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里透出的昏黄烛光,如同灼热的烙铁,烫在陈凡冻僵的皮肤上,也烫在他濒临熄灭的意识深处。他看到了蒋文静那张苍白得如同鬼魅的脸,看到了她眼中翻腾的恐惧、戒备,以及那深不见底的疲惫。更看到了她怀里,依依那张烧得通红、眉头紧锁、如同被火烤着的小脸!
依依!38度8!还在烧!
这个认知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他被寒冷和伤痛麻痹的神经!比额头上翻卷的伤口更痛!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焦灼和力量,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冲垮了身体的极限!
“依依!药…药效过了…得…得…” 陈凡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哑声,沾满血污泥污、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拼命地、颤抖着,试图将那两个如同石头般冰冷坚硬的馒头往前递。动作笨拙而绝望,仿佛那不是馒头,而是救命的仙丹。
然而,身体的透支和寒冷己经达到了临界点。手臂只是抬起了一半,剧烈的脱力感和眩晕如同黑色的巨浪,轰然将他彻底吞没!眼前蒋文静那张苍白警惕的脸瞬间被无边的黑暗覆盖,最后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噗地一声彻底熄灭。
他向前扑倒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冰冷的门槛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那只努力前伸的手无力地垂落,两个冻馒头脱手而出,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滚了几圈,停在门缝透出的光晕边缘,沾满了泥污和暗红的血渍。
门内。
蒋文静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受惊的兔子。怀里的依依似乎也被这声响惊动,发出一声微弱而痛苦的呻吟,小脑袋在她怀里不安地蹭了蹭,滚烫的额头贴着她冰冷的脖颈。
看着门外倒在血泊污泥中、如同死人般的陈凡,看着他额头上那道狰狞翻卷、还在缓缓渗血的恐怖伤口,看着他冻得青紫的嘴唇和散乱如草的头发,看着他身边那两个同样肮脏冰冷的馒头…
蒋文静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窒息!
恨吗?恨!恨入骨髓!恨他毁了这个家,恨他把她们母女逼入绝境!恨他昨晚撞开门时那野兽般的疯狂!恨他此刻如同厉鬼般倒在门口带来的无边恐惧!
怕吗?怕!怕得要死!怕他真的死了!怕他死在自己家门口!怕依依看到这恐怖的一幕!怕这噩梦永无尽头!
但…还有一种更深的、无法言喻的冰冷恐惧,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她的心脏——如果他真的死了…依依怎么办?她怎么办?这吃人的世道…她们孤儿寡母…能活几天?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恨意和恐惧!求生的本能,或者说,保护女儿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从蒋文静喉咙里迸发出来!她猛地后退一步,抱着依依的手臂收得死紧,仿佛要将女儿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她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眼神惊恐万状地在门外血污的身影和怀里滚烫的女儿之间来回扫视。
逃!把门关上!锁死!把他关在外面!当他不存在!
可是…他流了那么多血…外面那么冷…他会死的…
依依在发烧!在等着救命!
那两个馒头…他爬回来…就是为了这两个馒头?给依依的?
混乱的念头如同沸腾的开水,在她濒临崩溃的脑海中疯狂冲撞!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警告!核心人物(陈凡)生命体征极度微弱!核心体温:33.9℃!伤口严重感染风险:100%!需立即干预!】
【核心人物(陈依依)状态:体温39.0℃(高热)!意识模糊!风险等级:极高!】
【核心人物(蒋文静)心理状态:极端恐惧(70%)!绝望(25%)!保护本能(5%)激烈冲突中…】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丧钟,在陈凡彻底沉寂的意识深渊里微弱地回荡,却无法唤醒分毫。
就在蒋文静被巨大的恐惧和混乱撕扯,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抱着依依的手颤抖得快要抱不住时——
怀里的依依,在昏沉的高热中,小嘴无意识地嚅动着,发出极其微弱、带着哭腔的呓语:“…冷…妈妈…依依…饿…”
这声细若蚊蚋的“饿”,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压垮了蒋文静心中摇摇欲坠的堤坝!她猛地低头,看着女儿烧得通红、痛苦皱起的小脸,又猛地抬头,看向门外那两个滚落在光晕边缘、沾着血污的冰冷馒头!
