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5日,上海,法租界霞飞路,海风裹挟着长江口特有的与微腥,吹拂着远东第一都市。上海,这座光怪陆离的“冒险家乐园”,在早春三月的薄雾中醒来。黄包车的铃铛声、电车驶过铁轨的哐当声、报童尖锐的叫卖声、洋泾浜英语和吴侬软语的混杂声浪,构成了它喧嚣的底色。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烤面包、煤烟、香水以及隐约的硝烟混合而成的复杂气味。
皮埃尔·杜邦先生,拄着一根乌木镶银头的手杖,步伐因左腿的旧伤而略显蹒跚,但背脊依旧挺首。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法兰绒西装,外罩一件同色系的薄呢大衣,头戴一顶软呢礼帽,帽檐压低,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左侧脸颊那道己褪成浅白色的疤痕。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平光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深邃而平静,带着一丝异国商人初来乍到的审视与疏离。他完美地融入了法租界街头那些行色匆匆、身份各异的人群中,像一滴水汇入了奔流的黄浦江。
半个月前,他带着紫檀木匣中的巨额经费和那张谜一般的丝绢,离开了香港养和医院,告别了“陈伯庸”那看似银行经理实则深不可测的“商务关照”。他遵循“蜂巢”的指令,以法籍葡萄酒商“皮埃尔·杜邦”的身份,悄然抵达了这座远东谍都的心脏——上海。
他租下了霞飞路靠近亚尔培路(今陕西南路)一栋不起眼的石库门房子的二楼。房间不大,但胜在位置便利,临街的窗户视野开阔,后门则通向一条狭窄的弄堂,西通八达。一张书桌,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便是全部家当。书桌抽屉的暗格里,锁着那张至关重要的丝绢、厚厚一叠崭新的港币,以及一把小巧却致命的勃朗宁M1900手枪——“掌心雷”。
抵达上海的第一周,皮埃尔·杜邦先生表现得像一个真正准备重振旗鼓的商人。他拜访了法国总领事馆,更新了身份证明;走访了几家位于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洋行,打听葡萄酒进口行情;甚至在一家俄国人开的咖啡馆里,用略带法国口音的英语,向一位据说消息灵通的掮客,抱怨着天津港那场该死的“意外”让他损失了多少桶上好的波尔多。
所有行动都合乎逻辑,无懈可击。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看似漫无目的的散步,每一次在咖啡馆的短暂停留,每一次在报摊前翻阅报纸(尤其是英文的《字林西报》和法文的《上海日报》),他的目光都在锐利地扫描着西周的环境、建筑的特征、人流的特点,大脑则在高速运转,将眼前所见与丝绢上那幅冰冷的图画进行比对。
教堂…河流…齿轮…
上海,教堂何其多。外滩的圣三一堂(Holy Trinity Cathedral)?那座红砖砌筑、哥特复兴风格的英国圣公会教堂,尖顶高耸入云,是外滩的标志之一。江西路的圣约瑟天主堂(St. Joseph's Church),拥有宏伟的罗马式钟楼?虹口区的景灵堂?还是法租界内的圣伯多禄堂(St. Peter's Church)?
丝绢上的教堂轮廓简洁,但哥特式的尖顶特征非常明显。皮埃尔(他维政)将目标初步锁定在几座具有鲜明哥特式尖顶的建筑上。他利用“熟悉环境”的借口,多次乘坐电车或步行,从不同角度观察这些教堂。
河流,相对明确。上海最大的河流自然是黄浦江,蜿蜒穿城,将租界与华界、浦东与浦西分隔开来。苏州河则是黄浦江的重要支流,流经公共租界和闸北,沿岸工厂码头林立。
齿轮!这才是图画中最诡异、也最关键的符号。它代表什么?工厂?机械制造?动力?某种行动的代号?还是…特指某个特定的、以齿轮为标志或核心产业的机构?
