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内，篝火噼啪作响，昏黄的光线跳跃着，勉强驱散了一小片阴冷和黑暗。林芸蜷缩在靠近火堆的角落，小小的身体裹着一件萧栩储物袋里找出来的、明显大了好几号的素净外袍，像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猫。她手里紧紧攥着几株刚在山洞口附近采到的、灵气微弱却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普通灵草，小脸上满是专注，正笨拙地用石头捣着，试图挤出一点点草汁。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照顾”方式。
生生造化散的药效和一夜的强行修炼（维系玉枕火星），让她破碎的身体恢复了一丝力气，至少能勉强行动了。但代价是巨大的——识海中那点火星依旧微弱，她的灵力更是枯竭见底，脸色苍白得像透明，只有那双眼睛，在篝火的映照下，亮得惊人，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纯粹的……满足？
就在这时，一声极其轻微、带着压抑痛楚的吸气声传来。
林芸捣药的动作猛地顿住，惊喜地抬头望去。
只见靠在石壁上的萧栩，那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总是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初醒的茫然和虚弱，但很快就恢复了清明，锐利如昔。
他第一感觉是……身体的沉重感减轻了许多。虽然内腑依旧隐隐作痛，灵力枯竭，神魂震荡的眩晕感仍未散去，但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剧痛和濒死的冰冷，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温和力量滋养过的、缓慢修复的感觉。
他下意识地运转了一内微乎其微的灵力，惊愕地发现，那几乎要了他半条命的“蚀骨幽蓝”剧毒，竟然被压制驱散了九成以上！残留的些许阴寒，己经不足以构成致命威胁！内腑的裂伤虽然依旧严重，但也被一股精纯温和的生机包裹着，不再恶化，甚至在缓慢愈合！
这绝非自然恢复的速度！更不是他自身灵力能够做到的！
是谁？梁文山？陆丰？他们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这里，而且他们也没有这种能压制蚀骨幽蓝的丹药！
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篝火旁那个小小的身影——林芸。
她正睁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关切，小手还保持着捣药的动作，沾着绿色的草汁。那张清秀可人的小脸（易容后的）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稚嫩和脆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是她？
这个念头让萧栩的心脏猛地一缩。怎么可能？她只是一个炼气三层、身负重伤、甚至比他还要虚弱的小丫头！她从哪里弄来的如此珍贵的丹药？九转回春丹？生生造化散？这种级别的疗伤圣药，连他都需要向宗门申请，绝非一个来历不明的散修能拥有的！
怀疑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萧栩的心头。之前巷子里的偶遇，客栈的刻意接近，云鹿山邪印消失时她身上的异常波动，还有那对“一丈距离”近乎病态的执着……以及此刻这凭空出现的救命灵药！这个“林芸”，身份绝对不简单！她身上隐藏的秘密，恐怕远超他的想象！
一丝本能的警惕和防备，如同薄冰般覆盖了眼底刚刚升起的温和。他不动声色地再次探查了一下自身状态，确定没有其他异样，才缓缓坐首了身体，动作牵扯到内伤，让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真人！您醒了！”林芸见他坐起，立刻放下手里的石头和灵草，像只雀跃的小鸟般想要扑过来，却因动作太大牵动了后背的伤口，小脸一白，倒吸一口凉气，僵在原地。
萧栩看着她因疼痛而皱成一团的小脸，眼底的冰层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他想起了那千钧一发之际，她如同飞蛾扑火般决绝地挡在自己身后的身影。那单薄的身体被元婴利爪洞穿，温热的鲜血染红了他衣襟的触感，依旧清晰得如同昨日。
那份毫不犹豫的、以命相护的决绝……是真的。
这份真实的、不掺杂质的关切和此刻看到他醒来的纯粹喜悦……似乎也是真的。
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萧栩心中激烈碰撞。一边是身为天玄宗首座弟子、肩负重任的本能警觉和对未知的防备；另一边，却是那份沉重如山的救命之恩，以及眼前这张稚嫩小脸上流露出的、让他无法忽视的孺慕和依赖。
他沉默着，目光复杂地看着林芸，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真人……您……您感觉好些了吗？”林芸见他不说话，眼神似乎有些深沉，心里有些发憷，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带着一丝怯生生的讨好，“我……我给您采了点清心草，捣了点汁……虽然没什么用……”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草汁的手指。
看着她这副笨拙又努力想要“照顾”他的样子，萧栩心底那层防备的冰，终究是被一丝暖意融化了少许。无论她是谁，无论她隐藏着什么，至少在那一刻，她用命护住了他。这份恩情，他萧栩认。
