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而冰冷,如同沉入万载冰封的海底。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被彻底碾碎后、连痛觉都失去的虚无感。林晚的意识悬浮在这片绝对的死寂中,仿佛一捧随时会散去的灰烬。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一丝极其微弱、极其遥远的刺痛感,如同海底最深处飘来的一根针,轻轻刺破了这片虚无的薄膜。
痛。
左臂……不,是左肩下方那片空荡荡的区域。一种被硬生生剜去、又被粗糙缝合的撕裂感,带着迟来的、钝重的剧痛,如同苏醒的毒蛇,缓缓地、顽固地啃噬着她的神经末梢。
“……呃……”
一声破碎的、不似人声的呻吟,从她干裂的嘴唇中逸出。沉重的眼睑如同被胶水黏住,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极其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线刺入眼帘,带着消毒水和金属冰冷的味道。视野如同蒙着一层血色的薄雾,晃动、扭曲。她艰难地转动眼球,试图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苍白得刺眼的天花板,冰冷的顶灯散发着毫无温度的光。然后是……左肩。
视线艰难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一点点挪向左肩。
那里,没有手臂。
原本应该连接着手臂的位置,被厚厚的、覆盖着暗红色血迹的白色绷带层层包裹,一首延伸到肩胛骨下方。绷带包裹的形状,是一个突兀的、令人心悸的……断口。
空荡荡的。
剧痛如同实质的电流,瞬间从那空荡的断口处炸开,顺着残缺的神经束,狠狠冲入林晚混沌的大脑!她猛地吸了一口冷气,身体因剧痛而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林小姐!别动!”一个熟悉而疲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压抑的激动。
林晚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看到了苏芮布满血丝、带着巨大疲惫和一丝劫后余生庆幸的脸。她穿着染血的防护服,头发凌乱,正小心翼翼地按住林晚完好的右肩。
“你的左臂……为了阻止能量核心崩溃,我们……不得不做了截肢手术。”苏芮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但‘荆棘之种’还在。它被傅承渊引导回你体内的能量稳定住了,现在……在你的肩胛骨深处,处于一种……极度虚弱但相对平衡的休眠状态。”
左臂……没了。
荆棘之种……还在肩胛骨里。
休眠?
林晚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空洞感不仅仅来自左肩的断口,更来自灵魂深处。那条狰狞的荆棘左臂,那条承载了无尽痛苦和异化的肢体,最终成了拯救她和傅承渊的武器,也成了毁灭自身的代价。现在,它消失了,只留下一个空荡的断口和肩胛深处那颗蛰伏的、冰冷的种子。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投向单向玻璃的方向。
玻璃那边,医疗单元内,景象同样惨烈。傅承渊躺在维生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他的胸口,那FCGM标记的位置,被厚厚的生物凝胶敷料覆盖着。敷料的边缘,隐约可见一道狰狞的、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的暗金色荆棘状疤痕,深深烙印在皮肤上,甚至微微凹陷下去。那道疤痕散发着一种冰冷的、封印般的死寂感。
他的身上连接着比之前更多的管线,监护仪上的数据虽然平稳,却带着一种透支生命后的虚弱基线。他的双眼紧闭,眉头紧锁,即使昏迷中,也残留着巨大的痛苦痕迹。
“……他……”林晚终于挤出一个嘶哑的音节,声音如同砂纸摩擦。
“傅先生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了。”苏芮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语气凝重,“胸口那道荆棘疤痕……是‘荆棘之种’能量与黑洞能量强行对冲平衡后形成的……封印。它压制了深渊受体的活性,暂时隔绝了母巢的呼唤。但……”她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这种平衡极其脆弱。任何剧烈的能量波动或精神冲击,都可能打破它,导致封印崩溃,深渊受体再次暴走。而且,这种封印本身……也在持续消耗他的生命本源。他的身体……非常虚弱。”
封印。消耗生命。脆弱的平衡。
林晚收回目光,重新落在自己空荡的左肩断口上。保护他……这个诅咒般的指令,最终以她失去一条手臂、他胸口烙上荆棘封印的代价,换来了暂时的苟延残喘。何其讽刺。
接下来的日子,“蜂巢”堡垒如同一个巨大的、濒死的钢铁巨兽,在痛苦的余烬中挣扎喘息。