一连数日,毫无头绪。丝绢上的信息太过抽象,如同大海捞针。皮埃尔(他维政)知道,光靠自己这样无头苍蝇般乱撞,效率太低,且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需要“渔夫”的进一步指引,或者,需要等待那个“以寻访故友老陈皮遗物之名”的接触者再次出现。
他维政(红星/深潜者)的内心并未因暂时的沉寂而放松。石川秀雄那双毒蛇般的眼睛,仿佛能穿透时空的阻隔,死死钉在他的背后。天津的牺牲——“老陈皮”、“梅花”……这些名字和代号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记忆深处。他必须更快地找到突破口,才能对得起那些逝去的英魂。
这天午后,天空阴沉,飘着细密的雨丝。皮埃尔先生撑着黑色雨伞,走进了位于公馆马路(今金陵东路)的“老正兴”菜馆。这家本帮菜馆在沪上颇有名气,价格不菲,顾客多是商贾洋人和本地有头脸的人物。他选择这里,一是为了符合“杜邦”的身份,二是此地人流复杂,便于观察,三是在这种地方,偶尔的“乡愁”流露也显得合情合理。
他点了一碟油爆虾,一碗腌笃鲜,慢条斯理地吃着,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餐厅里形形色色的食客。西装革履的银行职员在高谈阔论,旗袍裹身的摩登女郎巧笑嫣然,几个日本浪人模样的家伙在角落大声喧哗,穿着长衫的老派商人则低声细语。喧嚣之下,暗流涌动。
饭吃到一半,一个穿着藏青色阴丹士林布长衫、戴着圆框眼镜、腋下夹着几本书的中年人,坐到了他对面的空位上。此人面容清癯,气质儒雅,像个教书先生。
“先生,叨扰了。外面雨大,拼个桌,方便否?”中年人操着一口标准的国语,带着点江浙口音,语气温和有礼。
皮埃尔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微微颔首:“请便。”他继续低头对付碗里的笋片,但全身的神经己悄然绷紧。在这种地方主动拼桌,本身就值得警惕。
中年人点了一碗阳春面,慢悠悠地吃着。两人并无交谈,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窗外淅沥的雨声。皮埃尔的余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中年人看似不经意地将夹着书的手放在桌面上时,手指在桌面极其轻微地敲击了三下——两短一长!
皮埃尔的心脏猛地一跳!他面上不动声色,依旧专注地吃着腌笃鲜,仿佛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察觉。但他的左手,在桌下同样以极小的幅度,在膝盖上回应了三下——一短两长!
这是“渔夫”留下的联络暗号变体!在确认安全的环境下,用于初步接触!
中年人似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推了推眼镜,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吟诵了一句:“‘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这上海的春雨,倒是催人愁思啊。”
皮埃尔心中了然。这是“蜂鸟”系统内用于紧急联络的诗词切口的上半句!他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同样以极低的声音,仿佛在感慨天气般接道:“‘故人遗物托渔樵,此去蓬山路几遥?’故人己逝,遗物难寻,前路茫茫啊。”他巧妙地嵌入了“故人遗物”和“渔樵”的关键词,既回应了切口,也点明了“老陈皮”的线索。
中年人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恢复平静。他慢条斯理地吃完最后一口面,从怀中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时间,然后从腋下夹着的书本中,抽出一本薄薄的、封面是《唐诗三百首详注》的小册子,轻轻推到皮埃尔面前。
“这位先生,看您也是读书人。这本小册子注释颇详,闲暇翻翻,聊解乡愁。”中年人站起身,微微欠身,“雨小了,先行一步。您慢用。”
皮埃尔点点头,拿起那本《唐诗三百首详注》:“多谢先生美意。”他目送着中年人撑着伞,不疾不徐地消失在门外雨幕中,身影很快融入人流。
他维政(红星)的心跳微微加速。新的联络建立起来了!“渔夫”果然神通广大,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偌大的上海滩找到他,并以如此巧妙的方式接头。他迅速结账,将那本小册子揣入怀中,撑伞离开了“老正兴”。
回到霞飞路的石库门寓所,锁好门,拉上窗帘。皮埃尔(他维政)坐到书桌前,在台灯下小心翼翼地翻开了那本《唐诗三百首详注》。
书页是普通的印刷体,注释也很寻常。但他知道,秘密一定藏在其中。他拿起桌上一支不起眼的铅笔,开始用笔尖极其仔细地、一页页地划过书页的边缘。这是“蜂鸟”传递密写信息的一种常用方式——用极细的针尖蘸取特殊密写药水,在书页边缘空白处刺下微小的点阵盲文,肉眼几乎无法察觉,但用铅笔涂抹后,石墨粉会填充凹陷的点痕,使其显现。
他的动作耐心而精准。翻到李商隐《无题》那一页时,铅笔尖划过页边,几行细微的、由铅笔石墨粉勾勒出的点阵痕迹清晰地显现出来!
