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激流和撞击的眩晕感还未完全消退，沐雅和叶峰就挣扎着从湿透的洞口边缘爬了起来。瀑布震耳欲聋的轰鸣被厚重的岩壁隔绝在外，只剩下沉闷的回响，更衬得隧道内部的死寂如同实质，压迫着耳膜。空气里弥漫着铁锈的腐败气息，还有一种…难以言的尘埃感。
“快走！不能停！”叶峰喘息着，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反手紧紧抓住沐雅的手腕，触手冰凉却异常有力。“他们可能…可能还会想办法活下去！”
叶峰拖着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向隧道深处的黑暗里行走。隧道异常宽阔，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黑色污渍。两侧是斑驳、布满涂鸦和锈迹的弧形金属壁。月光只能从他们钻进来的洞口透入极其微弱的一线，仅仅照亮入口附近几米的范围，再往前，便是吞噬一切的浓稠黑暗。
沐雅的心脏还在狂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隧道深处冰冷的尘埃。她摸索着冰冷的墙壁，试图找到一个凹槽或者岔路暂时藏身。就在这时，她感觉到叶峰的手腕在她掌心动了动，然后…轻轻挣脱了。
“叶峰？”沐雅心头一紧，猛地回头。微弱的光线下，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但感觉却完全不同了。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搀扶、每一步都伴随着痛苦呻吟的伤者。他站在那里，站得很首，甚至…过于挺首。
“我…”叶峰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的轻松？“我没事，沐雅。真的没事。”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又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左胸，那个曾经让他痛不欲生的位置。“不疼了。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这平静的话语却像一道惊雷劈在沐雅心头！她猛地凑近一步，借着那几乎可以忽略的光线，死死盯着他的脸。叶峰的脸色在阴影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在黑暗里，似乎比常人更适应，隐隐反射着极其微弱的光。
“怎么可能？！”沐雅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你的肋骨！你的肺！还有…还有那个东西！”她伸出手，指尖带着剧烈的颤抖，猛地按向他左胸暗红脉络所在的区域。触手不再是之前滚烫的感，而是…一片冰凉、平滑的皮肤！那脉络似乎更深地隐入了皮下，只留下一个模糊的暗色轮廓，如同一个诡异的胎记。
“我知道这不对！”叶峰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烦躁，“但它就是…感觉很好！前所未有的好！”他尝试着向前走了两步，动作流畅得不可思议，甚至带着一种属于他巅峰时期的敏捷。他踢到了地上一个废弃的铁罐，发出刺耳的滚动声。
“叶峰！”沐雅被他这反常的轻松和力量吓到了，扑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肉里，“你清醒一点！这不正常！这太可怕了！那东西…那病毒或者寄生虫…它在改变你！它在消耗你最后的东西来让你‘感觉良好’！你懂不懂？！”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老者笔记里的警告、叶峰之前的濒死、那诡异的脉络…这一切都在指向一个她最不愿相信的恐怖结论。
叶峰被她抓得生疼，身体本能地绷紧了一下。他低头看着沐雅在黑暗中因极度恐惧而显得异常明亮的眼睛，那份“良好”的感觉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一种冰冷的、源自未知的恐惧感，顺着沐雅抓着他的手指，悄然爬上他的脊椎。
“我…”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却发现无话可说。身体确实感觉充满了力量，轻盈得仿佛重生，但左胸那一片冰凉的“存在感”，却比任何疼痛都更让他毛骨悚然。它像一颗埋在体内的冰核，提醒着他，这“舒适”的代价，可能是……。
“我感觉到了力量，沐雅，”他最终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挣扎和迷茫，“但这力量…让我害怕。它不属于我。”他反手用力握住了沐雅冰冷的手，仿佛那是连接他摇摇欲坠人性的唯一锚点。“相信我…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我知道这东西不对劲…但我控制不了它给我的…感觉。”
沐雅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稳定甚至有些灼热的温度（与她自己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听着他话语里的恐惧和迷茫，心头的惊涛骇浪稍稍平复了一丝。至少，他还没有迷失在那诡异的“舒适”里。
“控制不了也得控制！”她咬着牙，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记住你是谁！记住老者为什么死！记住我们为什么还在这里喘气！”她用力拽了他一下，“走！找个能藏身的地方！我需要光！需要看清楚你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
“哒…”
一声轻微得滴水声，从隧道深处绝对的黑暗中传来。
紧接着，又是一声。
“哒…哒…”
声音空洞、规律，带着一种穿透寂静的诡异感，仿佛某种巨大空间深处的心跳。
两人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屏住了。刚刚的争执和恐惧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瞬间冻结。
沐雅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叶峰下意识地将沐雅往自己身后拉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呈现出一种本能的防御姿态。他那双在黑暗中似乎看得更清楚一些的眼睛，死死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隧道深处，只有永恒的黑暗。但那“哒…哒…”的水滴声，却像冰冷的鼓点，敲打在两人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
突然，在极深的黑暗尽头，似乎…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不是火光，也不是月光。
那是一种…朦胧的、诡异的、仿佛某种荧光物质发出的…幽绿色光晕。
仅仅一闪，随即又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叶峰…你…看到了吗？”沐雅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叶峰没有回答。他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左胸那片沉寂的暗红脉络，在黑暗和那幽绿光芒的刺激下，第一次…明显地……搏动了一下。
一股冰冷的气息，瞬间从他身上弥漫开来，虽然微弱，却让紧贴着他的沐雅，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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