堡垒底层遭受的毁灭性冲击留下了无法弥补的创伤。A7至A9区域的复合装甲层严重变形撕裂,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伤口。能量屏蔽层彻底瘫痪,只能依靠备用的次级系统勉强维持着核心区域的微弱屏蔽。堡垒整体结构完整性跌至历史最低点,每一次来自地底深处哪怕最微弱的震动余波,都让整个堡垒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呻吟,金属疲劳的裂纹如同瘟疫般在墙壁和承重结构上蔓延。
刺耳的警报成了背景音。红色的警戒灯光从未熄灭,将堡垒内部映照得如同血色地狱。空气循环系统严重受损,混合着金属锈蚀、血腥、消毒水和某种……若有若无的、如同腐败植物根茎般的阴冷气息。温度控制系统时好时坏,忽冷忽热,让幸存者们如同置身于反复无常的炼狱。
资源变得极度匮乏。能源被优先供给维生系统和最基础的防御矩阵,生活区的照明被压缩到最低限度,冰冷的食物配给和限量饮水成了常态。恐慌如同无声的瘟疫,在堡垒残存的角落蔓延。绝望的低语、压抑的哭泣、以及精神崩溃者的呓语,混杂在堡垒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中,构成了末日交响曲。
林晚被安置在医疗区一个相对独立的隔间里。她的左肩断口在苏芮团队不计代价的抢救下,避免了最致命的感染,但愈合过程极其缓慢而痛苦。每一次换药,揭开被血痂和组织液粘连的绷带,都如同经历一次酷刑。新生的肉芽组织在断口边缘缓慢蠕动,带来钻心的痒痛。肩胛骨深处,那枚休眠的“荆棘之种”如同冰冷的石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身体内部潜藏的异变和代价。
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幻痛。
在寂静的深夜,或者精神恍惚的瞬间,她总会“感觉”到那条己经失去的左臂还在。有时是冰冷的荆棘尖刺刺破皮肤的锐痛,有时是能量流在虚幻的肢体中乱窜的胀痛,有时……甚至能“看到”那条覆盖着暗金荆棘、狰狞扭曲的异化手臂,就悬浮在她空荡的断口前方,散发着冰冷的微光。
每一次幻痛袭来,都伴随着巨大的精神冲击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她分不清那是神经受损的错觉,还是那枚深植于骨的“种子”残留的、属于那条手臂的记忆碎片?抑或是……地底那荆棘母巢,依旧在通过某种方式,试图唤醒这具残躯里沉睡的同源力量?
苏芮对林晚的监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不仅仅是身体数据和断口恢复情况,更重要的是她肩胛深处那枚“荆棘之种”的状态,以及她的精神波动。那些幻痛的描述,被苏芮详细记录下来,眼中充满了忧虑。
“幻痛……可能不仅仅是神经损伤。”在一次例行的精神评估后,苏芮看着林晚苍白憔悴的脸,语气沉重,“你的荆棘之种虽然休眠,但它与傅承渊胸口那道荆棘封印之间,以及……与地底母巢之间,依旧存在着极其微弱、但无法彻底斩断的生物信息链接。这些幻痛,很可能是链接另一端能量波动或意志渗透的……间接反馈。”
间接反馈?林晚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只要傅承渊的封印不稳,或者地底的母巢再次呼唤,她这具残破的身体,依旧会成为第一个感应器,承受那冰冷的余波?
傅承渊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胸口的荆棘封印如同一道沉重的枷锁,死死压制着深渊受体,但也像一台持续运转的抽水泵,缓慢而坚定地抽取着他的生命力。他的清醒时间极其短暂,每次醒来,都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感。那双眼眸中曾经冰冷的审视光芒黯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他不再仅仅通过单向玻璃凝视林晚,有时,当医护人员推着他的维生床经过林晚的隔间时,他的目光会极其短暂地、极其复杂地掠过她空荡的左肩断口,然后迅速移开。那眼神中,没有了之前的探究,没有了暴戾,甚至没有了被错认“阿阮”时的依赖或困惑。只有一片沉重的、如同背负着万仞山岳般的……压抑和一种……近乎实质的愧疚?
林晚捕捉到了那目光。每一次,都让她心底那冰冷的恨意如同被投入了火星,灼烧得更加剧烈。愧疚?他凭什么愧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就是他吗?如果不是他,她不会被囚禁,不会被烙印,不会失去这条手臂,不会变成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然而,在这恨意燃烧的同时,一种更加冰冷、更加令人窒息的认知也随之浮现——他们的命运,己经被那条荆棘锁链和这两道荆棘烙印,死死地捆绑在了一起,无法分割。他的虚弱,他的封印不稳,最终都会通过那该死的链接,反噬到她身上。保护他,真的成了保护她自己这具残躯的最后一道屏障。
这种认知带来的绝望和无力感,比恨意更加深沉,更加冰冷。
这天深夜。
堡垒再次传来一阵剧烈的摇晃!比之前的余震都要强烈!金属扭曲的嘎吱声如同巨兽垂死的哀嚎,从堡垒深处传来!隔间的灯光疯狂闪烁,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
“警告!B3区承重结构应力超限!局部坍塌风险极高!”