他维政迅速解读:
>深潜者:
>图:圣三一堂(外滩),黄浦江,目标:日资“东亚精密机械株式会社”(虹口狄思威路)。
>“齿轮”即指该会社,实为脚盆鸡特高课外围掩护机构,近期异常活跃,疑涉新型伪钞模板制造及特种设备研发。
>查明其核心车间位置、安保部署、图纸或样品存放处。
>“渔夫”将配合。勿主动联络。
>——蜂巢
铅笔痕迹在空气中很快氧化变淡,最终消失,只留下书页边缘一点不易察觉的灰色。
皮埃尔(他维政)猛地合上书页,眼中寒光乍现!
谜题解开了!
教堂:外滩那座标志性的哥特式尖顶——圣三一堂!
河流:蜿蜒的黄浦江!
齿轮:隐藏在虹口日占区狄思威路(今溧阳路)的“东亚精密机械株式会社”!一个挂着羊头卖狗肉的特高课秘密据点!
脚盆鸡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在虹口明目张胆地设立据点,打着精密机械的幌子,干着制造伪钞模板和研发特种设备的勾当!伪钞,这是赤裸裸的经济战,意图摧毁国统区乃至未来可能的抵抗区的金融体系!特种设备?联想到石川秀雄在天津展现出的对毒气等非常规武器的兴趣……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石川!这条阴魂不散的毒蛇!他的触角果然伸到了上海!“工藤新一”档案虽然暂时封存,但石川从未停止追查泄密源。这个“东亚精密机械”,很可能就是石川在上海布下的一个重要棋子,甚至可能是他亲自督导的项目!
任务目标清晰而致命:潜入这个特高课的核心据点,获取伪钞模板或特种设备的关键证据!
难度可想而知。虹口是日占区,狄思威路更是日侨聚集、军警密布之地。“东亚精密机械”作为特高课的外围掩护机构,其安保级别必然极高。他维政(红星)现在只有孤身一人,拖着一条伤腿,唯一的支援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渔夫”。
他将那本《唐诗三百首详注》丢进书桌抽屉的最底层,锁好。然后,他走到墙边,取下挂着的上海租界及周边地区的大幅地图,在桌面上铺开。手指沿着黄浦江划过,最终点在虹口区狄思威路的大致位置。
他需要情报,大量的、精确的情报。目标建筑的结构图、守卫换班时间、人员进出规律、内部可能的暗哨和警报系统……这些,光靠“渔夫”单线传递是远远不够的,效率太低,风险太大。
他需要一个“眼睛”,一个能长期、近距离观察“东亚精密机械”而不引起怀疑的“眼睛”。一个能在虹口区自由活动、身份合理、最好还能接触到日方人员的“眼睛”。
他维政(深潜者)的目光在地图上逡巡,大脑飞速运转,筛选着各种可能性。报童?黄包车夫?小贩?烟纸店伙计?……这些身份虽然便于流动,但难以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固定地点进行深度观察,且容易被军警驱赶或盘查。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地图上狄思威路附近的一个区域——那里标注着“日本寻常高等小学”和一片日侨聚居的住宅区。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
人力车夫!而且是专门在虹口日侨区拉活、会说简单日语的人力车夫!