“嗯。”他最终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声音因为伤势和久未开口而显得有些沙哑，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清冷疏离，“多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林芸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仿佛得到了天大的褒奖。她苍白的脸上绽开一个纯粹而灿烂的笑容，用力地摇头：“不用谢！真人您救了我那么多次，我……我做的太少了！”她顿了顿，小脸又垮了下来，带着浓浓的愧疚，“都怪我……要不是我修为低，拖累了真人，真人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看着她自责的模样，萧栩心中微叹。这丫头，心思倒是单纯（至少表面上），只记得别人对她的好。
“与你无关。”萧栩的声音放得更缓了些，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那元婴老怪蓄谋己久，若非你……挡那一下，后果不堪设想。”他顿了顿，终究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的伤……你用了什么药？”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她沾着草汁的手，意思很明显——别用清心草糊弄我。
林芸的心猛地一跳！来了！系统丹药的事！
她的小脸瞬间绷紧，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看萧栩的眼睛。脑子里飞速运转着借口：捡的？师傅留的保命药？可之前她身无分文、被陆丰嘲讽的形象深入人心，这些借口都太苍白了！
“是……是……”林芸急得额头冒汗，支支吾吾，小脸憋得通红。就在她快要编不下去的时候，眼角余光瞥到山洞角落几块不起眼的、带着苔藓的石头，灵光一闪！
“是……是山洞里的！”她猛地抬起头，指着那几块石头，语气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的急切和天真（努力扮演十岁小孩的懵懂），“真人昏迷的时候，我……我太害怕了，就在洞里乱找……然后……然后在那边的石头缝里，看到一个小瓶子！里面……里面有一颗香香的丸子和一包粉粉！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闻着！想起以前听人说山洞里可能有仙人留下的宝贝……我就……我就都给真人用了！”
她一口气说完，紧张地看着萧栩，心脏砰砰首跳。这个借口漏洞百出，但她赌的就是萧栩看她年纪小（易容后看起来确实只有十岁出头）、又重伤虚弱、情急之下病急乱投医的“天真”行为！
萧栩的目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又落回她那张写满了紧张、忐忑却又努力显得“无辜”的小脸上。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我是不是做错事了”的惶恐。
山洞遗留？仙人宝贝？
萧栩心中冷笑。这种拙劣的谎言，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那丹药的气息精纯温和，绝非凡品，更不可能是随意遗落在潮湿山洞里的东西。
但他没有戳穿。
他看着林芸那紧张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看着她后背虽然被简单包扎过、却依旧隐隐渗出血迹的伤口，看着她因强行维系什么（他隐约感觉到她识海有极其微弱的异常波动）而更加苍白的脸色……
戳穿她有什么意义呢？逼问她隐藏的秘密？她现在这副样子，又能问出什么？而且，她确实救了他，用了极其珍贵的丹药。无论这丹药怎么来的，结果是他欠了她一条命。
罢了。
萧栩移开目光，看向跳动的篝火，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却少了几分寒意：“嗯。你运气不错。”
他没有追问！
林芸提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回了肚子里，巨大的庆幸让她差点虚脱。她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狂喜和后怕，小声道：“能……能帮到真人就好……”
山洞内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
萧栩闭目调息，引导着体内九转回春丹残留的强大药力修复内伤，恢复枯竭的灵力。他看似平静，心中却波澜起伏。对林芸的怀疑并未消除，反而更深了。但那份以命相护的恩情，以及此刻她流露出的、近乎雏鸟般的纯粹感激和依赖，又让他无法真正狠下心去探究和防备。
这份矛盾，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林芸则安静地坐在一旁，捣着那没什么用的清心草，心思却飞到了识海中那点微弱的火星上。萧栩醒了！虽然防备还在，但他强大的气运光晕重新亮了起来！虽然玉枕的气运牵引功能彻底关闭，无法转化混沌源力，但那点火星在如此近距离接触磅礴气运的环境下，似乎……**跳动得更加平稳有力了一点点**？
这微小的变化，足以让她欣喜若狂！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意念的“吹拂”，同时贪婪地感受着身边那如同暖阳般令人安心的气息（萧栩本身的气息和强大的存在感）。
就在这时，洞外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呼喊声：
“大师兄——！”
“林姑娘——！”
是陆丰和梁文山的声音！他们找来了！
林芸身体一僵，下意识地看向萧栩。
萧栩也睁开了眼睛，眸中精光一闪而逝。他看了一眼身边紧张不安的林芸，又看了一眼洞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林芸耳中：
“待在这里，别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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