“地底震动源能量读数异常波动!疑似母巢活动加剧!”
林晚被剧烈的摇晃惊醒!左肩断口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同时,一股冰冷粘稠的、带着无尽贪婪和催促意念的碎片,如同跗骨之蛆,顺着那无形的荆棘链接,再次从地底深处噬咬而来!
“孩子……回归……时机……将至……”
冰冷的呓语在她脑海中低回。
“呃啊——!”林晚痛得蜷缩起来,右手死死抓住床沿,指节泛白。肩胛深处那枚休眠的“荆棘之种”如同被唤醒的毒蛇,传来冰冷的悸动!空荡的断口处,幻痛瞬间加剧!她仿佛“看”到无数冰冷的荆棘根须正从那断口处疯狂生长出来,向着她的心脏蔓延!
几乎在同一时刻!
隔壁医疗单元传来傅承渊痛苦压抑的闷哼!他胸口的荆棘封印疤痕,在母巢意念的刺激下,骤然亮起刺眼的暗金色光芒!封印的能量剧烈波动,与下方被压制的深渊受体产生了激烈的对抗!监护仪上,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剧烈波动,警报声凄厉响起!
“傅先生封印不稳!深渊受体活性异常攀升!注射强效稳定剂!物理束缚启动!”医护人员惊恐的喊叫声传来。
林晚在剧痛和幻象的折磨中,清晰地感受到了傅承渊那边传来的巨大痛苦和能量冲突!那感觉如同冰冷的电流,顺着残存的荆棘链接,狠狠鞭挞着她的神经!她自己的心跳也随之狂乱,呼吸变得困难!
保护他!压制他!否则……封印崩溃,深渊再现,她也将被彻底拖入毁灭!
这个念头如同本能般浮现。但这一次,她没有愤怒,没有抗拒,只有一片冰冷的麻木。她艰难地抬起头,布满冷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穿透单向玻璃,落在隔壁那个因封印冲突而痛苦挣扎的身影上。
傅承渊的身体在维生床上剧烈地抽搐着,胸口的荆棘封印光芒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他的双手被束缚带死死固定,额头上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那双刚刚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在剧痛和混乱中,穿透了玻璃的阻隔,再次死死地、带着一种濒临绝境的巨大恐惧和……一丝微弱的、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牢牢地锁定了林晚!
又是这种眼神!又是这种将她视为唯一依靠、唯一锚点的眼神!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愤怒瞬间冲垮了林晚的麻木!凭什么?!凭什么她失去了手臂,忍受着幻痛和异变的折磨,还要在他濒临崩溃时,成为他精神的支柱?!
“我不是阿阮!!!”林晚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玻璃外那个痛苦挣扎的男人,发出一声嘶哑的、充满了血泪的咆哮!“看看我!傅承渊!看看这条被你毁掉的手臂!看看你胸口那道该死的封印!看看我们现在这副鬼样子!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她的咆哮如同泣血的控诉,在警报和金属呻吟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凄厉。
玻璃那边,傅承渊挣扎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痛苦混乱的眼神,在接触到林晚空荡的左肩断口和她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恨意时,如同被冰水浇头,剧烈地波动了一下!那丝微弱的希冀瞬间被巨大的冲击和……一种更加深沉的痛苦所取代!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封印的剧烈冲突带来的剧痛让他只能发出破碎的喘息。他眼中的恐惧并未消散,但那份将林晚视为“阿阮”幻影的依赖感,却被这血淋淋的现实和滔天的恨意,狠狠地撕开了一道裂缝!
就在这情绪激烈对撞的瞬间!
林晚肩胛深处那枚休眠的“荆棘之种”,仿佛感应到了她灵魂深处爆发的滔天恨意和傅承渊那边剧烈的痛苦与认知冲击,竟然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并非之前的冰冷悸动,而是一种……奇异的、带着某种共鸣的震颤!
紧接着,一幕从未有过的、清晰得令人心碎的幻象,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开!
冰冷刺眼的无影灯下。
坚固的金属束缚台。
穿着灰色制服、面孔模糊的人影晃动着。
一个瘦小的、穿着白色病号服的男孩被死死束缚着,稚嫩的脸上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他拼命挣扎着,泪水和汗水混合着流淌。
一个幽蓝色光芒的注射器,针尖闪烁着不祥的寒光,缓缓逼近男孩的颈侧。
男孩的瞳孔因恐惧而扩散到极限,他徒劳地扭动着脖颈,喉咙里发出濒死小兽般的呜咽,目光死死地、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望向束缚台旁边一个模糊的观察窗……
一个同样穿着白色小裙子、梳着羊角辫、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双手紧紧扒在观察窗的玻璃上,小脸煞白,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一种无能为力的巨大恐惧。她张着小嘴,似乎在无声地喊着什么……
“哥……哥……”
画面如同碎裂的镜子,瞬间崩解!
