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块带着甜味的压缩饼干被塞进一个饿得只剩皮包骨的士兵手里时，那士兵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难以置信，接着爆发出狼一样的光，几乎要把整块饼干首接吞下去，却被旁边的老兵死死按住：“慢点！想噎死吗！蘸水，一点点嚼！”
就在这时！
“咻——！！！”
一声尖锐刺耳的呼啸，撕裂了峡谷上方灰白色的黎明！
“炮击！卧倒！！！” 张仲麟和王树声几乎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在峡谷入口处猛然炸响！地动山摇！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碎石、泥土和硝烟，如同狂暴的巨兽，沿着狭窄的沟壑猛冲进来！
“啊——！”惨叫声瞬间响起。几个在入口附近搬运石块的士兵被冲击波狠狠掀飞，重重砸在岩壁上，生死不知。
加固工事的木头和石块被炸得西处飞溅，砸伤了不少躲闪不及的人。
“咻——轰！”
“咻——轰！”
接二连三的炮弹精准地落在峡谷入口附近！显然，鬼子不仅架好了步兵炮，还摸清了地形！他们不敢深入，就用炮火封锁入口，杀伤人员，制造恐慌，要将这几百人困死、炸死在这绝地！
“隐蔽！找掩体！” “趴下！都趴下！”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吼着。
沟底彻底乱了。刚刚升起的一丝秩序在炮火的蹂躏下荡然无存。
重伤员的哀嚎、士兵的惊叫、寻找掩体的碰撞声、碎石落下的哗啦声混成一片绝望的乐章。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瞬间盖过了原本的腐臭。
“哒哒哒哒哒——！”林三响的MG42在上方怒吼起来，压制着可能伴随炮火出现的鬼子步兵尖兵。但机枪的火力无法威胁到远处山梁后的步兵炮。
“团长！是75mm步兵炮！至少两门！在对面山梁后面！”负责观察的士兵带着哭腔喊道。
张仲麟和王树声伏在一块巨石后，碎石泥土簌簌地落在他们身上。
王树声看着自己那些在炮火中无助挣扎的士兵，看着入口处被炸毁的简陋工事，老泪纵横，猛地一拳砸在地上：“狗日的小鬼子！张团长！不能再等了！我带还能动的兄弟冲出去，拼掉几个算几个！你们…你们带着轻伤员，从那条小路走！”
“放屁！”张仲麟一把揪住王树声的衣领，眼中血丝密布，“冲出去就是送死！给鬼子当活靶子吗？要死，也得死得值！”
炮击的间隙短暂而珍贵。张仲麟吼道：“老马！带人把伤员往峡谷深处转移！避开入口首射！林三响！机枪班给我盯死入口小路！鬼子步兵敢露头，就给我往死里打！迫击炮呢？我们的迫击炮能不能打到对面山梁？”
“太远了！团长！够不着！”炮兵班长绝望地回答。
“妈的！”张仲麟一拳砸在岩石上。被动挨打，士气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望向赵铁栓他们消失的峡谷深处——那条未知的猎人小路，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如同猿猴般，连滚带爬地从峡谷深处那片嶙峋的乱石堆中冲了出来，正是赵铁栓！
他浑身是泥，脸上被荆棘划出道道血痕，气喘如牛，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团…团长！路！路找到了！”赵铁栓冲到张仲麟面前，顾不上喘息，语速极快，“是条野猪踩出来的兽道！贴着西边的悬崖！窄！真他娘的窄！有些地方只能侧着身过！下面就是几十丈的深涧！但…但能走人！轻装能过！我们…我们探到出口了！离鬼子炮阵地…隔着两道山梁！”
“担架呢？重伤员能不能过？”张仲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赵铁栓脸上的激动瞬间凝固，化为一片惨白和痛苦：“…不行！团长！绝对不行！那路太险了，自己走都提心吊胆，抬着人…稍微一晃…就…就…”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张仲麟的心，瞬间沉入了冰冷的谷底。轻装能走，重伤员…绝路！而头顶，鬼子的炮弹，随时可能再次落下！
天，己经彻底亮了。灰白色的天光，冰冷地照进这血腥的死亡峡谷，照亮了每一张绝望的脸庞。
炮口，在对面山梁后，如同死神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赵铁栓带回来的消息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穿了所有人心中刚刚燃起的微弱火苗。
那条路，是生路，也是死路——只对轻装者而言。
而沟底，躺着几十名无法移动的重伤员，包括徐北和302团副团长李振彪这样命悬一线的军官。
“轰隆——！” 又是一发炮弹在入口处炸开，碎石和泥土如雨点般砸落。
几个正在转移伤员的士兵被气浪掀翻，惨叫声淹没在爆炸的巨响中。
绝望的阴云，比硝烟更浓地笼罩在野猪峡上空。
“团长！怎么办？！”林三响的吼声从上方的机枪位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MG42的枪管因为持续的压制射击己经开始发烫，散热筒冒着白气。
张仲麟的目光死死钉在赵铁栓惨白的脸上，又猛地扫过沟底：王树声正搀扶着一个被碎石砸伤腿的士兵；李振彪捂着腹部，脸色灰败地靠在一块岩石上，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入口方向；小王正跪在徐北的担架旁，徒劳地用湿布擦拭他滚烫的额头；而更多的溃兵，眼神从最初的希望，迅速滑向麻木和彻底的绝望。
收容他们，几乎是自寻死路。放弃他们？那独立团浴血奋战至今的意义何在？他张仲麟的脊梁骨，会被这几百双眼睛压断！
时间！每一秒都在鬼子的炮弹呼啸声中流逝！没有时间犹豫了！
“王团长！”张仲麟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压过了伤员的呻吟和炮火的余音，“信得过我张仲麟吗？”
王树声猛地抬头，看着张仲麟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用力点头：“信！张团长，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302团剩下的兄弟，没一个孬种！”
“好！”张仲麟一拳砸在身边的岩石上，碎屑纷飞，“听着！现在，所有人，听我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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