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汇演的排练室里，永琪抱着罗伊珩送的吉他，指尖悬在琴弦上，看着站在对面的两个人，头又开始疼。
贺野穿着洗得发白的连帽衫，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歌词纸，上面用红笔标满了高低音记号，显然是下过功夫的；罗伊珩则坐在钢琴前，指尖搭在琴键上，校服外套规规矩矩地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姿态优雅得像在音乐厅演出。
“到底选谁？”贺野把歌词纸往桌上一拍，纸张边缘的毛边蹭到永琪的吉他包，“再拖下去，汇演都要开始了。”
罗伊珩没说话，只是指尖在琴键上轻轻敲出《小星星》的前奏，清澈的音色像在催促永琪做决定。
永琪看着贺野发红的指尖——这几天他为了练合唱，嗓子都哑了，说话带着点沙砾感；又看了看罗伊珩钢琴上的乐谱，上面用铅笔标注着“永琪音域：适合降B调”，显然是特意调整过的。
她咬了咬唇，突然有了个主意：“要不……我们一起？”
贺野和罗伊珩同时抬头，眼里都带着惊讶。
“我弹吉他唱主歌，”永琪的声音有点小，却很坚定，“贺野你声音比较亮，唱副歌的和声；罗伊珩你钢琴弹得好，负责伴奏，还能……还能加段钢琴间奏。”
这个方案像把两把原本对立的钥匙，突然插进了同一把锁。贺野愣了愣，随即挠了挠头，难得没反驳：“和声？我试试……不过跑调了你可别笑我。”
罗伊珩的指尖在琴键上停顿片刻，随即笑了，眼底的惊讶变成了了然：“可以，钢琴间奏我能即兴一段，和吉他音色应该很搭。”
第一个排练日，混乱得像场小型灾难。
永琪的吉他和弦还没练熟，换调时总卡顿；贺野的和声跑调到天边，把《小星星》唱成了摇滚版；罗伊珩的钢琴间奏太华丽，和简单的吉他旋律格格不入，像把精致的手术刀切进了家常菜。
“停！”永琪放下吉他，看着贺野，“你能不能别往高了喊？和声要低八度！”
贺野的脸涨得通红，攥着歌词纸的手紧了紧：“我、我听着就该那么唱……”
“那是因为你五音不全。”罗伊珩弹了个和弦，示意正确的音高，“跟着这个调子来。”
“要你教？”贺野瞪他，拿起歌词纸就往角落里钻，背对着他们练发声，像只闹别扭的大型犬。
永琪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软，刚想过去劝，却被罗伊珩拉住手腕。
“让他自己琢磨会儿。”罗伊珩的声音放轻了些，指尖在琴键上弹出段柔和的旋律，“我们先顺一遍吉他和钢琴的配合？”
永琪点点头，重新抱起吉他。钢琴的音色温润，像流水漫过石子，吉他的弦音清脆，像风拂过树叶，意外地很合拍。她的紧张慢慢褪去，指尖的和弦转换越来越流畅，连带着歌声都稳了许多。
角落里的贺野竖着耳朵听，手里的歌词纸被捏得皱巴巴的。他偷偷抬眼，看见永琪和罗伊珩的身影在钢琴前交叠，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像幅安静的画，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喂，我练会了！”贺野猛地站起来，假装镇定地走过去，“再来一遍，这次肯定不跑调。”
重新开始时，贺野的和声还是有点飘，但明显收敛了许多，像只努力跟上队伍的小野猫。永琪唱到副歌时，下意识地放慢节奏等他，眼神里带着点鼓励；罗伊珩的钢琴间奏也特意简化了，留出空间给吉他和人声，像位懂得退让的绅士。
中场休息时，贺野从兜里掏出颗润喉糖，往永琪手里一塞——是她爱吃的橘子味，包装皱巴巴的，显然揣了很久。
“给，润润嗓子。”他别过脸，耳尖发红。
永琪刚剥开糖纸，罗伊珩就递来一杯温水，杯壁上贴着个卡通贴纸，和永琪吉他上的装饰是同一个角色：“刚晾好的，温的不刺激喉咙。”
永琪左手捏着润喉糖，右手握着温水杯，看着两个又开始用眼神较劲的人，突然觉得嘴里的橘子糖甜得有点发腻，又有点让人安心。
排练到第五天，配合终于默契起来。