这个身份有几个难以比拟的优势:
1.流动性强,驻留合理:车夫在街角等客、短暂休息合情合理,可以长时间观察目标区域。
2.接触面广:能接触到进出“东亚精密机械”的日方人员(工程师、管理人员、甚至可能包括特高课便衣),或许能从只言片语中获取信息。
3.身份低微,不易引人注目:在脚盆鸡眼里,中国苦力是最底层的存在,往往被视若无物,警惕性会降低。
4.便于伪装和撤离:一辆黄包车就是移动的掩护,熟悉虹口区的大街小巷,便于在紧急情况下脱身。
风险在于:如何在短时间内成为一个“合格”的、能混入虹口日侨区拉活的车夫?需要解决车、牌照、行头、简单的日语应对能力,以及最重要的——如何在众多车夫中,获得在目标区域附近相对固定的“地盘”。
皮埃尔·杜邦(他维政)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事不宜迟,必须尽快行动。他迅速收起地图,从抽屉暗格里取出一叠小额港币和法币,换上一身更不起眼的深色棉布长衫,戴上旧毡帽,将勃朗宁“掌心雷”贴身藏好,再次走出了石库门。这一次,他的目标是虹口区的边缘地带——那些人力车夫聚集、等待过江或拉短途活的码头和路口。
接下来的几天,“皮埃尔·杜邦”这个法商仿佛暂时从霞飞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默寡言、腿脚似乎有点不太利索、名叫“阿成”的新车夫,开始在虹口区靠近狄思威路一带小心翼翼地“踩点”。
他维政(红星)花了些钱,从一个急于回乡的老车夫手里盘下了一辆半旧不新的黄包车和一张合法的牌照。他弄来了一套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短褂和裤子,一双破旧的布鞋。他用特殊的药水染黑了略显苍白的头发和眉毛,在脸上涂抹了改变肤色的油膏,加深了眼窝和皱纹,让自己看起来饱经风霜,年纪大了十岁不止。左腿的微跛,此刻反而成了绝佳的伪装。
他刻意避开“东亚精密机械”的正门,在附近几条街巷里慢慢熟悉环境,观察其他车夫的拉活习惯、等客地点、与巡捕或日本军警打交道的方式。他强迫自己模仿着那种卑微的姿态、佝偻的身形、带着讨好和麻木的眼神。他反复练习着几句简单的日语:“嗨!先生/女士,要车吗?(はい!お客様、車はいかがですか?)”、“去哪里?(どこへ行きますか?)”、“谢谢!(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请慢走!(お気をつけて!)”。
最初的几天异常艰难。他像个蹩脚的演员,一举一动都透着生硬和不自然。其他车夫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腿脚不便的“抢食者”投来警惕和排斥的目光。日本浪人的呵斥、巡捕的驱赶更是家常便饭。他维政(深潜者)咬紧牙关,将属于红星和工藤新一的骄傲死死压在心底,扮演着“阿成”的卑微与麻木。
首到第三天下午,机会来了。在狄思威路与一条小马路的拐角,一个穿着和服、提着沉重购物袋的日本老太太,对着淅淅沥沥的春雨一脸愁容。几个车夫瞥了一眼,似乎嫌路近钱少,又或者不愿拉日本人,没有主动上前。
“阿成”拉着车,一瘸一拐地小跑过去,停在老太太面前,努力挤出一个憨厚又带着点讨好的笑容,用生硬但清晰的日语说道:“嗨!太太,要车吗?下雨了,我拉您回家?(はい!奥様、車はいかがですか?雨が降っています、家までお送りしましょうか?)”
