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厄之门的星石大厅里,水幕正映着吴弃推轮椅的画面,吴念手里的糖珠在幕布上投下圈暖光,像颗会跳的小太阳。前主上盯着那圈光,玄色袍角下的指尖悄悄蜷了蜷,喉间涌上点星火汤的暖意——凡界的孩子,倒比门里那些守旧的长老懂分寸。
“看什么呢,脸都快赶上凡界的晚霞了。”他身旁的女子忽然笑出声,指尖划过水幕里莫璃的身影,“这丫头眼光随她娘,实在。想当年我跟你……”
“咳咳。”前主上猛地转头,耳根竟泛起点红,“说孩子呢,扯这些做什么。”
女子挑眉,刚要再说,孟婆端着汤碗从长廊那头走来,听见这话立刻接茬:“可不是嘛,某些人当年眼光才叫‘好’呢。”她把碗往石桌上一放,故意提高了声调,“明知关着心上人不合规矩,偏拿‘门规难破’当挡箭牌,一关就是九万年,差点让糖花都熬成苦渣——这眼光,也就比老唐给墨良取名字时强点。”
前主上的脸“腾”地红透了,比界核的火焰纹还亮。他瞪了孟婆一眼,却被女子按住手。“行了。”她笑着往他碗里添了勺银辉蜜,“当年他敢顶着门规把我藏在牢里,没丢进反甜黑洞,己经算有眼光了。”
孟婆撇撇嘴,往嘴里丢了颗糖:“藏牢里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像老唐那样,把‘规矩’俩字嚼碎了咽下去,踏踏实实过日子。”
水幕里的吴弃正给妹妹剥糖,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身上,像裹了层糖衣。前主上望着那画面,又看了看身旁女子眼里的笑,突然抓起她的手往门外走:“走,去凡界看看向日葵。”
“哎?”女子被他拽得一个踉跄,“不看孩子们了?”
“有什么好看的。”前主上的声音闷闷的,脚步却没停,“反正……比某些人当年强。”
孟婆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雾里,笑着摇了摇头,指尖在水幕上点了点——画面里突然多出前主上年轻时的影子,正笨拙地往女子发间插糖花,被门里长老撞见时,脸红得像颗熟透的糖。
“老东西,嘴硬心软的毛病,九万年了还没改。”她端起汤碗,望着门外渐远的光,“也好,总算是把欠的糖,慢慢还上了。”
莫璃抱着课本往教室走,听见同学在议论:“林砚这几天怎么没来?他不是最积极打卡了吗?”她心里咯噔一下,掏出手机想发消息,却发现对话框停留在三天前——她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对方只回了个“没事”的表情包。
走廊尽头,吴弃正抱着实验器材往实验室走,听见“林砚”两个字时,脚步顿了顿。他想起那天巷口前主上说的“下次再遇见,不用客气”,指尖无意识地着口袋里那颗糖珠,珠里的暖光似乎亮了些。
放学时,夕阳把街道染成蜜糖色。吴弃刚走到那条熟悉的巷子,就听见一阵嬉笑声。几个黄毛少年正围着个穿校服的女生,为首的正是上次被前主上教训过的那个,此刻正吊儿郎当地吹着口哨:“小丫头片子,躲了这么多天,知道哥哥们憋着火吗?”
女生吓得往后缩,吴弃皱了皱眉,刚要上前,就听见少年们突然“咦”了一声,脸色“唰”地白了。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吴弃身后,刚才的嚣张气焰像被戳破的糖泡,瞬间瘪了下去。
“滚。”
一个冷冽的声音从吴弃身后传来,带着点玄色袍角扫过地面的轻响。少年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了,跑之前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吴弃一眼,像是在怪他背后有人。
巷子里只剩吴弃和那个女生,女生怯生生地道了谢,抱着书包跑了。吴弃站在原地没动,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身后那道玄色身影的影子轻轻交叠。
“又是你吧。”他没回头,声音里带着点了然的平静,像在对空气说话,“上次是,这次也是。”
身后的人没说话,只听见糖纸轻轻摩擦的声音。吴弃摸了摸口袋里的糖珠,珠里映着前主上玄色的袍角,像幅被刻意藏起来的画。他忽然笑了,朝着空气挥了挥手,转身往家走——有些事,不必说破,就像有些暖,不必宣之于口,藏在糖珠里,藏在影子里,就很好。
地下室的石壁渗着冷光,像反甜世界的冰面。墨良坐在唯一的木椅上,指尖转着颗墨色糖珠,珠里映着被绑在石架上的阿砚——他的校服被划破了几道口子,头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前,眼里满是惊恐。
“你笑什么?”阿砚的声音发颤,喉咙被星尘糖丝勒得生疼,“莫璃很快就会发现我不见了,她会来找我的!”