永琪的吉他弦音稳定，歌声里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贺野的和声虽然偶尔还是会跑调，但总能在永琪看过来时及时调整，像只被牵住绳的小狗；罗伊珩的钢琴间奏恰到好处，既不抢戏，又能在高潮处托住两人的声音，像层柔软的云。
苏小棠来看排练时，抱着笔记本笑得一脸暧昧：“啧啧，这哪是排练节目，分明是大型撒糖现场。贺野你跑调都跑得这么有氛围感，罗伊珩你钢琴弹得比恋爱剧BGM还甜。”
贺野瞪她：“写你的作业去。”
罗伊珩笑着点头：“谢谢夸奖，不过还是永琪唱得好，我们只是配合。”
永琪被说得脸红，低下头拨弄琴弦，和弦却弹错了。贺野和罗伊珩同时出声提醒：“是G和弦！”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别过脸，空气里弥漫着点微妙的尴尬，和更微妙的默契。
文艺汇演当天，后台的镜子映出永琪的样子——她穿着苏小棠帮忙挑的浅蓝连衣裙，白发被梳成松松的马尾，发尾别着朵小蓝花，是罗伊珩让人送来的真花，说“和她的眼睛很配”。
贺野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道小时候帮永琪抢回漫画书时留下的疤；罗伊珩则依旧是得体的西装，只是领带换成了和永琪裙子同色系的浅蓝，低调又显眼。
“别紧张。”贺野塞给她一颗橘子糖，“大不了我们一起跑调，反正丢人也是一起丢。”
罗伊珩帮她理了理裙摆，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发尾的蓝花：“相信自己，你今天很好看。”
永琪捏着橘子糖，看着镜子里站在自己两边的男生——一个痞气里藏着紧张，一个优雅中带着温柔，突然觉得，或许当初的犹豫是对的。
有些选择，不一定非要二选一。
当三人走上舞台，聚光灯落在永琪的白发、贺野的白衬衫和罗伊珩的钢琴上时，台下响起善意的掌声。永琪抱着吉他，指尖落在琴弦上的瞬间，突然不紧张了。
前奏响起，钢琴的温润裹着吉他的清脆，贺野的和声虽然还是有点飘，却像根松松的线，把她的歌声和罗伊珩的琴声连在一起。
唱到副歌时，永琪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贺野，他正皱着眉跟上调子，眼神却亮晶晶的；又看向钢琴前的罗伊珩，他的指尖在琴键上跳跃，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阳光透过舞台顶的天窗，落在三人身上，像把他们的影子织成了一张网。
永琪突然觉得，社恐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或许成长就是这样，不是非黑即白的选择，而是在犹豫和磨合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而这场关于搭档的争夺，最终变成了一场意外和谐的合唱——就像贺野的跑调、罗伊珩的钢琴，和她的吉他声，明明那么不同，却在某个瞬间，唱出了同一个调子。
下台时，贺野的嗓子更哑了，罗伊珩的钢琴指尖微微发红，永琪的吉他弦松了一根。但三人站在后台，看着彼此脸上的汗和笑意，突然都没说话。
有些东西，比输赢更重要。
苏小棠冲过来，举着相机连拍：“完美！我就说你们仨站一起最有氛围感！永琪你刚才唱歌时眼里有光，贺野你跑调都跑得可爱，罗伊珩你钢琴间奏帅炸了！”
永琪的脸又红了，低头看着吉他上的动漫装饰，突然觉得，这场没选“唯一搭档”的演出，或许是最好的答案。
至于未来的修罗场？
永琪抬头，看见贺野正和罗伊珩说着什么，两人虽然还在拌嘴，眼底却没了之前的敌意。她咬了咬唇，嘴角忍不住悄悄翘了起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有两个人陪着，好像再难的选择，也没那么可怕了。
舞台的灯光暗下去，下一个节目开始了。但属于三人的旋律，才刚刚奏响新的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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