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酸楚和悲怆,如同海啸般冲垮了她所有的犹豫和恐惧!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不再看门外那个生死不知的男人,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抱着依依,猛地转过身,踉跄着冲回屋内唯一那张吱呀作响的破铁架床边!她小心翼翼地将依依放在床上,用那床单薄破旧的被子紧紧裹住,只露出那张滚烫的小脸。
“依依乖…不怕…妈妈在…妈妈在…” 她哽咽着,语无伦次地低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忙脚乱地拿起床头那个印着卡通小熊的旧搪瓷杯,冲到厨房水龙头下接了小半杯冷水,又颤抖着拿出昨晚陈凡带回来的那盒退烧药,抠出最后一片小小的药片。
她回到床边,试图将药片喂进依依嘴里,但依依烧得迷迷糊糊,牙关紧闭,药片根本喂不进去。冷水顺着依依的嘴角流下,打湿了被角。
“吃啊…依依…吃下去就不难受了…” 蒋文静的声音带着哭腔,近乎哀求。她试了几次都失败了,巨大的无助感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她淹没!她看着女儿痛苦的小脸,又看看手里那枚小小的药片,再看看门口透进来的、映照着那个倒在血泊中身影的光…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混乱的脑海中闪过:把他拖进来!他也许有办法!他昨晚能把药喂进去!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她恨他!怕他!怎么能让他再靠近依依?
可是…依依…
就在这撕心裂肺的挣扎中,蒋文静的目光再次扫过门口。这一次,她的视线落在了门槛上那两个沾满血污泥污的冰冷馒头上。
鬼使神差地,她放下了药片和水杯。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她一步一步,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走向门口。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寒风从敞开的门缝里灌入,吹得她单薄的旧棉袄紧紧贴在身上,刺骨的冷。她走到门口,蹲下身,伸出枯瘦、同样在剧烈颤抖的手,指尖在触碰到那冰冷肮脏的馒头时,如同被火烫般猛地缩了一下。
她看着馒头上的血污和污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依依那句“饿”的呓语,如同魔咒般在她耳边回响。
终于,她闭上眼睛,仿佛下了某种必死的决心,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起那两个冰冷的馒头!沾着血污泥污的冰冷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像捧着两块烧红的烙铁,踉跄着跑回床边。看也没看倒在门口血泊中的陈凡一眼,用尽力气将那扇破木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栓被她用一根捡来的粗木棍死死顶住!
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门板,蒋文静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她看着手里那两个肮脏冰冷的馒头,又看看床上依旧痛苦呻吟的女儿,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她冲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用冰冷刺骨的水,疯狂地冲洗着馒头上的污垢和血迹。水流冲走了污泥,却冲不掉那深入面皮的暗红色印记和刺鼻的铁锈腥气。
她不管不顾,将馒头放在那个豁了口的破碗里,拿起菜刀(一把刀刃崩了好几个口子的旧刀),用尽全身力气,发狠般地剁着!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怨恨和绝望都发泄在这两个馒头上!
冰冷的馒头被剁成碎块,混合着无法洗净的血污印记。蒋文静颤抖着手,舀起一小勺冷水,混着这些冰冷的馒头碎屑,再次回到床边。
她扶起依依,用勺子撬开女儿滚烫干裂的嘴唇,将混合着冷水、馒头碎屑和淡淡血腥味的冰冷糊糊,一点点、极其艰难地喂了进去。每一次喂食,都伴随着依依痛苦的呛咳,但总算咽下去了一些。
看着女儿无意识地吞咽着这肮脏冰冷的食物,蒋文静的心如同被千万把钝刀反复切割!她一边机械地喂着,一边无声地恸哭,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滴落在依依滚烫的额头上,又迅速被高温蒸发。
门外,寒风呼啸,卷着零星的雪沫,拍打着破败的门板。
门内,烛光摇曳,映照着一位母亲绝望而卑微的守护,和一个男人在冰冷死亡线上无声的沉浮。
【核心人物(陈依依)状态:能量摄入(极其微弱),水分摄入(微弱),退烧药摄入:失败。体温:39.2℃…风险等级:危急…】
【核心人物(陈凡)状态:深度昏迷。失温症加剧(核心体温:33.5℃)。伤口感染(破伤风风险激增)。左肩脱臼未处理…生命体征持续衰减…】
【核心人物(蒋文静)心理状态:保护本能(35%)!极端恐惧(30%)!绝望(25%)!自我厌恶(10%)!…】
【系统能源:严重不足…维生程序…维持最低限度…无法干预…】
时间在绝望的煎熬中一分一秒流逝。
蒋文静喂完了那点冰冷的馒头糊糊,依依似乎稍微安静了一点点,但呼吸依旧急促滚烫。她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背靠着床沿,怀里紧紧抱着那床单薄的被子裹着的女儿。目光空洞地望着桌上那点摇曳的烛火,仿佛灵魂己经被抽离。门外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如同巨大的阴影,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是一小时。
突然!
“砰!砰!砰!”