墨良停下转糖珠的手,抬起眼时,嘴角的笑意带着点连枝树影的阴翳:“找你?找你演完英雄救美,再编个绝症的幌子骗她?”他起身走到阿砚面前,糖珠在对方眼前晃了晃,“你娘的病历是假的,雇人堵路是真的,连送她的向日葵,都是用催熟剂泡的——这些,她知道吗?”
阿砚的脸瞬间惨白,刚要嘶吼,地下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孟婆提着盏糖纸灯走进来,灯影在她脸上晃出暖黄的光,手里却捏着部手机,屏幕亮着莫璃的对话框。
“老身帮你个忙。”孟婆走到阿砚面前,指尖弹出根银辉色的糖丝,轻轻碰了碰他的喉咙。阿砚突然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却听见孟婆用和他一模一样的语调,对着手机说:“璃璃,我家里出了点事,得转学回老家,别找我了。”
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寂静的地下室里格外清晰。
阿砚的瞳孔骤然收缩,挣扎着想要扑过去抢手机,却被石架上的藤蔓缠得更紧。“不……不是这样的!莫璃不会信的!”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你不能这么做……”
孟婆把手机揣回袖里,拍了拍手上的糖屑:“放心,声音是你的,语气是你的,连标点符号都学得一模一样。”她看了眼墨良,“这小子,倒是把你的脾气摸得透透的。”
墨良重新坐下,看着阿砚彻底蔫下去的样子,墨色糖珠在掌心慢慢变凉。“死心了?”他轻笑一声,“灾厄之门的账,不是你这种凡界小把戏能赖掉的。”
地下室的冷光映着阿砚绝望的脸,他终于明白,自己惹到的不是普通的兄妹,是能轻易改写他存在痕迹的主上后裔。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他好像听见莫璃收到短信时,那声带着疑惑的轻“啊”,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他所有的侥幸。
孟婆吹灭糖纸灯,转身往门外走:“剩下的,你自己处理。记得把藤蔓收干净,别让莫璃闻见血腥味——那丫头鼻子灵,会起疑的。”
石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墨良捏碎了掌心的糖珠,墨色的粉末落在地上,凝成道浅浅的符纹。阿砚的呜咽声越来越低,最后只剩石壁渗出的冷光,在地上投下片沉默的阴影,像块被遗忘在角落的、化不开的苦糖。
墨良从地下室上来时,手里捏着颗用奶白糖纸包好的糖,糖纸边角被他捏得发皱。院里,莫璃正蹲在唐寒蓝的藤椅旁,叽叽喳喳地说学校的事:“……吴弃学长今天帮我搬实验器材了,他妹妹好可爱,总抱着颗会发光的糖珠。”
唐寒蓝笑得眉眼弯弯,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草屑:“我们璃儿人缘好,走到哪都有人帮。”
“哥?”莫璃抬头看见墨良,眼睛亮了亮,“你去哪了?一下午都没见人。”
墨良没说话,把那颗糖递过去。糖纸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里面隐约能看见向日葵的纹路——是用阿砚那袋没送完的糖做的。“给你的。”他声音有点闷,像含着颗没化的硬糖。
莫璃惊喜地接过来,指尖碰到糖纸时,感觉到里面微微的凉意。“谢啦哥!”她颠了颠糖,“是阿砚……”话没说完就被墨良打断。
“不是。”他突然皱眉,看着那颗糖像看着什么碍眼的东西,“太甜了,你不爱吃。”话音刚落,手一扬,糖就被扔在了地上,在连枝树的根须旁滚了滚,沾上点泥土。
“哎!”莫璃愣住了,弯腰想去捡,却被墨良拉住。“你干嘛呀?”她有点不解,哥哥虽然总爱跟她拌嘴,却很少这样莫名其妙。
墨良别过脸,踢了踢地上的石子:“腻歪。”他怕自己再看一眼那糖,会忍不住把所有事都抖出来——那些算计,那些谎言,会吓坏这个还相信向日葵糖都是甜的小姑娘。
唐寒蓝看着兄妹俩,眼底闪过丝了然,轻轻咳嗽了声:“墨良是觉得那糖不好,回头让你娘给你做奶白软糖,比这个强十倍。”
莫璃这才作罢,拍了拍哥哥的胳膊:“下次别乱扔东西啦,砸到花花草草多不好。”她没再提那颗糖,转身又去跟父亲说吴弃妹妹的糖珠有多神奇,声音像撒了把糖霜,甜得没心没肺。
墨良望着她的背影,又瞥了眼地上被踩了半脚的糖纸,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便宜他了,真的太便宜他了。但看着妹妹眼里没被惊扰的光,他又觉得,或许这样就够了——有些苦,不必让她尝。
连枝树的叶子沙沙响,像是在替他叹气。风卷着那片糖纸往墙角飘,被孟婆捡起来扔进了灶膛。火苗“噼啪”一声,糖纸化成缕甜香,混着灶上炖的银耳羹味,在院里漫开来,像场被悄悄抚平的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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