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站在青瓦覆盖的阁楼前，指尖抚过斑驳的木门。门楣上的铜锁己经生锈，锁孔里卡着片干枯的银杏叶，是她小时候偷偷塞进去的。身后传来脚步声，二哥苏辰拎着工具箱走来，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带着无奈：“小念，爸妈不让碰阁楼，你怎么偏要……”
“我梦见奶奶了。”苏念的声音发颤，昨晚的梦境清晰得可怕——奶奶坐在阁楼的藤椅上，怀里抱着个红漆木箱，对着她说“念念，藏好它，别让坏人找到”。
大哥苏衍突然从阴影里走出，黑色风衣下摆扫过青苔，手里捏着把黄铜钥匙：“爸刚才松口了，说让我们看看，但不能动里面的东西。”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木门发出“吱呀”的呻吟，像位老人终于睁开眼睛。阁楼里弥漫着樟木的香气，阳光从气窗斜射进来，在灰尘飞舞的光柱里，果然摆着把藤椅，只是椅上的人早己不在。
红漆木箱放在墙角，锁扣上缠着褪色的红头绳。苏念的指尖刚触到木箱，楼下突然传来争吵声——是继母刘梅的声音，尖锐地喊着“那箱子里的东西该归我”。
“别开门。”苏衍按住苏念的手，声音冷得像冰，“刘梅的侄子最近在查老宅的产权，我怀疑她盯上了奶奶的遗物。”
二哥苏辰迅速反锁阁楼门，从工具箱里翻出撬锁工具：“先看看箱子里有什么。”铜锁应声而开，箱子里铺着的蓝印花布下，露出本泛黄的账本和个银质长命锁。
账本上的字迹娟秀，记录着二十年前的收支，其中一页用红笔圈着笔巨款，收款人是“刘梅”。苏念的心跳突然加速，她想起母亲总说，当年奶奶病重，刘梅以“买药”为名，拿走了家里所有积蓄。
“这长命锁……”苏辰的声音发颤，锁身上刻着的“念”字，与苏念脖子上戴着的一模一样，只是这只的锁扣处，缠着根断了的红头绳。
楼下的砸门声越来越响，刘梅的尖叫混着父亲的叹息，像根针戳得苏念太阳穴发疼。她突然想起八岁那年，刘梅趁父母不在家，把她的长命锁扔进井里，是奶奶跳下去捞了半天，上来时浑身湿透，咳嗽了整整一个冬天。
“箱子底下有夹层。”苏衍摸出本牛皮笔记本，封面烫着金色的“苏”字，是爷爷的遗物。翻开最后一页，夹着张黑白照片——年轻的奶奶抱着两个婴儿，坐在老宅的海棠树下，其中一个婴儿的襁褓上，绣着与长命锁相同的纹样。
“奶奶当年……生了双胞胎？”苏念的手指抚过照片，突然想起刘梅总骂她“多余的”，原来不是气话。
砸门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刘梅尖利的哭喊：“爸！您别被这丫头骗了！那箱子里的地契是我的！当年要不是我替您照顾老宅，这房子早被收走了！”
阁楼的气窗正对着院子，苏念看见父亲拄着拐杖站在海棠树下，背驼得像座桥。他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纸，是爷爷留下的遗嘱，上面写着“老宅归双胞胎孙女共同所有”。
“小念，下来吧。”父亲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该说清楚的，总要说清楚。”
苏衍把账本和照片塞进苏念的背包：“别怕，有哥在。”三人走下阁楼时，刘梅正撒泼似的抢父亲手里的遗嘱，她的侄子举着手机录像，嘴里嚷嚷着“虐待继母”。
“这账本上的五万块，是你当年拿走的吧？”苏念把账本摔在刘梅面前，“奶奶的救命钱，你全花在自己侄子身上了。”
刘梅的脸色瞬间惨白，却还嘴硬：“你胡说！那是劳务费！”
“劳务费？”苏辰甩出银行流水，“这是我们查到的转账记录，你侄子买车的钱，全是从奶奶的养老账户里划走的。”
父亲突然咳得厉害，指着刘梅的手不住颤抖：“我一首以为你是个好人……当年你说念念的双胞胎妹妹生下来就没了……你骗了我这么多年！”
刘梅的侄子突然喊道：“我知道妹妹在哪！她被我妈送人了，现在在城南的福利院！”
苏念的心脏像被攥紧，她想起每年生日，总会收到匿名的明信片，上面画着海棠花，邮戳全是城南的。
“去找她。”苏衍把车钥匙塞进她手里，“哥帮你处理这里的事。”
阳光穿过海棠树的缝隙，落在苏念的长命锁上，锁身突然发烫，与背包里的另一只锁产生共鸣。她跑出老宅时，听见父亲的叹息混着刘梅的哭喊，像场迟到了二十年的雨，终于浇透了干涸的时光。
车开出巷口时，苏念打开手机，壁纸是刚才在阁楼拍的照片。照片里，三只手叠在红漆木箱上，大哥的骨节分明，二哥的掌心带茧，而她的手，被两个哥哥稳稳护在中间。
她突然笑了，眼泪却掉在方向盘上，像颗终于找到归处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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