粗暴、蛮横、带着浓重酒气的砸门声,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夜里炸响!破旧的门板剧烈地颤抖起来,顶门的木棍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
“开门!蒋文静!给老子开门!陈凡人呢?死哪去了?欠老子的钱该还了!” 一个嚣张跋扈、带着浓重醉意的声音在门外咆哮!
是黄毛狗!
蒋文静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全身!她下意识地将怀里的依依抱得更紧,身体蜷缩起来,惊恐地看向那扇摇摇欲坠的门!
“妈的!不开门是吧?老子知道你在里面!陈凡那孙子是不是躲屋里了?敢他妈耍老子!今天不把钱吐出来,老子弄死你们全家!” 黄毛狗的骂声更加凶狠,伴随着更猛烈的踹门声!
“砰!咔嚓!” 顶门的木棍发出一声脆响,似乎断裂了!门板被踹开了一条更大的缝隙!寒风裹挟着浓烈的酒气和一股汗臭、烟味混合的恶臭,猛地灌了进来!
一只穿着脏兮兮军勾皮鞋的脚,从门缝里伸了进来,用力地踹着门板!
“虎哥!门快开了!那小娘们肯定在里面!”
“妈的!给老子使劲踹!”
是红毛和板寸的声音!
蒋文静吓得魂飞魄散!她猛地站起来,抱着依依想要后退,但狭小的房间根本无处可退!她看着那条越来越大的门缝,看着那只在门内疯狂乱踹的脚,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依依似乎也被这巨大的声响和母亲的恐惧惊动,发出微弱的哭声。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就在蒋文静万念俱灰,抱着女儿缩在墙角,准备迎接更狂暴的冲击时——
门缝外,那只疯狂踹门的脚旁边,那个倒在血泊污泥中、早己被所有人遗忘的身影,极其轻微地、极其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一只沾满冻硬血污污泥、骨节分明的手,如同从地狱中探出的鬼爪,猛地抬起,死死地抓住了那只正要再次踹向门板的军勾皮鞋的脚踝!
冰冷!僵硬!却带着一种如同铁钳般不容抗拒的死力!
“呃?!” 门外正奋力踹门的红毛,感觉脚踝猛地一紧,一股刺骨的冰冷和剧痛传来!他惊愕地低头看去——
只见那个他以为早就冻死或者流血死掉的“垃圾”,正用一双布满血丝、在黑暗中闪烁着如同濒死野兽般疯狂幽光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那张糊满血污冻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纯粹的、毁灭性的死寂!
“滚!”
一个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骨头般的声音,从陈凡冻得青紫的嘴唇里挤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像带着冰碴子,狠狠砸在红毛的心上!
与此同时,陈凡那只抓住红毛衣襟的手,用尽全身最后残存的力量,猛地向下一扯!同时,他蜷缩在地上的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借着这一扯之力,用肩膀狠狠撞向红毛支撑身体的那条腿的膝盖外侧!
这一下,没有任何技巧,纯粹是野兽濒死前本能的爆发,精准、凶狠、不计后果!
“啊——!” 红毛猝不及防,只感觉脚踝剧痛,接着膝盖侧面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和错位感!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惨叫着向后倒去,重重摔在门外冰冷的泥地上!
变故陡生!
门外的黄毛狗和板寸都愣住了!醉醺醺的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门内,透过那条被踹开的缝隙,蒋文静惊恐的眼睛,清晰地看到了门外这电光火石般的一幕!她看到了那个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用那只沾满血污的手抓住了坏人的脚踝!她听到了那声嘶哑的“滚”!她看到了红毛惨叫着摔倒!
她的心脏,在这一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巨大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悸动,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思维!
他…他没死?他…他在…挡门?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她被恐惧和绝望填满的心湖里,炸开了一道前所未有的裂缝!
门缝内外,烛光、寒夜、血污、刀锋般的目光、惊愕的混混、缩在墙角抱着孩子的女人、还有那个倒在血泊中、却如同受伤孤狼般死死守住门口的身影…
构成了一幅冰冷、残酷、却又带着一丝诡异悲壮的画面。
黄毛狗最先反应过来,看着摔倒在地、抱着腿惨叫的红毛,又看看门口那个虽然倒下、却依旧死死抓着红毛衣襟不放、眼神如同恶鬼般的陈凡,一股邪火混合着酒劲猛地窜上头顶!
“妈的!找死!” 黄毛狗怒骂一声,眼中凶光毕露!他猛地从后腰抽出一把明晃晃、带着锯齿的匕首!在昏黄的光线下闪烁着森冷的寒芒!
他一步踏过门槛,匕首带着风声,狠狠地朝着地上陈凡那只抓住红毛衣襟的手臂扎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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