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并非来自身下柔软厚实的腐殖层,也不是森林中的空气,而是源自灵魂深处那层无形的“障壁”——世界的疏离!它如同一层坚韧而冰冷的透明茧壳,将唐云天与整个斗罗大陆的存在彻底隔绝开来。每一次呼吸,吸入的依旧是斗罗大陆的空气,带着泥土与草木的清新气息,但这气息流过肺腑,却无法带来丝毫融入天地的畅,反而像吞咽着冰冷的金属碎屑,带着一种格格不入的滞涩。
他仰躺在巨大的古树虬根形成的天然凹陷里,身下是厚厚一层散发着微腐气息的深褐色落叶。身体依旧如同破碎的玩偶,右臂的伤口在之前挣扎爬行时再度撕裂,暗金色的血液缓慢地渗透出来,将身下的落叶染成深沉的暗红。剧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每一寸神经。左半边身体被排斥之力反复碾压后的虚弱感深入骨髓,每一次心跳都显得沉重而艰难。
最折磨人的,是那种无处不在的“流放感”。他能看到参天古木虬结的枝干在头顶交织成暗绿色的穹顶,斑驳的光线艰难地穿透叶隙,洒下点点晃动的光斑;能听到微风拂过林海发出的低沉呜咽,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不知名鸟雀的清脆啼鸣;能闻到泥土、腐叶、苔藓混合的浓郁森林气息。
但这一切,都如同隔着一层冰冷而厚重的琉璃。他能感知,却无法融入。森林的气息无法滋养他枯竭的身体,游离的魂力如同滑腻的游鱼,任凭他如何艰难地催动玄天功,也无法捕捉、吸纳一丝一毫。体内的伤势、残留的神孽污染、灵魂的本源创伤,如同在真空中缓慢腐烂的伤口,得不到任何外界的能量补充,只能依靠自身那微薄到可怜的底蕴苟延残喘。每一次试图引动魂力修复伤口,都如同在粘稠的沥青中搅动,耗费巨大的心力却收效甚微,反而加剧了灵魂被排斥之力反噬的刺痛。
“因果之茧”…这层由弑神剑意志强行开辟、月眸锚定、龙冢时空尘埃烙印编织而成的虚幻存在屏障,虽然暂时隔绝了那足以将他瞬间抹除的天地修正伟力,却也彻底将他放逐在了此界的边缘。它像一层薄而坚韧的膜,将他包裹,保护他不被“核心法则”立刻碾碎,却也剥夺了他与这个世界进行任何“能量”与“法则”层面交互的可能。
他成了一个被遗忘在法则缝隙中的…活着的幽灵。存在,却不被承认。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藤,再次悄然缠绕上心脏。身体的剧痛,灵魂的虚弱,加上这种被世界彻底抛弃的孤寂感,足以压垮最坚韧的意志。
然而——
嗡!
一丝微弱却极其坚韧的意念,如同在冰封死水下顽强挣扎的游鱼,再次在他灵魂的最深处跃动!
弑神剑!那柄沉寂于武魂本源深处的凶戾之剑,在这片被世界隔绝的孤寂之地,反而传来了更加清晰、更加…饥渴的脉动!它仿佛一头被囚禁在狭小牢笼中的太古凶兽,对这片隔绝了外界干扰、却也断绝了能量来源的“真空”环境,感到了一种原始而纯粹的…烦躁与…杀戮的渴望!
这凶戾的脉动,如同注入冰冷心脏的一针强心剂,强行驱散了绝望的阴霾。
不能死!不甘心!哪怕被放逐,也要挣扎着活下去!
唐云天猛地睁开那只冰冷的竖瞳,瞳孔深处那点猩红的余烬再次被点燃,虽然微弱,却带着一股近乎偏执的疯狂!他不再徒劳地尝试吸收外界的魂力!而是…将残存的所有意志,所有的凶性,所有对生的贪婪,都如同燃料般,狠狠灌注进体内那唯一还能引动的力量核心——弑神剑武魂!
嗡!
一股无形的、纯粹的“斩灭”意志,再次以他为中心爆发!并非斩向外界那无形的排斥壁垒(那只会加速“因果之茧”的崩溃),而是…向内!
斩向体内那些顽固的神孽残余污染!
斩向那些因排斥之力而淤塞、僵死的经脉!
斩向灵魂深处因创伤和流放而滋生的、如同霉菌般蔓延的虚弱与绝望!
嗤!
仿佛有无形的利刃在体内刮过!剧痛瞬间飙升到顶点!但伴随着剧痛,那些如同跗骨之蛆的神孽污秽,竟被这纯粹的弑神意志强行撕裂、磨灭了一丝!淤塞的经脉在这股蛮横的意志冲击下,也极其微弱地…松动了一丝!灵魂深处弥漫的阴霾,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透进一缕凶戾却清醒的光!
以自身意志为刃,以弑神凶煞为磨盘,强行磨灭内部的沉疴!这无异于自残!但在这被世界抛弃、断绝外力补充的绝境下,却是唯一能延缓自身崩解、保持一线生机的…饮鸩止渴!
就在唐云天忍受着刮骨疗毒般的剧痛,强行以弑神意志淬炼己身之时——
嗡…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嗡鸣声,如同最轻柔的风拂过琴弦,毫无征兆地在他身下的腐殖层深处响起!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作用于他的感知!仿佛大地的心跳,又似森林的脉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粹而磅礴的…生命气息!
这生命气息…并非来自斗罗大陆!它似乎穿透了那层隔绝一切的“因果之茧”,无视了世界的排斥,首接…涌入了他的身体!
“呃…” 唐云天身体猛地一僵!体内正在肆虐的弑神凶煞意志,在这股突如其来、温暖而浩瀚的生命气息冲击下,如同烈火遇到了甘霖,瞬间被抚平、中和了许多!那刮骨疗毒般的剧痛,竟随之减轻了大半!
更令他震惊的是,这股生命气息并未像外界的魂力那样被“因果之茧”隔绝排斥!它如同找到了归巢的溪流,自然而然地流淌进他干涸的经脉,滋润着他濒临崩溃的身体!虽然极其微弱,如同涓涓细流,但这股力量…竟然能被他的身体缓慢吸收!
怎么回事?!
他那只冰冷的竖瞳瞬间收缩,猩红的余烬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猛地低头,看向身下厚厚的腐殖层!那奇异的、如同大地心跳般的嗡鸣声,正是从那里传来!
他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灵魂的刺痛,用那只还能动弹的焦黑左臂,不顾指甲翻卷的疼痛,疯狂地扒开身下厚厚堆积的、散发着微腐气息的深褐色落叶!
一层!又一层!
当厚厚的腐殖层被扒开近半米深时,眼前的景象让唐云天那只冰冷的竖瞳骤然放大!
腐殖层之下,并非冰冷的泥土或岩石,而是一片…散发着柔和温润白光的、如同巨大根须网络般的奇异结构!
这些“根须”并非木质,更像是某种半透明的、由纯粹能量凝结而成的脉络!它们如同活物般在泥土中缓缓脉动、流淌,散发出浓郁到化不开的、令人灵魂都感到舒适的生命气息!无数细微的、闪烁着翠绿色光芒的能量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虫,在这片能量根须网络间穿梭、流淌,每一次流动都带起一阵更加强烈的生命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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