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梳的话语在风雪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做个交易吧,苏言。”
“我助你活命。”
“你替我,取一物。”
活命!
这两个字如同在苏言濒死的灰烬中投入了一颗火星,微弱,却带着灼烧灵魂的温度。她蜷缩在雪地里,染血的指尖深深抠进冻土,刺骨的寒意也无法压下内心剧烈的挣扎。锁魂印的倒计时在识海中如同催命的鼓点:【剩余时间:十一时辰五十七分!】每一秒的流逝都意味着更深的绝望。
与虎谋皮?是!林梳的深不可测和漠视生命,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那个怨冢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他所谓的“取一物”,必然伴随着难以想象的凶险,甚至可能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死亡陷阱。
拒绝?拒绝就是立刻死!锁魂印爆发,形神俱灭,她所有的挣扎、小灰的牺牲、玉枕的修复…一切化为乌有。她不甘心!她穿越而来,挣扎至今,不是为了无声无息地死在这样一个冰天雪地的角落!
“什…什么物?”苏言的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磨出来。她抬起头,墨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冰椅上的林梳,里面燃烧着的不再是纯粹的憎恨,而是被绝望和求生欲扭曲的、混杂着恐惧与不甘的复杂火焰,“还有…你如何助我活命?锁魂印…是叶无尘亲手所下!”
提到叶无尘的名字,她心底那根被背叛和恐惧拧紧的弦再次剧烈震颤。
林梳平静地俯视着她,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似乎洞悉了她所有的挣扎。他并未首接回答“取何物”,只是伸出右手食指,指尖萦绕着一缕比寒潭冰晶更剔透、更森寒的幽蓝气息。
“此印,我能暂时替你‘冻住’。”他的指尖隔空对着苏言眉心的方向轻轻一点。
“嗡!”
一股远比之前试探识海时更加精纯、更加恐怖的寒意瞬间降临!并非攻击,而是精准地包裹住那层即将消散的“膜”!苏言只觉得眉心一凉,仿佛被一块万载不化的玄冰瞬间封住!识海中玉枕的嗡鸣骤然变得低沉而稳定,传递出清晰的意念:
【警告解除!锁魂印屏蔽状态:己加固!屏蔽持续时间:未知(目标???力量介入)!威胁等级:暂时压制!】
那层原本黯淡的“膜”,此刻被一层薄薄的、流转着幽蓝冰纹的光晕所覆盖,散发出一种坚不可摧的寒意!锁魂印那如同跗骨之蛆的恐怖气息,瞬间被这股更加强大、更加冰冷的意志牢牢禁锢、冻结!连倒计时的闪烁都停滞了!
苏言浑身剧震!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悬在头顶的利剑,被一只更冰冷、更可怕的手,暂时按住了!虽然只是“冻住”,并非根除,但这短暂的喘息,对她而言就是无价的生机!
“代价!”林梳收回手指,指尖的幽蓝气息消散,声音依旧平淡无波,“替我完成三件事。第一件,便是取那‘物’。事成,冻印可续。三件皆成,我可彻底替你拔除锁魂印。”
三件事!第一件就如此讳莫如深!
苏言的心沉了下去,但眉间那股冻结的寒意又让她升起一丝扭曲的希望。她知道这希望是饮鸩止渴,是与魔鬼的交易,可她别无选择。
“我…凭什么信你?”她咬着牙,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倔强的质疑,试图抓住一点谈判的筹码,“若你事后反悔,或者让我去送死…”
“你可以选择不信。”林梳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现在,转身跳进寒潭,或者,等锁魂印爆发。”他微微后靠,倚在冰椅剔透的椅背上,风雪在他身周自动绕行,形成一片诡异的宁静区域。“你的命,对我而言,价值仅在于能替我拿到那件东西。事成之前,你活着更有用。”
赤裸裸的、冰冷到极致的实用主义!他将她的价值、她的生死,如同砝码般摆在明面上。没有欺骗,没有伪饰,只有残酷的利益交换。这种毫不掩饰的利用,反而让苏言心中翻腾的憎恶找到了一丝诡异的“锚点”。
恨!她当然恨!恨他视人命如草芥,恨他高高在上如同执棋者,恨他将自己逼入这绝境还要榨取最后的价值!
“卑鄙!无耻!”苏言猛地抬起头,对着冰椅上那个身影嘶声骂道,因激动而牵动伤口,让她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刺目惊心,“你这种…视他人为蝼蚁、为棋子的冷血怪物!利用完那对蠢货,现在又来利用我!你就不怕…不怕天谴吗?!”
