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那头目脸上的横肉瞬间扭曲变形，双眼凸出，口中喷出混杂着内脏碎块的血沫！
整个人如同被攻城锤击中，从马背上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数丈外的冻土上，抽搐两下，再无声息！
死寂！
所有喧嚣瞬间消失！
无论是惊恐的流民，还是剩下的几个豪强家丁，甚至远处那两个监视的兵卒，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站在死马旁、浑身浴血（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如同魔神般的身影！
剩下的家丁反应过来，惊叫着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却又被项羽那冰冷刺骨、如同看死人般的目光扫过，吓得魂飞魄散，竟无人敢上前一步！
“滚！”
项羽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血液。
那几个家丁如蒙大赦，怪叫一声，连同伴的尸体和马匹都不敢要，连滚爬爬地朝着坞堡的方向亡命逃去。
项羽看也不看逃走的家丁，他喘着粗气，胸口的伤口因为刚才的爆发再次崩裂，剧痛阵阵袭来，让他眼前发黑。
但他强撑着，缓缓走到那摔倒的老汉身边，伸出沾满血污的手，想将他扶起。
那老汉却如同受惊的兔子，惊恐地往后缩，看着项羽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比刚才面对豪强家丁时更甚！
“别…别杀我…”
老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项羽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他看着老汉眼中那纯粹的、如同看洪荒猛兽般的恐惧，又看了看周围流民们同样惊惧、躲闪的目光，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刺痛，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他救了他们？
为何他们看他的眼神，比看那些欺压他们的豪强更加恐惧？
“项校尉！”
陈宫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项羽，同时对着那些惊恐的流民沉声道：“此乃朝廷义士，路见不平！尔等速速离去，莫要在此停留，免遭池鱼之殃！”
流民们如梦初醒，慌忙扶起老汉，抱起孩子，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转眼间消失在荒原的沟壑和断壁之后，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刺骨的寒风。
项羽靠在陈宫身上，看着瞬间空寂的荒野，看着那洒了一地的浑浊雪水和老汉遗落的一只破草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血污（别人的和自己的）的双手，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河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杀了欺压百姓的恶奴，为何得不到感激，反而引来更深的恐惧？
他的力量，在这乱世之中，究竟能做什么？
“看到了吗？校尉。”
陈宫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低沉而带着一丝悲悯，“这便是乱世！这便是黎庶！他们如同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你杀了豪强的家丁，痛快一时，却会给这些流民招来更疯狂的报复！那坞堡里的豪强，只需派出一队私兵，就能将此地所有流民屠戮殆尽，然后上报官府，说他们是‘通匪’、‘乱民’！王匡会信谁？”
项羽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
战场之上，杀敌便是功勋！
而在这里…
杀敌，竟可能害死更多他想保护的人？
“力量，需用得其所。”
陈宫扶着他，慢慢往回走，声音如同冰冷的铁块，敲打在项羽混乱的心上。
“匹夫之怒，血溅五步，徒增杀孽。真正的‘安黎庶’，需要的不仅仅是拔刀相助的勇气，更需要洞察时局的智慧，斡旋各方的权谋，以及…足以庇护一方、震慑宵小的根基！否则，你的每一次‘义举’，都可能成为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草和沙尘，打在脸上生疼。
项羽沉默地走着，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他胸中的怒火并未熄灭，却不再是无的放矢的狂焰，而是被这残酷的现实和冰冷的言语，浇铸成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压抑、也更加…清醒的东西。
他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乱世”二字的血腥含义。
也第一次模糊地触摸到，“匡扶汉室”这沉甸甸的西个字背后，需要肩负起的，不仅仅是天子的安危，更是这遍地哀鸿、满目疮痍的江山，和在这炼狱中挣扎求生的…芸芸众生。
“根基…”
项羽望着远处王匡治下、依旧歌舞升平的怀县城墙，眼中第一次燃起了超越个人愤怒的、冰冷而坚定的火焰。
卢植的遗志，陈宫的话语，流民的惨状，如同烙印般刻进了他的灵魂。这条路，比他想象的更加艰难，也更加…不容退缩！
怀县的日子，在压抑与煎熬中缓慢流逝。
项羽的伤势在陈宫寻来的稍好伤药和他自身顽强体质的共同作用下，终于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左肩那深可见骨的伤口结上了厚厚的痂，虽然依旧牵痛，但手臂己能进行小幅活动。大腿的箭伤也收了口，行走虽有些跛，却无需再依赖担架。
力量的回归，如同干涸河床重新注入活水，让项羽那颗被屈辱和愤怒啃噬的心，重新变得躁动不安。
王匡的“礼遇”也随着项羽的恢复而日渐稀薄。
每日的诊视变得敷衍，饮食恢复粗粝，守卫的目光也愈发警惕。
刘协被严密地“保护”在内宅深处，陈宫费尽心思也只能偶尔传递只言片语。
项羽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无形的牢笼正在收紧。
王匡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要么彻底收服这头危险的猛虎为己所用。
要么…
永绝后患。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骑快马带来了搅动风云的消息！
“报——太守大人！冀州牧袁本初，邀集天下忠义之士，会盟酸枣，歃血为盟，共讨国贼董卓！檄文己至！”
传令兵的声音在太守府前厅回荡，带着激动人心的力量。
酸枣会盟！讨伐董卓！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怀县上空的压抑！王匡大喜过望，拍案而起：“好！天佑大汉！袁本初不愧为海内人望！速速准备车马仪仗！本官要亲奉天子，前往酸枣，共襄义举！”
他眼中闪烁着精光，这不仅是讨贼，更是他王匡跻身天下诸侯、获取更大政治资本的绝佳机会！而被困在怀县的“天子”和“护驾功臣”，正是他手中最重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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