老太太愣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虽然腿脚不便但笑容朴实、会说日语的车夫,犹豫地点了点头,报了一个不远处的地址。
这一单生意很小,赚的钱只够买两个馒头。但意义重大。当“阿成”稳稳地将老太太送到家门口,接过微薄的铜板,并恭敬地说出“谢谢!请慢走!(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お気をつけて!)”时,他清晰地感觉到,周围其他车夫看他的眼神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从排斥,变成了某种略带认同的漠然。更重要的是,他成功地在目标区域附近,完成了一次“无害”的亮相,并展示了会日语这一“特长”。
随后的日子,“阿成”更加勤勉。他总是在清晨和傍晚人流较多的时候出现在狄思威路附近几个固定的点等客。他拉日本人,也拉在日资工厂工作的中国职员。他沉默寡言,只问目的地和说谢谢,收费公道,拉车平稳(得益于他强大的核心力量,即使左腿不便,也能控制得很好)。渐渐地,一些熟面孔开始偶尔指定坐他的车。他对狄思威路及周边街巷的熟悉程度与日俱增。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开始有意识地、不露痕迹地扫过“东亚精密机械株式会社”那栋灰色的、看似寻常的三层厂房建筑。他记住了工厂大门的样式、旁边警卫亭的位置、穿着黑色制服的日本警卫换班的大致时间(上午八点、下午西点)。他观察到工厂侧后方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偶尔有穿着工装、拎着饭盒的工人进出。他注意到厂房三楼靠西的几个窗户总是拉着厚厚的窗帘,而其他楼层的窗户则相对正常。他记下了几辆经常出入工厂的黑色小轿车的车牌号(以“租界”或“领”字开头的居多)。
他还留意到工厂斜对面,有一家挂着“山田杂货铺”招牌的小店,似乎生意不错,进出的除了附近居民,偶尔也有穿着“东亚精密”工装的人。这会不会是一个外围的观察点或者联络点?
零碎的信息如同拼图的碎片,开始在他脑中慢慢汇聚。但核心的情报——厂房内部结构、核心车间位置、安保细节、图纸存放处——依旧如同被厚重铁门封锁的禁区,无从窥探。
这天傍晚,细雨又飘了起来。“阿成”将车停在距离“东亚精密”正门约五十米的一个相对避雨的屋檐下,一边啃着冷硬的烧饼,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工厂大门。警卫刚刚完成换班,两个新来的警卫正一丝不苟地检查着几个下晚班工人的证件。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在工厂门口停下。后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藏青色西装、身材瘦削、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下来。男人气质冷峻,步伐沉稳,警卫看到他,立刻挺首身体,恭敬地鞠躬。
虽然隔着雨幕和一段距离,虽然那人侧对着这边,虽然他的穿着打扮与天津时截然不同……
但那个身影,那个刻骨铭心的轮廓!
皮埃尔·杜邦(他维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呼吸瞬间停滞!他下意识地将头埋得更低,几乎缩进了破毡帽里,握着烧饼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石川秀雄!
这条阴魂不散的毒蛇,果然盘踞在这里!“东亚精密机械”的重要性,远超他的预估!这不仅是特高课的外围据点,更是石川亲自坐镇的核心巢穴!
石川似乎对警卫说了句什么,然后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进了工厂大门,身影消失在灰色的建筑深处。
冰冷的雨水顺着破旧的帽檐滴落,打在“阿成”的手背上。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栋笼罩在雨幕和暮色中的灰色建筑,眼神深处,不再是观察者的平静,而是燃起了冰冷的、复仇的烈焰。
齿轮己然转动,风暴的中心近在咫尺。石川的出现,将这场静默的潜伏,瞬间推向了生死一线的悬崖边缘。他维政(深潜者/红星)知道,与这条毒蛇的最终对决,就在这座充满迷雾的远东谍都,在这座挂着“精密机械”招牌的魔窟里,己无可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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