她的咒骂在风雪中显得苍白无力,更像是一种绝望情绪的宣泄。
林梳静静听着,脸上连一丝涟漪都没有。他甚至微微侧过头,仿佛在欣赏寒潭另一边风雪卷起的漩涡。待苏言骂完,气息急促地喘息时,他才缓缓转回视线,那双平静的眼眸落在她身上。
“骂完了?”他淡淡地问,仿佛在问“雪停了没有”。
“……”苏言被这轻描淡写的反问噎住,一口气憋在胸口,脸色涨红。她的憎恨,她的控诉,在他面前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这种极致的漠然,比愤怒和威胁更让人感到无力。
“看来是骂完了。”林梳自问自答,手指在冰椅扶手上轻轻一点。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散发着幽幽蓝光、内部仿佛有冰晶漩涡流转的丹药,凭空出现在他指尖,缓缓飘落到苏言面前的雪地上。
丹药落雪无声,寒意内蕴。
“冰魄丹。”林梳的声音毫无波澜,“压制伤势,稳固神魂。每日一粒,可保你在完成第一件事前,不被伤势拖垮。”他顿了顿,补充道:“也是标记。服下它,我才能找到你。”
标记!控制!
苏言盯着那颗散发着致命诱惑和冰冷控制的丹药,心中的憎恨如同毒藤般疯长。这不仅是疗伤药,更是套在她脖子上的无形枷锁!她成了他真正的囚徒!
“休想!我…”她下意识地想拒绝,想将这屈辱的标记打飞。
“不吃,死。”林梳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决绝,“或者,伤重无法行动,误了我的事,一样死。”
冰冷的现实再次扼住了她的喉咙。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挣扎,屈辱,不甘…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因寒冷和愤怒而僵硬。她死死盯着那颗冰魄丹,眼神复杂得如同淬毒的利刃,最终,还是带着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决绝,一把抓起丹药,看也不看,猛地塞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极致的冰流瞬间席卷全身!并非单纯的寒冷,而是一种能将沸腾血液、混乱神魂都强行镇压、梳理的霸道力量!剧痛的身体仿佛被浸泡在冰泉中,撕裂的伤口传来麻木的清凉感,枯竭的精神也为之一振。但同时,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的烙印感也清晰地浮现,如同一个无形的坐标,将她与冰椅上那个身影紧密地、强制地连接在了一起。
屈辱感如同毒蛇噬咬内心。她闭上眼,强行压下翻腾的憎恶和恶心感。
林梳看着她的动作,眼中没有丝毫意外。他站起身,那冰椅无声无息地化作冰晶粉末,消散在风雪中。
“在此调息,恢复行动力。”他留下指令,身影如同融入风雪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巨大的覆雪岩石之后,只余下声音在苏言耳边回荡:“明日此时,告诉我你的决定。是去,还是死。”
风雪依旧呼啸,寒潭死寂如初。
苏言瘫坐在雪地里,感受着体内冰魄丹带来的、带着枷锁感的“舒适”。眉间锁魂印被冻结的寒意提醒着她暂时的安全,而灵魂深处那个冰冷的烙印则宣告着她彻底的依附。
憎恨吗?当然!她恨林梳入骨!
但在这绝对的、压倒性的力量和冷酷到极致的规则面前,那汹涌的憎恨,如同撞上冰山的怒涛,在反复的徒劳冲击后,竟开始沉淀,开始被一种更深的、近乎麻木的**认知**所取代。
反抗?徒劳。
咒骂?无用。
情绪?奢侈。
在这个人面前,她所有的愤怒、不甘、恐惧…都毫无意义。他只需要她活着,去完成那三件事。她的价值,仅此而己。
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接受这个冰冷的规则,接受自己作为“工具”的身份。憎恶依然存在,如同深埋的岩浆,但表面上,她必须习惯,习惯他的存在,习惯他的指令,习惯这种被绝对掌控、被冰冷利用的处境。
她缓缓睁开眼,望向林梳消失的方向。那里只有风雪和冰冷的岩石。
没有恨意滔天的咆哮,没有不甘的泪水。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和一丝认命般的疲惫。
她默默运转起《玉女玄心诀》,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那股冰冷的药力修复伤势。动作机械,眼神空洞。
风雪拍打在她身上,寒意刺骨。但此刻,她感觉最冷的,不是这寒潭的风雪,而是灵魂深处那个冰冷的烙印,和那必须习以为常的、与魔鬼为伍的未来。
憎恶,并未消失。
只是被生存的冰层,暂时封冻。
习以为常的麻木,开始在绝望的土壤里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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