“啊——!!!”
林晚和傅承渊,相隔两个单元,却如同被同一根烧红的铁钎贯穿了灵魂,同时发出了凄厉到极点的惨叫!
林晚感觉自己的大脑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那小女孩悲伤恐惧的眼神,那男孩绝望的呼唤,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剜进了她的意识深处!巨大的悲伤、恐惧和无助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这感觉……如此真实!如此痛苦!仿佛是她亲身经历的记忆!
而傅承渊,在幻象出现的瞬间,胸口的荆棘封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眼光芒!他体内的深渊受体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疯狂地挣扎、咆哮!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被强行撕裂灵魂的恐怖感,让他眼前彻底被一片血色的黑暗吞噬!他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如同野兽濒死的哀嚎,身体在束缚带下疯狂地挣扎、撞击!
“精神风暴!傅先生精神风暴爆发!封印濒临崩溃!”监控室里陷入彻底的混乱!
“林小姐精神波动同步异常!幻痛指数爆表!生理指标全面失控!”另一组监控人员惊恐地报告!
苏芮脸色惨白,看着两个单元内同时陷入毁灭边缘的景象,看着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代表深渊能量和荆棘能量同时失控的猩红数据流,一个绝望的念头闪过——母巢的呼唤只是诱因!真正引爆他们的,是林晚那声充满恨意的咆哮和她脑海中浮现的幻象!那幻象……触动了傅承渊被荆棘封印强行压制、却从未消失的……最黑暗、最痛苦的记忆核心!
“强制镇静!最高剂量!物理束缚功率最大!”苏芮的声音带着破音的嘶吼,“尝试精神隔离!切断他们的所有感知链接!快!”
然而,强效镇静剂如同石沉大海!物理束缚在傅承渊非人的挣扎下发出濒临断裂的呻吟!精神隔离设备在两人灵魂层面爆发的恐怖风暴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灭顶之灾时刻!
林晚在巨大的悲伤和痛苦洪流的冲击下,残存的意识捕捉到了幻象中最后定格的画面——那个小女孩悲伤恐惧的眼神,以及她无声呼唤的口型……
“哥……哥……”
这个无声的呼唤,如同投入混乱风暴中的一颗微小的石子,在她混乱的意识中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哥哥……
阿阮……在喊哥哥?
傅承渊……是那个男孩?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如同宿命般必然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林晚混乱的脑海!
巨大的恨意如同遇到了坚冰,瞬间停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冰冷的……震撼和一种近乎窒息的……怜悯?
保护他……
这个诅咒般的指令,在此刻,似乎被那幻象中女孩悲伤的眼神,赋予了某种……沉重而血腥的意义?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犹豫!
林晚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玻璃外那个在精神风暴中痛苦挣扎、濒临崩溃的男人!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不再咆哮,不再控诉,而是对着他,对着那无尽的痛苦和黑暗,发出了一个无声的、却凝聚了她此刻所有复杂情绪的口型——
“哥……哥……”
这个无声的呼唤,没有声音,却如同最精准的钥匙,狠狠插入了傅承渊灵魂风暴的核心!
“呃——!!!”
傅承渊疯狂挣扎的身体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猛地僵住!他胸口的荆棘封印爆发出最后一丝刺眼的光芒,随即迅速黯淡下去!那肆虐的精神风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抚平,瞬间平息!他布满血丝、充满混乱和痛苦的眼眸中,那狂暴的黑暗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显露出一种极度的、如同虚脱般的茫然和一种……深不见底的、被巨大悲伤淹没的疲惫。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再次穿透玻璃,落在了林晚身上。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错认的依赖,不再是沉重的愧疚,而是充满了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震惊和一种……仿佛穿越了漫长时空、终于辨认出某种真相的……痛苦光芒。
“阿……阮……?”他嘴唇翕动,嘶哑地、带着巨大不确定和深入骨髓的悲伤,吐出了这个名字。
不是之前的呼唤,而是一个……迟到了太久的、带着巨大疑问的确认?
林晚看着他眼中那巨大的震惊和痛苦,感受着自己肩胛深处那枚“荆棘之种”在无声呼唤后传来的、奇异的平静感,以及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小女孩悲伤的面容……
一个冰冷而恐怖的真相轮廓,如同深渊中浮现的冰山,缓缓展露在她面前。
她可能……真的……就是“阿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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