音量调得很低，播放着体育赛事集锦。
母亲秦岚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轻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她身上还带着医院消毒水洗不掉的淡淡气息，眉宇间有显而易见的疲惫，但看向儿子的眼神依旧柔和专注。
“开学第一天，感觉怎么样？”秦岚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声音带着点放松后的沙哑。
“还行。”江舟的目光没离开电视屏幕，但嘴角习惯性地勾起一抹随性的弧度，“新班主任陈敏，教数学，气场挺足。教室不错，靠窗。”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评价，“位置挺好。” 语气里带着点对自己选择的自得。
秦岚笑了笑，端起自己的水杯抿了一口：“那就好。对了，”她像是想起一件有趣的事，语气轻快起来，“下午回来时在院子里，碰到隔壁你苏阿姨了。”
江舟转笔的动作没停，只是稍稍偏了下头，示意自己在听。
“就是顾家，你苏阿姨。”秦岚继续说，眼里带着明显的欣赏，“聊了几句，说起她女儿顾瑾禾，也在你们一中，高一（1）班。”她特意加重了“1班”两个字，目光落在儿子脸上，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喏，这不巧了嘛？跟你同桌？”
江舟眉梢微挑，转笔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流畅，嘴角那抹弧度加深了些，带上了点玩味：“嗯，是挺巧。”他没多说，但那语气和神态，显然对这个“巧合”并不意外，甚至觉得有点意思。
“哎，那丫头真是招人喜欢，”秦岚由衷地感慨，语气里满是暖意，“像个小太阳似的，活力西射，笑容又甜，说话做事大大方方。苏阿姨说她刚开学就琢磨着要报什么社团，劲头十足。”她说着，目光转向儿子，那份欣赏里便自然而然地掺入了一点温和的调侃，“你说你，整天不是懒洋洋地窝着看书刷题，就是玩你那支笔，能不能也学学人家小姑娘，多点年轻人的朝气？高中生活，又不是只有书本和卷子。”
江舟听着母亲的“数落”，非但没有不悦，反而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放下笔，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姿态依旧闲适，看向母亲的眼神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略带痞气的狡黠：“妈，您这话说的。我这不挺朝气蓬勃的吗？再说了，”他拖长了点调子，带着点理所当然，“太阳有一个就够了，我这叫……嗯，提供点深邃的背景色，衬托一下。” 话虽说得玩世不恭，但那份分寸感拿捏得恰到好处，既回应了母亲的关心，又巧妙地维护了自己的风格。
秦岚被他逗笑了，无奈地摇摇头：“就你歪理多！行行行，你深邃，你背景色。”她站起身，语气轻松，“早点睡，明天别迟到。对了，冰箱里有我切好的水果，饿了记得吃。”
“遵命，秦主任。”江舟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懒洋洋的恭敬，目送母亲回房。
客厅里恢复安静，只有电视里隐约的解说声。他关掉电视，站起身走向自己房间。
窗外是寂静的庭院轮廓。脑海里，白天那张明媚生动的笑脸，和母亲口中“小太阳”的评价交织在一起。
他拉开抽屉，拿出崭新的笔记本，在空白的第一页，随手写下一个日期和一个潦草的“1”，笔迹带着他特有的随性与不羁。窗外的夜色，似乎也沾染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夜色裹挟着困意，这两个刚刚步入高中的新生也随着月色一起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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